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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质”互换】 互换人质战争

时间:2019-02-2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这一片山地,东山母狼再熟悉不过了,它知道它的四只蹄爪该选择哪里逃跑。跑了一程之后,它却感觉不到后面的动静,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野猪。正狐疑间,它发现不远处,那头野猪正叼着方才自己放下的那只小山狍,乐颠颠地离去了。
  原来,在猛烈追赶母狼的时候,这头可笑而有趣的野猪还忙中偷闲地注意了身边,它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只卧地的山狍。这些年,在这荒山野岭里,山狍这东西实在太稀少了,即使偶尔能撞见一两只,也因为这东西跑得飞快,有着敏捷灵巧的身姿,野猪是很难追上的,所以,能吃到山狍的鲜美香肉,成了野猪的一种奢侈。
  受伤的野猪一碰到身边的山狍,立刻改变了追赶野狼的主意,它脖颈处的伤口似乎也不觉得疼痛了,一口叼起山狍便满足地离去。
  远处,东山母狼无奈地看到那个蠢笨可恶的家伙叼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猎获物,只能站在原地发呆。它看到那个蠢家伙肥肥大大的屁股走动时还在一扭一扭地晃动,粗短的小尾巴亢奋地甩了又甩,甩了又甩……
  一连几日,东山母狼几乎都能看到在它活动的这片山岭里,远远近近的有可怕的野猪出没,有时是单独一只,有时是三五成群,它们似乎在满山遍野地跑着,蹿跳着,似乎又在寻找着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紧抓住母狼的心,它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在这里,它生活了多年,如今正面临着巨大的险情,也可以说,一种巨大的危险就隐藏在它们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凶险就会倏然降临!
  东山母狼一片困惑,消失多年的野猪们怎么会一夜之间又遍布了这里呢?它同时还发现,许多根本就不曾谋面的同类,许多陌生的野狼的面孔,也更多地出现在它的视野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野狼的思维,它是无论如何也推测不出,这些兽类们是从大山更深处无可奈何地迁徙过来的,它们原本也不愿意这样做,这叫做流离失所,离乡背井,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地方,要重新构建起自己温馨安全的小窝,又是谈何容易。
  东山母狼害怕野猪群发现它的窝窑,一旦暴露,它的小狼崽将性命不保。
  可怕的野猪们仍在踏着懒散的步子,在满山遍野游荡着,搜寻着,搜寻食物,也搜寻适合它们居住的洞穴,搜寻可以匹敌可以搏杀的对手。
  东山母狼的窝窑再隐蔽,也难以逃过野猪们四下搜寻的那一对对蛮横愚蠢、急切而冷酷的小眼窝……
  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安全的住所,成了东山母狼的当务之急。
  东山母狼把它的窝窑洞口再一次用柴草遮挡好,便踏上了寻找新的家园的路程,这个家园不但要有合适的山形地势,还要向阳,不能过于阴暗潮湿,要较为隐蔽,不可以让其它动物发现,要有现成的洞穴,最好有两个出口,还要有……
  在反复掂量反复对比之后,东山母狼看中了一处向阳崖坡上的窑洞,那原本是人的墓洞啊,只是天长日久,岁月遥远,洞中的棺木板子早已散架且朽污,一切遗迹全无。这里向阳,居高临下,据它几天的观察,并未发现有其它兽类们在这一带居住,可惜,墓洞仅有一个入口,也就是唯一的出口,但没有办法,只有这样了,先凑合着住下,待安定下来再寻找更合适的窝洞。
  东山母狼在四周衔了许多干草,把墓窑地下铺得软乎乎的,又用嘴巴咬断了几大蓬荆刺主枝,用嘴拖着,拖到墓洞门口,作为一个遮挡和隐蔽。
  它快速跑回到原来的窝洞四周,流连转悠了几圈儿后,才朝东方引脖高嗥:
  嗷――呜――
  嗷――呜――
  东山母狼在召唤它的两个伙伴,虽然不在一起居住,但十分熟识。上次,当它的东山公狼受伤,并且被杆子猛追的时候,它也是如此这般地召唤它们的。
  在狼群中,这已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了,几只或者几家关系融洽的野狼,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或十分难缠的困扰,便可以仰天长啸召唤其它伙伴,它们听到这独特的叫啸,便会快速赶来,帮助救援。
  这其实也是一种互助与合作的意向。
  听到召唤的另外两只野狼不知是在它们自己的窝洞或是在游猎中,它们吁吁喘息着,先后赶到了,聚集到一块,才知晓东山母狼欲搬迁的意思。
  这种搬迁太容易太简便了,三只野狼各衔一只小狼崽,一直衔到它们新的窝洞里……
  人们通常把野狼嘴衔东西称为“叼”,叼与衔并不相同,叼并不排除伤害之意,并无珍惜爱惜成分;衔则不同,衔无损伤之意,衔恰恰有珍爱的意思。狼叼其它猎物时利齿自然要切入猎物的身体,而狼衔小狼崽是分外小心谨慎的,生怕伤害到小狼崽的一点点皮毛。
