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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忧伤|零度忧伤的小说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李 云上世纪70年代出生,中学教师,生活在四川南部一个僻远小镇,父母皆为农民。2004年开始散文创作,曾在《中华散文》、《四川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山花》等杂志发表散文若干。
  
  从白天到黑夜
  
  因为想着一些烦心的事情,夜晚久久不能入睡。到了该起床的时候,还不愿起来。在早晨,若能美美睡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来,不用担心上班迟到,这是幸福的。可是我没有这样的福气,除非到了周末。妻子每天比我起得早,她们单位七点半报到。她担心睡过了头,每晚临睡前将闹钟的指针拨到七点。一到那个时刻,那家伙便毫不留情地在枕边尖叫,一点也不理会熟睡之人的好梦。我有时候对它恨之入骨,巴不得它坏了才好,可多年来它一直正常,没有出过差错。妻子在单位年年被评为先进,应当说我家的闹钟功不可没。听到妻子蹬蹬蹬地下楼后,我还会在床上赖上半个小时,然后才起床。像行军打仗一般,我必须在半个小时以内将自己收拾妥当,而早饭大多数是没有时间理会的,等到中午一齐吃。
  出门的时候,看到天在下雨,心里顿时感觉不舒服。连绵不断的阴雨已经下了好几天,长时间影响着我的心情。在小镇,要是没有好天气,那就更加让人沮丧。“一宵冷雨葬名花”,我心头忽然冒出纳兰容若的句子。我不知道,别人对天气是否像我这样敏感。虽说雨并不大,但滴滴答答,没完没了,像一场冗长而乏味的争执,令人厌恶而疲惫。因为下雨,周围的事物,山川啦,房屋啦,都像怀着很重的心事,阴沉着脸,缺乏生气。在暗淡的色彩和光线中,我加快步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守候。
  教师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隔着一块不算大的水泥场地。因为长时间下雨,地面长满了一层暗绿色的青苔,像某些岩壁上出现的神秘图案。这些神秘的图案与我的生活有没有一点关系呢?我曾花时间弯下腰来仔细研究,试图发现隐藏其中的玄机,可惜一无所获。走在上面,若是不小心,很可能摔一跤。我就摔过一次,学生看见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我感到很没面子。
  学生们早早就来了,大部分很自觉,在教室读书,有几个调皮的男生在教室外面的走道上追逐打闹。看到我走来,赶紧溜进教室去了。我在学生中拥有一个并不雅观的绰号,叫“清水脸”,那是因为我平时不苟言笑,有些严厉,再加上外表清瘦所致。N年前,一位天才的学生看了四川方言剧《山城棒棒军》以后便把这个绰号赠予我了,从此便在校园流传开来。老实说,我对这个绰号一点也不反感,符合我的特征,可以接受。这些年,学生的名堂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让人啼笑皆非。比如,女生中有抽烟的,也有喝酒的。男生的花样就更多了,打架事件层出不穷,令学校管理者头疼不已。尽管如此,一代又一代的学生还是在茁壮成长,源源不断地走向社会。
  我们学校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8:30-8:55,早读。9点开始上第一节课,上午四节,中午休息40分钟,接着上下午四节,要到5点以后才放学。老实说,这样的节奏老师学生都有些吃不消,但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老师们的课普遍偏重,有的一天三节,四节,甚至还有五节的。要是遇到有人到上面开会,或是去参加教研活动,缺的课就要由在家的老师代上,那上的节数就更多了。上完一天的课后,老师们都感到很疲倦,年轻的还能坚持,年老的就吃不消了,他们在心里数着退休的日子。但谁都知道,只要一迈入退休的年龄,生活就没多大滋味了。
  按照教学进度,我今天该讲朱自清的《春》,我从教书开始到现在,已经教过不下十遍,都能背诵了。老实说,我对《春》显然有些厌倦。但我还是保持应有的热情为学生讲课。一班一节,二班两节。除此之外,我还为有事请假的老师代了一节。在这样忧伤的天气里,《春》还是为我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气息。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感到口干舌燥,不停地喝水,连烟也不敢抽了。嗓子几乎说不话来。
  值得高兴的是,学生们今天的表现都很乖,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发生。各班都平静无事,大约天气不好,学生们玩的兴致也没了。几个班的班主任也很轻松,要是往日,办公室里常常站着一排学生,今天一个都没有。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天空依然飘着丝丝冷雨。有家长打着雨伞来接学生,不一会工夫,整个校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几个住校的学生在打乒乓球。
  我感到疲乏不堪,回到楼上,抽了一只烟,便抓紧时间做晚饭,我得在7点以前吃完饭,然后再下楼去守学生上自习。今晚一场NBA中国行的篮球比赛只好泡汤了。
  我们学校的住校生不多,只有三十来个,分散在各个年级。晚上把他们集中起来上自习,每周安排一名教师轮流守着。从七点到9点,待9:30以后学生进入寝室睡了,才算完成这天的任务。为了防止学生半夜起来溜到附近网吧上网,还须不时起来在校园中巡视。以前常有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趁夜深人静,翻墙进来骚扰住校生,闹得鸡犬不宁。派出所打击过几次,后来情况好多了。但还是有个别学生和社会上的无业游民保持着隐秘的联系,给学校增添不少麻烦。
  在守学生上晚自习的过程中,我用一半的精力注视学生写作业,用另一半的精力关注着窗外的风吹草动。这么冷的天气应该不会有人翻墙进来的,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的面前放着一本书,《癌症楼》,读了一大半的篇幅。很显然我今晚无法继续读下去,因为学生小声的说话声影响着我,还有窗外花溪河水的流动声也影响了我。我不能集中注意力,一会儿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正在讲话的学生,一会儿看着对面黑黝黝的山峰。我感到心里空空荡荡的,对面的山峰像要倒伏过来,压在身上。我的双脚向着地底一点一点地沉陷下去。我就这么迷糊着,思维出现了暂时的短路。
  
