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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杀手蕉 [我的朋友是杀手]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中学的岁月早已远去,在成年后我并不想去回忆很多,可是我知道,我应该归还我的“杀手”朋友一段岁月,属于回忆的青葱岁月。这段回忆比我的其他回忆都久远一些,单纯一些。   他叫安,那时十几岁上初中就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特色,成绩不出众,打架很出众,在中学校园里有三种人很有名,一种是成绩优异者,第二种是成绩不良但有打架等特长的,然后就是另一群玩艺术玩文学玩音乐的愤青或者并不愤怒但忧郁而高傲的青年。安大概属于第二种,但并不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只是不规矩而已,不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喜欢调侃喜欢玩笑。安极其酷爱篮球,每一场NBA从未落下过,熟悉每个球星,自己也有不错的球技。不过,安长得不算帅,也不高,但是有一种匪气和霸气,在中学单调的校园里,也许他总是尽兴的,也总能让旁观的乖孩子咋舌,迷恋他的女生据我所知不算很多,应该也有暗恋的。
  安当时在我们班复读考高中,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那时才知道原来追我邻居家一个女孩的人就是安,我以前曾多次看见安在那个女孩的教室门口,两个人单纯地说着话。当然,我也有那样单纯说话就很开心的朋友,可是我心里总认为不如他们美好,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段暗自欣羡着叛逆和潇洒的日子真的很纯很美,但是,十多岁的我还没有长足精神,只能和所有的道貌岸然的好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着。不过我虽然成绩好,却并不喜欢同样的好学生,我固执地认为他们假惺惺,成绩好却情商未必很高,太死板……那时的我也有年少的轻狂,仿佛自己是个异类,但我真的是交了很多像安那样的朋友,我想,也许在我的骨子里,我和这样的人才是有着相似的灵魂,或许,没有谁的青春不曾叛逆过。
  和安的交往很自然地开始了,他也似乎发现了坐在第一排的这个女孩其实和其他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并不一样,安在下课的时候喜欢找我说话聊天,我们经常在别人很怪异的目光中放肆地大笑。几乎每天都有老师批评安,他淡然地一笑,笑里面的不屑大过默许。对安最深的印象有两次,一次是在语文课上,我作为语文成绩和作文成绩的佼佼者,老师选我给全班做一次小小的交流活动,类似于答记者问,我站在讲台上,然后下面同学提问一些诸如学习方法之类不痛不痒貌似正经其实无济于事的问题,然后我再装模作样地回答一通,天知道谁在听谁瞎扯。事后我想,孩子的虚荣心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膨胀的,年幼的我知道我站在讲台上是骄傲也是虚荣,而其他的孩子正渴盼着这种虚荣,多么可怕而无聊啊……这时安站起来,我已经忘记了他具体提了什么问题,只记得跟学习无关,而我回答了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很尽兴,我们就这样把一场关于学习的讨论轻而易举地转化为了笑谈。末了,我神采飞扬地大声对安说:我很欣赏你,祝你成功。然后安被老师和同学奚落和嘲讽了一番。很久以后安告诉我,就是那次,他开始欣赏我。
  后来还有一次,学校开田径运动会,我和安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溜出去到篮球场比赛投篮,安说大家规定一个时间,我们两个女孩投篮加在一起和他比,这样比的结果是他输了,他请我们吃了冰激凌,趁着学校放假,我们便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安问我,我是老师眼中的肉中刺啊,你可是好学生,你整天和我一起混,不怕他们说你吗?安的眼神里居然游过一丝的腼腆,他说,你知道吗?有人在说我们恋爱,我不想因此影响你的学习。那时的我,内心确实依恋像安那样性格的男孩,但是我从未想到那就是所谓的“恋爱”,我像疯子一样大笑,并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你还算不算是我哥们儿啊?这么唯唯诺诺的哪里像个大丈夫?以后不许这样跟我说话,不然我可没你这朋友。安看着我,也随即笑笑,那是我难得看到的他的拘谨表情。
  之后不久,便是紧接而来的中考。我如愿以偿上了高中。而安,又一次落榜。后来便失去了任何音讯。年少的友谊简单而自然,不会去想一个人消失的原因,也不会去刻意打听他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
  后来再次见到安,居然是八年以后我大学毕业的暑假。在街上偶尔邂逅,我们擦肩而过并不约而同地同时认出了对方,很轻易地认出对方确实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大家除了长大了好像其他并未改变很多。安请我吃饭,我隐约知道了他这些年的轨迹,他初中毕业后去学开车,现在在我们当地一家不错的行政单位当司机,有着稳定的收入,有一个在幼儿园当老师的女朋友。他说他很怀念当年,他开始娓娓道来我们仅有的一年的同学生活,很多细节都是被我遗忘了的,他竟然那样细腻地回忆着每件事情,我甚至心里偷笑他的迂,都是年少的事情,儿时的我们能有多少承受岁月久远的能力呢?大学毕业的我,已经变了很多,而安记忆中的我还是当年那个有些腼腆又很有自信和勇气的率真的小女孩。我只能听他细讲,并在心里暗自歉意:对不起,我没有像你记住我这样一直记着你。
