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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同学聚会经典句子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苏 北 学名陈立新,安徽天长人,毕业于北京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小说集《苏北乡土小说》、《遭遇湘西》、《灵狐》等。      褚玉桃   
  褚玉桃一家子穿墨绿色的衣服,骑绿色自行车。他的父亲在邮局上班,他们家就住在邮局门口的两间房子里。家里吃饭外面人都看得见。他家老大已在邮局上班了,戴很深的眼镜,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度数,就知道他戴很深的眼镜,看报纸,看《南斯拉夫画报》。他们家可看的书报很多,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都是邮递员,近水楼台,想看什么看什么。因此他家老大很爱学习,在我们的印象中是整天捧一本书的。――眼镜很厚,不怎么说话。他的妈妈是个瘪嘴子。四个孩子也是瘪嘴子,因此他妈妈好像对不起人似的,整天洗衣服,――梳着个巴巴头,在门口一堆一堆地洗着。
  他的父亲个子矮,四个孩子个子也矮。他父亲穿着绿色的邮递服,不说话,不抽烟,不做事。整天脸沉着,好像身上的担子很重。
  褚玉桃个子矮,那个时候我们大家个子都矮,不觉得,――后来我们都长上去了。那个时候我们反觉得他个子很高。他坐在班上的后排,当班长。多少年后我终于研究出来:只要脸像大人,个子就不显得矮,这是我的发现。
  褚玉桃当班长并不是因为他学习好,――那个时候也不兴学习,而是因为他岁数大,比我们大一二岁(可我们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大了),劲大。小孩子就是劲大为王,能服住人。褚玉桃穿着翻毛皮鞋(也是邮局发的,邮局是从什么年代兴起发翻毛皮鞋的呢?),他也像他的父亲,不怎么说话,别人惹他的,他急了,他就会说:他妈的巴子(为何我们小时候骂人都带个“巴子”呢?)!我踢死你!
  褚玉桃还保护小同学,劲大的同学欺负小同学,只要劲小同学报告给他,他都会站出来说话的:“他妈的巴子,我踢死你!”
  我是受过褚玉桃保护的。我那个时候个子很矮,坐在第一排。我个子虽矮,但也淘气,免不了要吃亏的。因此劲大的同学打我,打急了,我就嗷嗷叫。褚玉桃听到了,就过来,踢打我的人一脚,那人就不打我了。因此我每天喊褚玉桃上学,还给他做一点小事(别的同学说我是他的二狗卵子)。比如他喊我去拿个东西,或者送个东西,我就飞跑着去了。
  班上有个女同学叫杨翠英,是个黑皮大嘴的丫头,我们都叫她“杨大丫头”,杨大丫头学习也不怎么好,只是发育的快。脸上黑红黑红的,身上饱饱满满的,走起路来屁股已两边甩了,于是褚玉桃就有点喜欢她。褚玉桃对我说过:杨翠英长得不错。杨翠英也有点喜欢褚玉桃。她喜欢他劲大。这也是褚玉桃对我说的。又过了一些时候,班上也有一个坐在后排的同学,对杨翠英眉来眼去。褚玉桃对他说,杨翠英你不要碰。――褚玉桃说这话时我在跟前,褚玉桃翻毛皮鞋在地上蹭蹭的。那个同学眼睛翻翻的,并不理会褚玉桃。褚玉桃也不理他。
  有一回在放学路上,那个同学拦住杨翠英,不让她走,说要与她交朋友。杨翠英不理他,就继续走,那个同学死皮赖脸,拉住不让走,还动手动脚。杨翠英不干了,就大叫了起来,――你要干什么!脸上因为愤怒,气得黑红黑红的。正好我和褚玉桃也从那路上过,遇见了。褚玉桃上去,厉声喝他“滚”,他不但不“滚”,还在那嘻皮笑脸。褚玉桃说,你再不滚我一脚踢死你!褚玉桃说着,用翻毛皮鞋,上去一脚。他只一脚那个人就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倒下了。褚玉桃真一脚把人给踢死了。――不知道踢到什么要害的部位了。
  褚玉桃被带走了。他还是未成年人,被判了少年劳教多年。劳教在新疆,多少年不见褚玉桃了。他刑满释放回来,安排在邮局,送信。――他每天很早就骑着一辆绿色自行车(后面两个绿色邮包塞得满满的)。