  三只大狼口衔三只小狼崽,翻山越岭,来到北崖的墓窑。东山母狼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了,看着活蹦欢跳的三个小狼崽,母狼的心平稳下来。其实,它并不满足于把这样的墓窑作为它和狼崽子们的栖身之地,这并不符合它选择窝穴的条件,墓窑有很多先天缺憾,首先是它太浅了,不符合窝洞的冬暖夏凉,又由于浅,它也不便于藏身,会使自己心里产生某种不安全感;其二是它仅有一个出口,一般狼窝总是有前后门洞的,能应急,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东山母狼只能在这里暂时住着,在下一段出猎的日子里,寻找理想窝洞成了它的一个重要使命。
  野狼的适应性极强,在刚刚搬来的第一个夜晚里,母狼尽管疲惫交加,它还是不可以安然入睡。它躺在洞口,用身躯当一扇门,护卫着酣睡的小狼崽子们,或者轻轻站立起来,踱到窑外去,警觉地注视着附近和四周……在后来的两个夜晚,它可以放心地去睡了,也不必卧在洞口,而是卧在绵软的干草上,卧在小狼崽子们的身边。
  哺育小狼崽的日子,也是母狼改变生活习性的日子。以往,它是昼伏夜出的,浓浓夜色给予它游猎的胆量,如今,为了小狼崽的安全起见,它改为昼出夜寐,这样的生活一直要等到半年之后,等到小狼崽能捕捉到小动物的时候……
  东山母狼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它和小狼崽搬到墓窑的第四个夜里,在那个雷雨交加暴雨如注的可怕夜里,不速之客居然鬼使神差地闯进它的窝窑里,在一个响雷炸过之后,一条细高的身影倏忽间也随着雷声溜进来。火!那是一团令它怯惧的火把,熊熊燃着。它看清了火光映衬下的那张可怕的清瘦脸盘,那一刻里,它简直吓呆了。没容它反应过来,细高汉子手里的枪响了,它慌乱中夺路而逃,再也顾不及许多了。
  这不就是杀死它的东山公狼的那个瘦汉吗?怎么会又是他?这可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啊,难道他非要把我们追杀置于死地不可吗?
  小狼崽受惊后的咕咕啼唤声使东山母狼又一次冒险跑回到窑洞口,没想到又是一枪打来了,子弹在它的脑袋边嗖地划过,它不得不逃离开去……
  看着那一团松枝的火光,看着渐走渐远的瘦汉身影,东山母狼心如刀绞,小狼崽咕咕的啼叫像一根根荆刺扎进它的心里……它不敢贸然去追杀那个持枪者,它只能远远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一程又一程。
  东山母狼的心在淌着血,随着小狼崽被人掏走,它的心也仿佛被那人掏了去,它真想扑上前去,同那个可恶的瘦汉拼搏个你死我活,可是,它的小崽儿们呢?小崽儿们会因为它的莽撞而付出生命代价的。面对那个愈走愈远的执拗身躯,面对这个铁打的严酷现实,东山母狼忽然一下子变得沉着冷静,就像此时刚苏醒过来而颇显幽静的大山一样。一个计策、一个决断伴着黎明淡淡的雾幕闪现在它的脑海里,它在雾幕里走着,那个计策却清晰了前面的山路。
  东山母狼朝山下碎步小跑着。它知道,它得干一件惊险而无奈的事情。
  
  杆子从镇子上回来,一脸的喜色。
  杆子没想到三只小狼崽会处理得这么顺手。
  挎着三只小狼崽,他忐忑不安地绕过村边,还好,除了村校的闵先生,他没碰到其他人,只是,他发觉闵先生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尤其是目光落在他肩上挂的柳条筐子上时,有些疑惑和探究。还好,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而闵先生也不是多事之人,杆子的心算是平复了,算是过了村边这一关。
  
  镇上的人不算很多,今儿不是赶集日,这就好,要是逢集日,人多眼杂,难免会碰到古塬村的人,让人看到他杆子背着柳筐进了山货行,说不定会传到王社火的耳朵里。他实在不想让人知道,他杆子悄悄地卖掉猎获来的狼崽儿。
  山货行里的人也不算多。杆子认识的那个收购员老胡正在收集四乡村民采集来的土药材。老胡胖胖的一张脸上有几粒汗珠儿悬挂着,他嘴角叼一支烟,一只耳朵根上也白白的夹着一根。
  杆子忽然想起什么,踱到大门口的摊儿前,在衣袋里摸了又摸,掏出一毛五分钱来,买了一包“黄金叶”。
  他耐心地等待老胡打发完卖药材的人们,才走过去,递给老胡一支白花花的纸烟,同时将他的柳条筐子也展示在老胡面前。
  老胡立时被三个毛绒绒的小狼崽吸引了,口里喷着烟圈儿,说道:杆子,还是你狗日的能干。
  老胡答应一只小狼崽给他10块钱。
  杆子坚持一只要12块钱。
  讨价中,杆子将在衣袋里捏出手汗的那包黄金叶塞进老胡的衣袋里。
  老胡居然答应了,骂一句狗日的杆子真日能!给杆子开了一张领取36元的条子。
  杆子在会计处领上了36块钱。
  从清早到现在,杆子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这会儿,肚子忽然饿了,他就是想喝一大碗羊杂碎。以前来镇上经过杂碎摊,那香味几乎让杆子瘫倒,但他还是一次次咽着口水走开了,他舍不得花那一毛五分钱。今儿个,杆子要奢侈一回,他要了一大碗羊杂碎,还要了两个火烧,泡着,加了两次汤,美美地吃了个肚儿圆。
  杆子咂咂嘴,此时,他想,怪不得狗日的野狼一次次叼走青皮的羊哩,连狗日的羊下水都这么好吃,那成块成片的羊肉就更可口咧!
