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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_生如夏花泰戈尔原文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大家好,这里是午间电台。又一个周五的中午如期而至。进入了五川,期中考试刚过的日子,盎然夏意的口子,正逢周末的日子。相信大家都想躺在草地上听一段提神的音乐。那么,让我们先来听一段。陈美的‘Tearilamockingbird’。”
  我捂住话筒,转身对成言做个手势。成言点一点头,拿了他整理的上周欧洲各大联赛总结坐到位子上。我站起身来伸一伸腰。蓝心正捧着一本林清玄《心的菩提》缩在椅子里默默念诵。佳佳左手边放着一听可乐。成言缓缓把放音器声音拨小,陈美的小提琴缓缓变轻――像穿越树梢的风远去一般地变轻。
  成言翻开自己的总结:“MAY的具有欧陆古风的小提琴曲想来已经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她用她华丽的技巧给予了古典音乐以新的灵魂。一如足球运动员们用古老的运动方式给予了足球以现代的灵魂。―上周,欧洲各大联赛烽烟再起。罗马队继续高歌猛进。战神巴蒂继续着他的新神话……”
  窗外是2002年5月的草坪。夏风习习,芒草在风中翩翩飘动。合欢捌下落英遍地。阳光在摇曳的树影间流连不去。闪烁如沉没的巴比伦黄金。一个男孩子正在打电话。传达室的老大爷在整理信件,,校工在打扫合欢落花和树叶。
  蓝心已经开始温柔地读林清玄的文章。一如五月的风一般柔缓的声音。我看一眼表,我的节目还有10分钟。我仲个懒腰,开始看成言的下周欧洲联赛焦点预测。
  
  2
  
  2001年8月,我离开了校刊编辑部。在连续做了4个样板依然被教导主任枪毙后,我就选择枪毙了自己。随即被佳佳拉入了午间电台。2001年11月我看到终于㈩版的校刊后欲哭无泪,并且为自己的离开深为庆幸。
  电台的成员有5个。我。成言,文章写得很棒的男孩。蓝心,身上经常散发出犹如清晨苹果园般的香味的女生。佳佳,我们的集美丽聪慧开朗等等于一体的老大。最后,就是我们的播放器。那厮重男轻女得很,我和成言每次都对它无可奈何,而蓝心或是佳佳总是可以很驾轻就熟地调度它。由此大致可以判定其为雄性,还是很好色的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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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阳光洒在桌子上,清澈透明,尘埃在空气里泛动,如16世纪非洲西海岸堆积如山的金沙。我关上随身听,在桌子上摊开―本《吕耀诗集》,轻声吟哦以寻找感觉――那种在诗行间若隐若现的节奏感,能使自己的身心与其一起律动的节奏感。成言听着我新买的窦唯《幻听》专集,认真寻找片段,然后把出色的片段记录在一张白纸上。沙沙的声音。崭新的笔尖在光滑的白纸上着陆定位的声音颇为动人。令人想起四月的风吹拂森林。
  电台的工作方式极其随意。惟其人少,方能运转自如。我和成言搜寻合适的音乐片段、诗歌和体育新闻等;蓝心搜寻合适的青春故事和时尚话题;佳佳则整理点歌要求,安排节目次序。每周四下午汇总。各人把各人的任务重新安排。次日中午播送。如是重复。
  2001年的10月,丝丝秋意氤氲的下午,我常和成言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做自己的工作。他高三。我高二。说来也并非热爱这等工作,只是着实没勇气去对付那堆积如山的作业和功课。自己给自己找个理由以逃避功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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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周而复始。时光的姿影一如往昔。我听着青涩的歌曲,木吉他的声音摇曳其中。乐曲在青春时代的记忆里写下音符。一切都很安全。音乐在时间里淡淡流淌。秋光飘溢的周五中午。什么也不曾失去。什么也不曾到来。