  散乱的时光
  
  我感到每天说的话太多了,有些是不得不说的,比如课堂上;有些是可说可不说的,比如和同事闲聊;还有的是说了就感到后悔的。大量无聊无趣的废话套话,消解着我的内心,我渴望回到一个人的时光,像果实一样紧紧守护住内心的核质。我喜欢处在这种不可言说的状态之中,有意无意中拒绝过很多热闹的场合。前不久,镇上来了一个电视摄制组,据说是拍一部叫《英雄无名》的电视剧,主演是唐国强,一大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想看看银幕下的唐国强有着怎样的风采。只有我无动于衷。我从小就是一个安静的人,现在也还是这样。一大堆散乱的时光中,我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大约也算是一点坚持吧。有几次,我迈开步子准备出门,可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硬生生地将我拖拽回来。我只好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打量着头顶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只觉得过去的时光,像碎片一样纷纷跌落下来,无法自持。
  我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想着时光对于我的意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想。最终明白,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如果时光可以重回,我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呢?我不知道。面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板生活,我到哪里去发现生活的智慧呢?发现不了,只能是不断地体验。我羡慕那些宣称发现了生活智慧的高人,不知有着一个怎样的头脑。
  过去的历史是不存在的,从来就不存在。时光依然在一个并不规则的轨道上运行。我只是盲目地跟着它旋转,其间我失去了很多,也被改变了很多,包括我极为珍惜的青春岁月。我禁不住痴痴回想,那个本来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有着怎样的七情六欲。时光把这一切全搅乱了,像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海水一来,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平了,仿佛从来就不曾有过。但是在我心里,却很想找回来到世界的最初模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自己的形象越来越模糊,有一天我会完全看不清自己。我可悲地预见到这点,并为此深感不安。
  我内心的隐秘长久地折磨着我。
  我体验到的忧伤是种低度的忧伤,没有大悲大喜,淡淡的,若袅袅轻烟,似有若无,它是我生命的空气,我喜欢被它包围着来思考人生,思考生活。曾经想写篇文章来表现时光的褶皱,断裂,现在还没写出来。有一天,我会写的。我现在的生活乱成一团,无暇他顾。不管将来怎样,我想我会将那些散乱的时光碎片拼成一幅神秘的图案,除我之外,没人能懂,只有我自己清楚,就像我这篇短文一样令人费解。
  