  他一直没结婚。我已经又有多年不见他了,不知他结婚了没有。
  
   邬玉刚
  
  邬玉刚妈妈是唱戏的,因此邬玉刚就爱打扮。他小时候不爱打扮,稍大一点才爱打扮。他的所谓打扮,是弄油梳头,穿一条白裤子。那个时候,这样的打扮就很惹眼了。
  邬玉刚家原来住大会堂,县里的大会堂和剧场是一样的,有会开会,没会就放电影或演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戏还就是多,只是品种少,但对于我们小孩子,也无所谓。我们要的只是热闹,翻跟斗,劈叉,反正打打杀杀的,我们都喜欢。邬玉刚住在大会堂,看戏看电影都不要钱,有的还可以看好多遍。我们那个时候想看戏,都要早早躲到邬玉刚家,开场了,再出来。只是每次到他家都担惊受怕的,他总紧张地说,你们不要动,我爸爸马上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何那么怕他爸爸。于是躲在他家,动都不敢动。邬玉刚小小年纪,就接触到许多演戏的,有些女戏子还逗邬玉刚:“给你介绍个媳妇要不要啊!” 邬玉刚马上就跟人家急了。骂人。把人家大人弄个大红脸。
   他家那个小院子,太小了。在我们孩子眼里都很小,可见太小了。就这个院子,还种了一棵丝瓜,夏天开黄色喇叭花,秋天丝瓜结得好大;秋后了,他家还留两个籽做种子;丝瓜老了,枯透了。外面的皮发黑发脆,里面的瓤子都看到了。秋风起来了,丝瓜藤在风中瑟瑟作响。冬天就快要来临了。
  邬玉刚梳油头,穿白裤子,是后来的事。小时候他跟我们穿得差不多,都是蓝裤子,白球鞋的。他初中不跟我在一个班,我有时还是会见到他的。他像小树苗一样蹿起了个子,嘴上有两撇嫩嫩的小胡子了。
  邬玉刚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一下子成了我们县的名人。我们县有个荭草湖,这种草,秋天就通红的,像火一样;后来我去过一些地方,并没见过这种草。大约为我县独有。荭草湖在县城西郊,再往西就是火葬场了。真是一个湖,非常大;一个小孩子,要是在里面迷路了,是走不出来的。我一个同学住在荭草湖中间的香花墩,这个同学同我很好,我到他家去过,我走到荭草湖的中间,有时心里能发毛,怕走不出去,赶紧提起脚来快走;心里还七上八下,咚咚乱跳,草擦在身上沙沙响,心里毛毛咕咕,心都含在嘴里了。
  小孩子一般不到荭草湖里玩,家里大人也不许去。邬玉刚不知怎么弄的,他和一个女同学,两人偷偷约到荭草湖,跳舞,――跳裸体舞。这个事情在上个世纪80年代,跳裸体舞简直是犯罪。家里大人都无脸见人。这个事情不知怎么传出来了。传得满城风雨,全县的人都在议论这个事情,连我们的父辈都在悄悄的议论:某某人家的小孩……几乎快在县志里记载了。
  那个女孩子很不错的,是县人武部一个政委家的。长得也很好看。不知怎么被邬玉刚的小树苗的身材,和白裤子给吸引住了。当然出了这个事,两个人很快便孬了。女孩子我们不清楚,但邬玉刚真是很爱她。这应该是他的初恋,他很痛苦。
  但是毕竟年纪小,他很快从痛苦中走了出来。他总结了失败的原因,是自己不学无术,肚里空空,他就像马三立相声里说的,从明天起我开始发奋学习,可我学什么呢?邬玉刚也遇到这个问题。正好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在练习书法,字已经写得很不错了。字是人的衣裳,肚里有没有东西在其次。写得一手好字,还是让人羡慕的。于是邬玉刚便决定练习书法。他跟在这位朋友后面,买了毛笔、墨,找了一卷报纸回来,开始练习。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定数的,你是不是这块料?邬玉刚不是这块料。他没耐心,坐不住。于是没写几天就耐不住了。刚写几天正楷字,就想写草书,开始在纸上乱画了。于是他很快就甩掉了笔。甩掉了笔之后,他说我学裱画吧。裱画是个手艺,不是艺术。你还别说,很快他入门了。并且挣了一笔小钱,为县银行会议室布置了一些县里名流的书画作品。说裱,也就是在托好的字画边上加个边框。――这个“作品”在县银行墙上多少年没人管它!