  11月底的一个周五,蓝心家里有事去了上海。佳佳参加某某舞蹈比赛去了。成言用了窦唯的《山河水》和《黑梦》作为开头,何勇的《垃圾场》和《姑娘,漂亮》作为间奏和结尾。读的内容是王小波的几篇文章――似乎是《白银时代》的节选,我不记得了。做完节目后我走回教室,沿途见到同学们颇为兴高采烈地谈论。周五气氛,我想。传统的周五应该是大家最开心的日子,洋溢着一种希冀而又快乐的气氛。可是,似乎已经失去很久了。如是的时光。在那样的音乐点燃他们的灵魂前,很久未见了。
  两天后的中午,教导主任把我、成言和佳佳执到办公室。大谈了午间电台的创办宗旨:不外是丰富同学课余生活,活跃校园气氛,同时给同学们适当的音乐与文学的陶冶――听到最后一句时,我的鼻子违抗我的控制擅自哼了一声。成言用很夸张的姿态打了个大小恰到好处――既不会激怒老师又可以表达自己感受的呵欠。佳佳温柔地对老师笑,一副清纯可人的模样。老师话锋一转,又开始教育成言和佳佳:你们都高三了……这种社科文体活动是不是应该少一点呢?当然当然,我是很民主的,也没有要求你们退出嘛……上周你们播放的节目,有一些老师反映不是很恰当……
  我愣了一下,看一眼成言。成言手插在口袋里仰望办公室的窗帘,满脸刻意的不在乎。佳佳甜美地笑:“不会吧?我们的节目内容一向是经过推敲的,很注意分寸的……”老师说:“我知道,我知道……”佳佳接茬:“上周呢,是因为有一个成员请假了。我们人手缺,准备的不充分……”老师摆手说:“不是,不是。你们节目很完备。但是内容和音乐似乎对同学们会产生负面影响……”成言用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的音量冷笑一声。佳佳正欲张口,被这声冷笑一时哑住,不知如何说起。老师对成言怒目而视,冷若冰霜。成言的眼睛虽瞄着老师的方向,仿佛老师成仙得道会了隐身法,压根没见到他一般。我咳嗽一声说:“老师,上周我们做节目时发现准备好的材料和音乐都没带齐,只好把身边带的都拿来凑合一下……”佳佳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把稻草,一把抓住我的话不放:“是啊老师。电台只剩下两个人,又偏偏他俩都不太会,所以难免效果不太理想。反正都播送完了,下不为例吧。好吗?”说时眼波温柔。老师的冰霜怒目被佳佳春暖花开般的笑容一激,冰消雪化,居然破颜一笑,朝成言望去。成言依然一副桀骜的嘴脸犹如日本右翼分子面对历史教科书一般。佳佳拉了一下成言,笑道:“老师,我们得上课了。没什么事的话……”我接茬呵呵傻笑一通。老师做宽宏大量状挥手说:“去吧。”又拉住佳佳说:“你那个同事脾气好像不好。毕竟高三了,这种课外工作……”佳佳圆滑地说道:“知道,谢谢老师。”拉了我俩就闪出了办公室。成言临出门前又摆足鄙夷之相“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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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2003年的初春,我才又一次见到了窦唯的那张《山河水》。在一个比篮球三秒区还小的音像店里的一个小角落。一盘磁带,上面的积尘蛛网情意依依,缠绵不去。我把车骑到学校的草坪上,把磁带放人随身听。然后躺下来,闭上眼睛。窦唯变幻的电声。浑然一体,色彩斑斓流淌的声音飘忽如风。
  初春的阳光如明亮的雨线洒在碧绿的草坪上。白云如冬天绵延的山脉在天空耸峙,偶尔有飞短流长的云缕随风飘逝一如雪花。旧时的人,旧时的声音,旧时的话语,旧时呢喃的文字在脑海里一一出现,色彩鲜明仿佛这初春的天空。明亮而清晰。那缓缓的,优美的,生命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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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2月初的一次节目上,我听到了成言带来的一张CD。朴树的《我去2000年》。做完节目后我把它借了回去,反复听了很多遍。尤其是《那些花儿》。
  差不多17个月后我看了高晓松的电影《那时花开》。我对于周迅和夏雨都没有过多注目,我只是一直在看朴树。那个看上去平静而略带忧郁的男子。演技委实是不值一提。多少有点使影片逊色。但在末尾,我看见周迅点燃那金色麦田中的秋树,我听见朴树在那时㈩现的歌声。我不理会张亚东华丽的电声,也不去管朴树娴熟的木吉他,我听见有低低的水声和一个女孩子的笑声。那样若隐若现的笑声。一个透明的笑容在时间里流淌。好像希罗多德在古希腊千年历史中轻笑。那样游离其问的感觉。不断消逝在过去。那曾经寄托我们无限希望的过去。