  这时间静止下来……
  
  我觉着时间静止下来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天和地都不存在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只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坐在房间里。房间漆黑一团,黄昏的暮色从窗外洇染进来,我被浓重的黑暗和寂静包裹着。我想我的表情是严峻和忧伤的,虽然说不出具体的烦恼对象,我仍然忧伤着。我没有开灯,怕破坏内心的奇妙感觉。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我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哪怕是10分钟或是5分钟也行。这几乎成了一种低度的瘾。别小看这几分钟,它让我感到通体透明,仿佛婴儿在水中被浸泡一番,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时间其实尚早,只有五点半左右。可是小镇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一场秋雨在所难免。我仿佛听到冰冷的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这样的场景和气氛中,我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它在我的世界中静止下来。很多时候我都有类似的感觉。时间不是一分一秒地消失,而是凝固不前,我被一大片的虚幻包围着。
  窗外是个深不可测的世界,我的眼睛根本无从把握。听不到人声,我所熟悉的人和事应该在千里之外。我和世界隔着巨大的距离,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人们都在做些什么。好长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我在这片黑色的雾霭中虚幻着,像闪电的影子在空中蜿蜒游动。
  我经常感到时间慢得不行,可是回过头来,一切都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无从寻觅,就连我的记忆也变得极为迷糊,极不可靠。像所有人一样,我也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每一天,享受着属于我的光和影,可是内心总有不踏实的感觉。因为我的每一天,很少产生实质性的效果。既不能带来体面和令人羡慕的东西,也不能使我个人变得更好。老实说,我是在虚度光阴。除了痴长年岁之外,别无所有。因此我老是希望时间能够暂时停顿下来,让我清理一下身上的污垢。在小镇无声无息死水微澜的平静中,我产生了时间静止下来的虚幻感觉。
  外面更黑了,夜色沉沉的大地无声无息,仿佛回到不明所以的史前时代。这一刻和许多消失了的月岁突然贯通,使人迷幻而伤感。我终于打开了房间的灯光,强烈的光线照耀下,我像秋风中一朵瑟瑟的小花,疲乏地轻轻摇晃。
  
  写字的人
  
  房间里到处都是书,各种类型的都有。我的目光每天在上面停留几秒钟,然后挑出其中一本或是几本,轻轻拂去上面的少许灰尘,读上几页,又放回原处。作为一个爱书的人,我被散落在房间里的大量书籍包围着。我的书籍真是泛滥成灾,而且每月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通过邮局的窗口源源不断地到达我的房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安置它们。它们让我沮丧,在黑暗中闪着幽怨的眼神看我,怪我冷落它们。我对书一直保持着幻想的热情,只要听人说有什么值得看的书,我就会想方设法搞到手中,可是我一旦拥有,看不了几页,又会失去兴趣,长久地扔到一边,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早已忘记前面读过的内容。《瓦尔登湖》,已经买了好几年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整阅读一遍。我对很多书的态度都是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选择一本,放在枕边,看到睡意朦胧,然后沉沉睡去。有好多书都是在床上看的,但一本都没看完。最近我又从网上购了几本:《鸟儿不惊的地方》、《英国旗》、《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博尔赫斯谈艺录》,我是从别人的介绍中产生了购买的欲望的,希望阅读它们能找到写字的灵感。越是这样,我越感到写字的艰难。那些摆在面前的书,让我绝望,这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人。
  我写字的速度是大大不如以前了,仿佛进入一个死胡同。我翻检着以前写下的文字,那么纤细苍白,面目可憎。它们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文字,我渴望写出与众不同的东西,贴近心灵的东西。我现在依然这样追求。当我看着别人的文字,我的内心常常是羡慕和焦虑,人家怎么写得那么好,相似的生活怎么就有不一般的表达。我每天也在生活,可是怎么就不能发现什么呢。我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写东西的料子。也有人劝我干脆别写了,何必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有时候也想这样,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是心有不甘,冥冥中有一个美好的世界诱惑着我。在还没有完全证明自己真的不行之前,我不想放弃。
  我每天都在想着写一些新的东西,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它就消失不见了,隐藏在记忆的最深处。还有的时候,我头脑中出现了一些闪光的断片,刚好我手头正有事情绊着,当我处理完手中的工作后,想要记下来,却怎么也捕捉不住。我常常为这样的情形苦恼着。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在我眼中只是一个个语义不明的词语。我周围人群的生活,也只是一场关于宿命的扎挣。我想用文字解开其中的密码,可是不管怎样冥思苦想,也找不到其中的答案,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竞走。
  关于人生的诗篇,我还没有写出来,也许可以,也许不能,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对缪斯的追逐。
  