  裱字画还可以挣钱。这是小小年纪的邬玉刚没有想到的。他挖到“第一桶金”之后,便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裱字画,到装璜店,到广告公司。他竟开上了宝马!他在我们县穿白色裤子,经常出入于歌舞厅,再也没有人议论他了。――他的那位启蒙“老师”,我们共同的朋友,字倒是写得颇有出息,可是生活潦倒贫困。县里面的出息,能出息到哪去呢!
  
  徐春鸣
  
  徐春鸣行二,我们叫他徐小二子。我们当地都喜欢叫老二“二呆子”,不知何故?徐小二子并不呆,但是他也不聪明,智商不算高,要说起来属于中等偏下。他和我家是紧邻,只隔一户人家,一个小四合院,院内两棵巨大的梧桐树,梧桐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特色,县里种的很多。梧桐又叫“悬铃木”,秋天它挂着许多铃铛一样的果子,真是“悬铃”。他家的法国梧桐真是很大,夏天一院子的树荫,我们在他家玩得很凉快。
  他弟兄四个,都是男孩。他家老大比我们大几岁,络腮胡子。他练功。于是他家老二也练功,于是我们就跟着老二练。我们搞石锁,搞哑铃,搞石担子(一种土杠铃)。老二话不多,他不幽默(幽默是智慧的象征),但他认真,喜欢担一点责任。所以他基本上是牵头人,相当于一个小头目。他的功夫也好一点,小小年纪,膀子上的肌肉已可以了,比我们几个发育还不健全的“鸡子”强多了。这样他更应该是头目,于是领着我们石锁、哑铃、石担子。夏天的黄昏知了长鸣,他家梧桐树上一片声音。我们满头是汗,打个赤膊,在那“用功”,他的妈妈,周周正正的,长得很好,可并不讨厌我们。她在树下缝衣,或者扫树叶,或者在煤球炉上烤馍。他妈妈好像是北方人,喜欢吃面。蒸了的馍,第二天就在炉子上烤了吃,特别香。我们练着,香味过来了,他的妈妈就笑着说,小二子,过来吃馍吧。她这“小二子”里也包括我们。于是我们吃馍,还喝他妈妈的凉白开。――我们吃着烤馍,黄昏慢慢下来了。一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徐春鸣学习并不好。他也不是不懂事,不刻苦;他再努力,也是一般。他喜欢害手,冬天手能肿得像馍,并且烂,之后结痂。他戴个半截手套,总是抠那快要成熟的痂,痂脱了,露出一块白肉,有血丝渗出,像刚刚剥开来的鲜蚕蛹。我们反对他剥,可他总是剥,有时就趁他不注意,上去一下,生掀开那痂。他疼得“滋”一下,就来打我们,我们当然就要吃些亏,可我们还很高兴,并不改正,还是去剥。
  我们学校来了个女同学,叫张秋芸,是北京来的。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在我们那个年龄,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北京人。不知为什么,她到她姑姑这里来上学,就插在了我们的班上。――现在我知道了,她怕下放到边远的地方。她脸上干干净净,那种白净,和我们县里人不一样,她说话也和我们不一样,慢悠悠的,像唱歌。她举止不小器,反大方得很,和男同学说话,正常人一样。她就是一阵旋风,旋在了我们的学校。
  她刚来像小树苗一样纤瘦,上了两年,她长起来了。走路风中摆,自有一番风味。反正变了,变成女人了。那个时候已开始抓学习了。我们的教室,晚上开始自习,一幢大楼,一楼的灯光。下晚自习,大家叽叽喳喳,拥出学校。张秋芸在前面走,后面有不少男生,徐春鸣也混迹其中。他跟着张秋芸走,一直走到南门老街张秋芸姑姑家,他再折回来,回家。
  徐春鸣不仅仅害手,他又害上了单相思。少年的单相思,也不是很严重的,他有点苦恼,但也不够确切。他有一回对我说,他喜欢张秋芸。这样的夏天,有一个少年,单相思一个少女。这个少年每天中午,大人们都睡了午觉。他一个人,踽踽地来到南门小街,看能不能有什么奇迹。他有的时候,看到张秋芸在院子里晒被。张秋芸垫着脚,把被子甩到院子里拉的铁丝子上,之后拽平。徐春鸣真恨不得过去帮忙,可是他还没有这个胆子。他只有在门口张望。
  徐春鸣长高了,他的脸上也是络腮胡子了。他忧郁着脸,想自己的心思。他哪里知道,张秋芸怎么会爱上他。他爱张秋芸,自己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不够份,可是他不能控制自己。