  都过去了。我们的那些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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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在《祝福》里说:旧历的年底终于还是最像年底。然而七十年后,西元的年底也开始兴旺起来。而西元的年底则是名正言顺可以HAPPY的时段,老师也无从插手。所以冬天――向是快乐的季节。苍凉灰暗的长街上,姹紫嫣红的贺卡招摇着。一下子就把节日的气氛燃烧出来了。
  “下周,我们将迎来圣诞节。在西方,圣诞节一向是最重要的节日……”佳佳一边轻轻旋低圣歌的音量一边说。成言仰头看着天花板,嘴里叨唠着什么。蓝心端详着自己新染的宝蓝色指甲。
  “下周,为了迎接圣诞,学校将举办现代舞大赛。届时学校里的高手将各展英姿,展现青春的美。我们期待着这个冬天里的童话――这将是一个唯美的童话。”佳佳开始播放《雪人》。伸了伸脖子,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腰。
  “佳佳姐?舞赛你参加吗?”我问。成言仰头不言不语。蓝心抬头看了佳佳一眼说:“你参加的话,我就不去了。”
  “我?我都这么老了……呵呵。”佳佳笑起来。顺手理了一下额旁垂下的长发。“成言,该你了。你的NBA战报呢?”
  成言把头放正,茫然看了佳佳―一眼,然后如梦初醒一般――据我观察刁;是在装腔作势:“哎呀,忘了!糟糕,对不起对不起……”
  蓝心靠在椅背上,慵懒的神情,转头看佳佳。佳佳气得满脸桃花开,手不停发抖。范晓萱开始唱《雪人》的尾声。我见势不妙,赶忙翻开带来的一本刘墉小册子,问佳佳:“先渎这篇?”佳佳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成言把头转过去。
  节目时间到了。蓝心松了口气,收拾东西。仕佳第一个走出去,头也不回。蓝心翩然而去。我拿了纸杯小心翼翼不出声地倒了杯水,喝了两门。成言望着墙壁,眼神依旧茫然。我问:“怎么了?”成言摇了摇头,手在额头―亡擦了一下,说:“上周寄出的那篇征文……我觉得,没有写出我的风格来……”我喝了一口水:“只要写得不赖就行了。个人的痕迹太明显,反而容易招评委不快。”成言笑了一笑,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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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几何时,当韩寒在一个作文大赛上获得一等奖而名噪全国时,我校所有自认为有才气的人都蠢蠢欲动了。仿佛科举时代一文就而功名立的神话再度上演。我校在第一届有一位同学一等奖进了南大,更成了我等楷模。
  其实以成言的才智,不一定要走这条路才能上名牌大学――我校进名牌者毕竟比率极高,二者他的成绩也不算坏。但是第一届比赛的二等奖似乎给了他极大的刺激。如是而已。
  2001年11月中旬,截稿日期前3天,他寄出了应征稿后,经常跟我和佳佳以及其他的兄弟讨论优劣得失。为了这次比赛,他已经倾注了太多。代价是功课全线下降。
  或许佳佳说得对,概率决定一切。沉下心来死读书也不是没有出路。我和成言论及此时,成言总是摇摇头。
  “那不是我喜欢的方式。”
  他继续过着他喜欢的生活。切音乐,找诗集,搜寻体育新闻,继续做他的电台。
  “如果我的个人痕迹再深一些,”他说,“对我的复赛会更有利。”