  办公室
  
  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写一篇关于它的文字,这个浸透着我的全部哀思和忧伤、青春和梦想的地方,它迷一样的气息笼罩着我的全身。我说的是――办公室。这里没有什么精彩的故事,有的只是淡淡的色彩和气息,近乎灰色或是白色,一种凝重而疲惫的色彩。我的每一天,无数个轻飘飘的日子,都被它若有若无,若轻若重地包围着。
  感觉如何?感觉如何?
  感觉我从来就不曾离开过,被命运牢牢地锁定在某一个位置上。是的,20多年来,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种停滞的窒息在我体内到处游走,像毒蛇一样拼命乱窜,让我无法安宁。我这样说,你会以为我是个很不安分的人,喜欢胡思乱想,好高骛远。其实不是那样的,如果是的话,我早就想法离开,到一个我喜欢的地方去了。当然这需要一点儿勇气和运气,而我的生活中似乎从来就缺少这两样东西,所以只好万般无奈地固守着这份清贫。我在这间办公室不停地走进走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着走着就老了。现在我的头上隐约出现几丝白发,先前那个渴望像鸟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人,忽然明白哪里也去不了,人生之路已变得异常狭窄,可供选择的机会越来越少。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已经熄灭了所有的梦想,每天无所事事,按部就班,怀着灰色的思想,想着一些隐秘的事情。像一枚经霜的树叶,苦熬着残余的岁月。
  我所在的这间办公室面积并不大,中间摆着两排桌子。靠南面墙壁的那一排坐7名教师,靠北面坐8名教师。桌子和椅子都很陈旧,是那种老式的桌椅,表面光滑,看不出最初的油漆是什么颜色,它们和办公室的其他简陋设施一样呈现出暗淡的颜色。我的座位上方的墙上写着八个红色的大字“为人师表,教书育人”,背后的墙上悬挂的是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班主任工作制度》、《任课教师制度》等等,它们是一双双威严的眼睛,注视着我在下面的一举一动。当我们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时,时间会过得很快,一个沉闷的上午或是下午就这样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度过,没有人觉得可惜。
  办公桌上的本子或是卷子是永远也改不完的。平日里,大家不是埋头改作业,就是写教案,当然有很多内容是照着书抄的,明知没有多大意义,还是要抄,因为每隔一定的时间要检查。不光学校要检查,上面来的人也要检查。为了应付各式各样的检查,我们扒弯了腰,磨坏了骨头,最终换来学生一点儿可怜巴巴的成绩。天气好的日子,我们会偶尔搬条凳子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晒太阳,看天空的白云飘来飘去。要是下午,会有人伏在桌上轻轻打盹。冬天是比较冷的,四面通风,没有火烤,我们只好不停地跺着脚,通过肢体的运动来抵御寒冷。
  我从18岁开始坐进这样的办公室,一坐就是20年,其中没有任何变动。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同事也换了一批又批,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看样子还得干上20多年。我厌倦了同事之间的互相攀比,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我的心一直在别处。外面的风,远处的景,一切的一切,在我脑海中虚幻着,摇晃着,和近处的沉闷纠结在一起,将我的心撕裂得不成样子。我想纵身一跃,跳出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去到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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