  终于没过多久,张秋芸走了。她回北京去,去参加北京的高考。一个像梦一样的女孩消失了。
  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想来,徐春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我们从另一个情形看来,对于爱情,人,基本上是没有自知自明的。
  
  韩琳娜
  
  韩琳娜原来叫韩红,后来叫了韩琳娜。
  她是中途转到我们这个县的,以前不知在哪里,估计是一个比我县大的城市,她叫韩红的时候是个黄毛丫头,才八九岁。她住在县医院里,她的父亲是个医生,她家于是住在医院的东首第二排的平房里,那时的阴沟都是门口的明沟,她早晨在门口的阴沟里撒尿,――有雾的早晨,你会见到一个头发乱乱的黄毛丫头,穿着红棉袄,蹲在那阴沟下;她在那阴沟边刷牙。就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她坐在我的后排,冬天一只小棉袄,人甜咪咪的,安安静静,她学习中等偏上,数学好,老师便让她当数学课代表,收本子,到老师办公室送本子取本子。我数学差,上课我就老回头,望望她,又问问她,她不说,并且不理我,很不够意思。
  我们那时要打扫卫生,都是以组为单位,我跟她一排,放学了,扫地都要一起扫。说句实在话,那时我也看不上女生,因此扫地并不怜香惜玉。她扫她的,我扫我的。我扫地是个浪漫主义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有时高兴起来,故意将灰扬起,有弄得她身上的,有弄到她眼里的。那回她急了,眼睛里亮亮的,拿起条帚就撵来打我,我跑,她撵;我个子小,打不过她,就抱着头,她的条帚雨点一样打在我身上。她是气急了。我也被打急了,就互相对打,打得一塌糊涂,之后就不讲话了。很久不讲话了。
  她像灯泡一样忽然亮了一下,之后就长大了。忽然一下长大了,又像雨后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长成的。她身材是少女的了。她原来的头,都是乱蓬蓬的,忽然一下,头发水光溜滑,每天都是清清爽爽的。我这时还没有长起来,可是我已不敢多看她了。我觉得我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她是大女生,而我还发育不全;她当然也不会看上我,她看上的是后排的大男生,是有喉结的,有些稀胡子的,有些调皮捣蛋的大男生。我和她几乎是不说一句话了。――连作业我也不问她了。
  韩红闹了新闻。她和一个叫田军的男同学谈恋爱了。她的头发卷卷的,她真是个美人,昂起头,下巴翘翘的,一副若无所动的模样。我就搞不清,女人怎么变这么快。她身上的劲,有一种冰雪的美。有一种倔的美。她瘦长脸,林黛玉的样子,可她并不病态,她很健康。她走路很有劲。她有时迟到,从前面进教室,她穿着皮鞋,皮鞋走得响响的。她不怕响。她就是要响!她要向同学们示威:我长大了!你们不可改变我!她谈恋爱了,这个时候,她名字叫了韩琳娜。
  可是她当医生的父亲,是不允许她谈恋爱的,要给她转学,她属于要冲破家庭的那种,对抗着。她的父亲不许她晚上出门,她偷偷出门。初恋时不懂爱情。这样的恋爱注定要失败。她失恋了。之后就说生了病,她休学了。说是得了轻度的神经病。
  她的父亲调走了!原来她的父亲是名医!知识一旦重视起来,他们就属于了大城市,她的一家调回了上海,――原来她家是上海的!韩琳娜走了,我的一个曾经的女同学,就这样消失了。多少年之后,有与她联系的女同学,说她工作了,说她结婚了,说她有孩子了。前两年同学聚会,说她死了!是血液病!血癌!看了许多地方,她的医生父亲,动用了很多资源。可并不能挽救她的生命。
  ――可我记得的,还是她小时候的模样:扎小辫子的,以及头发卷卷的,她昂起头,下巴翘翘的,一副若无所动的小美人的模样。
  美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悲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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