  说话时他正拨弄着崔健的唱片。1997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天不怕地不十白的音乐。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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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成言并没有等到那一天。在12月中旬,他接到了退邮。由于邮政局的电脑问题,他要求的特快专递被送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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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有每个人奋斗的方式。很多的学生辛苦了十多年,为的是高考能考出一个光宗耀 祖的成绩。付出与成绩大多数还是比较公平,虽然有很多时候并不成正比。当然,付出与结果完全成正比,绝对的公平,这是我们的梦想。但永远不会是事实。
  我想,成言必定对他失去最后一次机会有心理准备。但他渴望的是力战之后败北的悲壮,是乌江畔的自刎,是秋风五丈原的陨星,是滑铁卢的失意。但没有想到,上帝让他失败,却是如此滑稽而可笑的方式。一个人的未来竟然可以如此脆弱。一次失误就可以将希望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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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即将在下周迎来圣诞,而时间也不觉进入了贺卡季节……”佳佳的声音很轻,左手轻盈地拢着话筒。我和成言斜靠在椅子上看天花板。蓝心把自己的脑袋先左后右依次地做着摇摆。透明冰冷的阳光穿越窗边的绿叶,从窗口大片大片泻进来,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重量压在我们胸口,让人莫名其妙的眩晕的明亮。空气仿佛被阳光赋予了重力,沉重得无从带起。可是空气一如平时的寒冷,好像空气开始从气态转化为流质,水银一样冰冷的空气。
  佳佳读完后,旋大了音量――是谢霆锋的《谢谢你的爱1999》。我不禁暗暗叫苦。恨不能一走了之。成言却漠无表情,仿佛神游天外了。这是接到退邮后的惯性延续。蓝心倒颇为欣赏的姿态,表现在她摆头的节奏明显随歌声变化。佳佳看着成言,满脸的淡漠。这种尴尬的沉默保持了一会儿,成言站起身说:“该我了吧。”然后坐到了播放器前。
  蓝心停止头部运动,问佳佳:“今天的现代舞比赛你参加吗?”佳佳自从成言走火入魔成仙得道后好像也进入了羽化登仙的准备阶段,对蓝心此言充耳不闻。自顾自默背下午要小考的政治内容。成言播完一段按住话筒转身问蓝心:“你呢?参加?”“我觉得没意思……不想参加了。加―川脚有点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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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了学,礼堂人潮汹涌。红布条幅大书“市一中2002年度现代舞比赛”。字迹倒也端正,但看来有欠精神。仿佛隔夜赶夜车早上迟到被罚站的学生。一看字便仿佛可以觉得写字者是在呵欠连天且被催逼之下草草了事的。我一看这大而无当的字便兴味索然。见众男生虎视眈眈,甚觉无聊。四顾之下,忽然看见成言在前排。我便往那边走。成言一见我,先微微一笑。我一怔,也笑了一笑。坐下。
  比赛依高一到高二的顺序来。一组组的小学妹挨个出场。可怜她们看去一个个发育不良的身材颇为不窈窕还需要穿演山服,使我顿然产生旧社会少女舞姬之联想。一时想像力过盛,居然想到了川端康成的《雪国》。灯光暗无天日,音乐俗不可耐――犹如食堂中每到周五小售的杂烩面,令人观之已不堪,不敢深入分析其成分,草草吞咽了事。我把眼睛转向外而。
  落地长窗外的天空,天空已经灰暗下来。灰暗的恰到好处,即不消沉也不昂扬,那种深刻而内敛的灰。我不禁赞叹。夕阳西下的地方,云成昏黄色,一片温暖。很好的暮色。我不禁点头。胜于看这俗不可耐的舞蹈多矣。
  成言“嘿”了一声。我回头,看见佳佳走过来――一件酒红色的小背心,一套蓝色牛仔装,勾勒得身材窈窕动人。挽起了头发,涂了淡淡的唇彩。明亮的眼睛。潇洒的步伐。
  佳佳?我一时有点愣。直到她走到我俩面前。叉着腰,浅浅笑了。谢天谢地,她的笑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要比赛?”成言问。
  “可能吧。”佳佳拉了一下袖子。蹬―下靴子。指了我额头一下,“小傻瓜,看美女来了对不对啊?”