  如果不是偶尔的邂逅,其实很多人注定都是要彼此淡忘的,我们想起一些名字一些事情也许只是因为岁月的印记还没有完全消失,或者说我们只是在怀念当时的自己,并非我们对这些名字和事情有着特殊的感情。我想我还是沉默吧,不然我对逝去岁月的冷漠姿态也许会伤害安。酒下三杯,安有些动情,他讲起他的感情经历,安显得语无伦次,安显得疲惫失神。我并不回应什么,只是微笑,我无法让自己纠集在一段和我无关的情绪里,我能跟他分享什么呢?我给他要讲我的大学吗?我要给他讲我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以及现在的我吗?我突然觉得一切的语言显得徒劳和慌张。我觉得还是拎起我们共有过的年少的一段日子彼此从中寻找快乐吧――除此而外,也许我们真的没有更多的可以分享。
  安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我随意地摇摇头,并不显得对他的问题感兴趣,甚至用我自己习惯的也许可恶的方式说教劝慰,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又何必谈后悔,人要往前看,不能回头……我的道理还没讲完被安打断了,他说:你读了重点大学,原来就是学会了用很多道理解释生活。我默然,他随后笑笑,说: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当年跟你关系那么要好居然不懂得去追你,也许是很想追,却始终没敢吧,所以别人传闻我们在恋爱时我居然心里很高兴,这正是我期望的,可是你却始终不表态。安看着我,我哈哈大笑: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么?安也笑,坦言自己追其他任何女生都是从未迟疑脸红过,可是到我跟前,他失去了自己对自己的威力。
  我知道也许安讲的是真的,只是,真实或玩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安拼命地说他和我注定是两个轨道的人,也许他不想引起我情绪的波动。我说:你追了我又能怎么样?安说,不怎么样,如果追了,现在就没有任何憾事了。我以我麻木无谓的大笑中断了我们的谈话。听他说这些很久远的事情,我当时的心情那么婉转悠扬,曾经以为我的内心已变得非常坚硬,但是那会儿却有异常柔软的东西拍打着我的心岸,只是我觉得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喜欢他回忆起的那个我其实跟我毫无关系,我仿佛听他讲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我又空前地怀念那段年少青涩的时光,我甚至抛弃我引以为豪的大学,我情愿停留在我的十四岁,我的孩童般有趣和淳美的中学时代……
  仅此一次的交谈。
  后来我再次离开家乡小镇去城市,并不和安联系。安也同样不联系我。我们彼此又消失了一年。但是我回故乡总能碰到他,故乡的小城并不大,总能在外面碰到想见和不想见的很多熟人,况且,我知道他可能永远会留在故乡。在我们认识九年后的又一个夏天,我又一次见到安,那晚我们还有其他三个他的朋友在KTV唱到很晚,安说所有的歌都送给我,我说,谢谢。他的朋友告诉我安前段时间和已经订婚的女友分手了,而且出差的时候在路上和人发生冲突,然后打架,他的车现在被公安局扣了。
  听了这些我深深地沉默。
  安说,我一直不懂你所理解的幸福是什么。
  我说,在远方。
  安说,远方真的那么好吗?
  我说,不一定,但对我来说是的。
  安说,你的心很大。
  我说,因为我不习惯停留。
  ……
  安告诉我他现在虽然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房子也买了,可是突然发现自己不适合呆在这样安稳的环境中。
  我说,你想干什么?
  安说,其实,我可以做一个杀手。我最理想的职业是杀手,我可以做得很优秀。我喜欢那样冒险又神秘的生活。
  我又一次被他逗得大笑,我在他跟前多年以来喜欢大笑的方式从未改变,一直是这种很随性不矫饰的哈哈大笑。这次却不是应和,是真的被他的话逗乐了,并且感到开心,感到淋漓尽致。
  我并不劝他什么,虽然我隐隐担心他真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们无法因为彼此自以为是的道理去改变对方,况且,朋友之间只是平行线。而我们这样的朋友,我始终觉得时空错位,他在和过去的我对话,而现在的我在与现在的他对话。彼此无关很温馨紧密的感情,更无关纠缠和埋怨。
  但是这一切不重要了。
  那天之后,我便决定写一篇文章,题目就叫:《我的朋友是杀手》――一篇注定不会被安看到也无须被他看到的文字,虽然主角是他。
  我只是想还给自己一个纯粹又陶醉的时光,我只是想记录一段经过岁月拍打依然宛转悠扬的记忆。
  我想,如果他做杀手能快乐,而且没有致命的危险,我居然希望他能选择快乐。人如果仅仅因为一个简单的梦想就快乐着该多好,安给我讲成人社会的险恶和人际的复杂,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而那些年少时光,正越飘越远。我很抱歉的是我无法偿还安一个没有经过岁月浸染的回忆,假如可以,就让我再做个孩子。
  我想此后在我远离家乡的很长日子中,我们之间又会是彼此消失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也许越来越久远的未来,精致而单纯的回忆会越来越少。
  我只能在心底轻轻地问:
  你在故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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