  “佳佳姐,你今天很漂亮。”
  佳佳又笑了。那样驾轻就熟的笑容,,意味着她已经习惯被无数人如此称颂了。
  一阵风一样,什佳离开了坐席。
  高二的最后一个班结束表演后,报幕者――一个虽然身材高大却有气无力仿佛搁浅的鲸―般的家伙说:“下面是特别演出,上届的冠军,高三的张佳独舞。”
  轰然的掌声把我吓了一跳。一群高三的学长们掌声如海潮一般。佳佳曼步走上台,那样闪亮的眼神,优美的步态,轻盈的身形。一个很轻巧的眼神,高二的掌声霍然停止。好像一个人在做演讲时忽然被反对者掐住了喉咙一般的戛然。音乐开始。陈美的“Tearilamockingbird”。
  那天黄昏的――幕会在很多年后依然让到场者津汁乐道。佳佳优美的身姿点燃了空气,点燃了暮色,点燃了这个冬天的黄昏。她犹如一只凤凰展翅任意飞翔,任何―个身姿,任何一个顾盼都引来河潮一般的掌声。音乐已和她成为一休,疾风一般的舞姿,手仿佛弹拨着空气中的琴弦,仿佛星斗在飞行,仿佛潮水在翻涌,仿佛在拂掠,仿佛梦境一般曼妙的舞姿,绚丽得无以复加。
  霍然,陈美的小提琴滑到了结尾,佳佳的身姿如同落人大海的流星,爆发小最完美的一个光亮。一个完美的造型。音乐结束了。舞蹈停止了。而她还在那里,久久的摆着那个动作。我还可以听见余音。她绚丽的动作,犹如余音缭绕。
  掌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
  我看了一眼窗外。耳边还缭绕着陈美的音乐。窗外沉沉的暮色已经把光亮湮火。夕阳落下了,消逝’了。大地被黑暗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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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两两的散场者中,我没有见到成言。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像疲惫的候鸟一样成群结队的走出教室。风里漂浮着疲惫而单调的语声,犹如塑料饭盒一般干巴无味。黑暗的天幕下,教学楼犹如一个沉睡的巨人。一盏盏灯光消肖失犹如星辰湮灭。我仰头望着高三教室,有一盏灯孤独的亮着。寒冷的风不断的吹拂。
  我上楼,进教室。佳佳坐在窗边。洗尽铅华,沉默的脸在黯淡星光下看去略带苍白,窗外的风不断拂动她的头发。疲倦的神情。寂寞的神情。刚才还在光焰中心飞舞的凤凰现在却仿佛融进了幽暗的夜色。
  我觉得时光仿佛在这一秒凝结成了冰。什么都不曾逝去,什么都不曾到来的瞬间。冰冻的瞬间。在暮色里沉默的女孩子,窗外仿佛永远一成不变飘摇的树。某种具有永恒性的东西刹那间在心里升起。这一幕是不是会永远持续下去?
  月亮起来了。在黑墨般的云流动之下,月亮像沉在尼罗河底的白银面具一样不断被尘沙侵蚀。断片不断变幻。
  我走到佳佳旁边。她抬头望着我,笑了一笑。沙漠般干涸的寂寞,陡然间将我想说的话都散失在空气中,无从寻觅。她的脸被冰冷的月光浸得失去了神采。好像一片失去生命的落叶。
   门响,成言走了进来。
  佳佳没有抬头。我悄无声息的转身,与成言擦身而过。我指了指佳佳,对成言做一个手势。成言点了点头。
  走出门时,我看见成言坐在佳佳旁边,看窗外。我忽然对佳佳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依恋感――是那一时刻的佳佳,那飞舞的佳佳,那在光明的中心点燃所有灵魂的佳佳。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她与那个佳佳挥别了。那个动人的,活泼的,美丽的,令人终生难忘的佳佳。
  回家的路上,寒风吹拂,令我觉得整个身体被无孔不入的寒冷浸透了,连心都仿佛被冻结在寒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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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过后,西元的新年接踵而至。这也是这个学期最后一次播出。周五的点歌条堆积如山简直像亚马逊平原的蚁穴。我和成言看得面面相觑,不胜唏嘘。粗粗一算,点歌要求太多,原先准备的赞颂新年的诗歌散文只得一律忍痛下课,把节目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送歌。但一算还是不够,佳佳手一挥:“每一首歌读五条点歌留言!”滥竽充数也顾不得了。
  西元2001年12月30日,周五,中午12:00。我们四个人又一次聚集在了播出室。成言一边拿着一本什么念念有词,一边用眼角瞥着佳佳。离开播还有15分钟。我坐下来,舒展一下全身。
  “背什么呢?”蓝心问,“今天不是点歌专场吗?”佳佳略抬起眼睛,朝向成言。
  “剧本。”成言说,“下午放学后,各班不是有新年联欢会吗?我策划的。还叫李默参加呢。李默,你吉他带了没?”我点头。
  蓝心似乎对剧本兴趣不大,对我的吉他却很有兴趣。接下去便就吉他问题问个不休。我只好奉陪。佳佳满脸不屑――不知是对我还是对蓝心――开始整理点歌条。
  开播还有5分钟。蓝心终于问完了可以问的所有问题。广播室里忽然静得了无声息。一刹那的异样感觉。我们面面相觑,忽然发现话语都遗失在空气里。
  蓝心忽然又开口:“佳佳,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电台了哦。”
  佳佳面无表情。成言皱了一下眉头。我有点茫然,先看佳佳,再看成言,发现他们的脸色似乎也不是有所准备,心倒安静下来。窗外的小鸟停在枝头,不断地叫。秒针慢慢地转向12:15。
  “我上次去上海,签证下来了。托福我考了618,申请好了大学。是宾夕法尼亚州的。下个月就要出发。我得去上海打点一切。”
  我呆呆地看佳佳。蓝心的这番话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对于托福的了解绝不比这个播放器内部结构了解更多,对所谓宾夕法尼业的大学的厂解也只和小卖部卖的次等2B铅笔生产厂家相仿。对我来说,她讲的话只有一个意义:她只是堆砌了大量论据言之凿附地向我们论证:她说要走不是开玩笑。
  成言轻轻一挥于,说:“开工”我和住佳依然静止在那里。蓝心叹了口气,站起身,坐到播放器前,戴上耳机,忽然转头朝我和佳佳嫣然一笑。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已开始了播出:“每到新年,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涌现无数的感慨。告别,失落,未来,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于是有了更多的祈愿和祝福。下面,就开始我们的节日……”蓝心有条不紊地进行。
  “高二(3)班的A,祝高二(7)班的B新年快乐……”佳佳接过蓝心的班。
  45分钟的节目转眼到了最后。闪而过。
  我坐在播放器前,读完厂最肝一个点歌条:“高三(1)班的Y,祝高三(2)班的Z,新年万事如意,天天有个好心情……” 读完的儿歌条在脚下堆积如山。成言站起来。
  我拿过话筒,擅自说:“高二(7)班的李默,祝电台成员成言、佳佳和蓝心,以及全校同学新年快乐,心想事成。”件佳轻笑一下。成言说:“傻瓜。”蓝心拍了拍我肩膀。
  “那么,这个学期的午间电台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收听。”
  “再见。”
  蓝心按下了开关键。播放室里又一次出现了沉默。成言站起身,和蓝心握了一下手,先走了出去。佳佳拉了一下蓝心的手,笑了“笑,也走了。
  我和蓝心两人对立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话找话:“有空会回来吗?”
  “会啊。这里是我的祖国。”
  说着,眼睛望着那播放器。“不知道等我回来时,这个播放室还在吗?”
  我无言可答。寻思良久,说:“―路顺风。”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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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心走后一个月,我才知道她不是―个人去的。同去的有她的男友。据佳佳说为了此事她和她父母闹翻了。父亲没有给她任何资助。但她还是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早春二月。我躺在草坪上,仿佛在听古老的故事。二月的风,还带有晚冬寒意的风吹拂着草地,习习之声由远而近。湛蓝的天壁,候鸟飞过。
  我想,蓝心在他乡体味的,想来也是一样的天空,一样过往的候鸟,一样的白云和一样的风。为了所谓的爱情――虽然我实在对她此举不太赞同――面来到异乡,那么故乡在她的心里究竟占据何地位?这里的过去又给她留下何种记亿?她在登上飞机的同时,也结不了她青涩年华的梦想,开始了在城市森林的成年人生活。过往的白云和过往的音乐,还可能重新想起 吗?
  我打了个呵欠。如夜幕一般的睡意从天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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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2月30日下午放学后,高一高二的学生都一窝蜂回家去了,而高一的人却涌到了礼堂,开始了狂欢,说实话,其内容意味并不很大,气氛却狂热得犹如末日狂欢一般。到处飞扬着荧光棒,到处飞扬着彩绸。音箱卫不断播放着崔健的摇滚。
  我坐在一个角落,佳佳的身旁。脚边搁着我水蓝色的吉他。现场的木吉他主要足暖黄色,也有黑色,如我这般水蓝色的着实不多。
  等了很久,成言的话剧上台了。内容颇为搞笑。阿Q、始皇帝等一干魑魅魍魉在高考复习课堂上被老师打得体无完肤,而成言却在旁温柔地问:“你们知道什么叫当当当当吗?那就是ONLYYOU……”我语言表达能力有限无法尽其趣味,反正大家笑得死去活来。成言颇为得意地谢幕。下面是大众游戏,佳佳走出了门。我跟了出去。
  “觉得有趣吗?”
  “不错啊……”佳佳理了理头发。“惟一让我不舒服的是,他谢幕时的样子。”
  “有点自鸣得意?”我说。
  “岂止?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始终认为自己才是最优秀的,自己才是正确的,而从来不愿意去顺从其他人的意见。”
  “呵呵……你,之所以喜欢他,不是因为这点吗?”我预备挨揍,出乎意料,佳佳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说:“是啊,我承认。我把自己管得太严,所以无法跟他一起胡闹。”
  后面有人拍了一下我肩膀。成言的声音:“该你表演了。”
  我坐在一张倒翻的课桌上,拨弄着琴弦,唱起了朴树的《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有人轻轻和着唱起来。我看见成言和佳佳并肩坐着,佳佳轻轻在唱。我看到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开始轻轻唱和,温柔的歌声在空气里流淌,空气仿佛被染上了温暖而眷恋的蓝色。青涩年华的挽歌。那些花儿。我们的那些花儿。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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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春天到来时,佳佳和成言退出了电台。没有新人担纲。午间电台解散了。
  后来,我和成言偶尔在走廊碰到,谈一下学业生活,就此擦身而过。倒是佳佳偶尔还会问我有没有找女朋友啦,是否需要她参谋啦,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啦,等等。
  后来,蓝心在美国写了封信回来。没有写寄给谁。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很好。我爱你们。”
  后来,在填志愿前,成言找到我,问我:“如何对女孩子表白?”我问:“WHO?佳佳?”他摇头,说:“我的女朋友。”我当场傻掉。问:“你……不是和佳佳吗?”成言笑了笑,在那一刹那间恢复了严肃:“你认为我和佳佳合适吗?不合适的。”
  后来,高考中,成言的特立独行的作文被打了很低的分数。他进了一所以管理严格著称的国家普通重点大学。佳佳以文科尖子的分数进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
  后来,佳佳和成言在临走前,把他们所有笔记都送给了我。我在高三翻阅佳佳的一本语文笔记时,看见封底佳佳的笔迹写了成言的名字。而在成言的一本历史笔记上出现了佳佳的名字。我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想像力都没有想明白他们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后来,我上高三了。我知道,自己是要努力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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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的高中生活中最值得记住的。我们的午间电台的故事。至此结束了。当然还有若干尾声。
  佳佳在2003年1月回校来看同学。留起了长发,胖了,有了成年女性的干练和妩媚。
  蓝心写信说2004年秋天会在美国结婚――这个消息尤其让我瞠目结舌。或许她在开玩笑吧。
  成言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胡骂了牛天教育制度,然后约定了下次出去喝啤酒。 我结束了高考。一个还不错的分数。在等待上海的某所大学录取。
  如此而已。
  一切都将一去杳然,无从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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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我去了广播室。已经没有了堆积如山的CD,没有了纸条。什么都没有。一尘不染的设施。新的播放器。我在里面坐了10分钟。对自己说:“很好。”
  然后我步出教学楼,在草坪上仰面躺下,用MP3听着朴树的《那些花儿》。浓浓的夏意,青翠的草坪,澄明湛蓝的天空,一股未曾感受过的温柔包围了我。夏意流逝的感觉,夏意洋溢的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透明和平静。什么都不曾到来,什么都不曾失去。

标签: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