  杆子走进商店,他转悠了三圈儿,决定给儿子梁梁买一把玩具手枪,那手枪黑亮亮的,一打一个响儿。儿子可能受他的影响,闲下来就玩打野狼的游戏。梁梁还嚷着让杆子给他做一把木头手枪,玩起来更带劲儿。杆子一直没兑现,今儿个,他将一把铁手枪就买回去了,让小家伙见了一定乐开花吧?
  杆子给儿子起名叫大梁,是有“典故”的。杆子讨厌老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叫什么杆子杆子的,不就是杏儿熟了敲杏儿,枣儿红了掴枣儿的杆子么?柳木杆子杨木杆子槐木杆子兼榆木杆子,能出息到哪里去?杆子所以过着这样的窘迫日子,都是老爹在世时起的这个不雅的名儿,这个倒霉的名儿。轮到杆子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儿了,杆子就慎重起来,杆子想,杆子是不成材器的料儿,说到底也是一根棍棒而已。他忽然想起了大梁同样是木的,大梁是家里房屋的大梁,也可以是国家的大梁,栋梁之材!于是,他给自己的孩娃起名叫大梁。
  杆子喜滋滋地一进村,就迎面碰见了从家里拿了猎枪出来的古塬生。见古塬生如此慌张的模样,杆子还打趣说,塬生,你慌里慌张的又去追狼呀?
  古塬生气不打一处来,说,好你个杆子哩,你偷人去啦?当贼去啦?你到现在还能顾得上跟我打哈哈哩!大梁前一会儿让野狼给叼走啦,我这就是去追狼呀!
  啊――
  杆子脸色陡变,煞白煞白的。
  古塬生给杆子说了个大概。
  我的梁梁呀,我的儿疙瘩……
  杆子失声哭唤,古塬生赶忙扶住他,两人一起朝东山追去。
  杆子哥――
  两人跑着,听见后面有人叫唤,是青皮背了步枪也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青皮刚刚听说了梁梁被狼叼走的事情,他安慰了杆子几句,三人飞也似地朝坡上跑去。
  他们毕竟年轻力壮,又经受了打狼岁月的锤炼,翻山越沟的速度自然就超越常人。尽管被二人劝说过,杆子还是沉不住气,他不住地叫着梁梁――梁梁――形如一只高大的瘦骆驼。
  绕过一道山梁,杆子三人看见早于他们上得山来的闵先生、王社火还有杆子的女人等一伙人。跑到这么远这么高的山梁上,他们都喘息着跑不动了,有两三个较年轻的媳妇照护着哭得没了力气的杆子婆娘,干脆在山梁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来。
  王社火对赶上来的杆子、青皮和古塬生说,你们快快往前跑吧,今儿个这只野狼跑得不快,我们一直能看到它叼着梁梁前行的影子,至今还没有换口,追得快了,一定可以救下孩娃的。你们追紧些,拐过这道山弯,就又会看到那家伙了。我和闵先生随后就到。
  三人听罢没有言语,点点头直向前追。
  正如王社火所说,刚拐过那道弯弯的山梁,果然看见了那只叼着孩娃的野狼。那家伙跑一截儿还要转回脑袋看一看,看看后面追来的人群,人群追得快了,它就快速地跑一程,人群慢下来,它的步子也缓慢下来。
  杆子清楚地看见,野狼衔着梁梁的脖颈,而梁梁的身子一会儿被野狼搭在腰背上,跑了一程之后,梁梁的双臂居然搂着野狼的脖颈,双腿却叉着,蹬在野狼的后胯上,整个小小的身子悬在野狼的肚腹下。
  是的,梁梁还活着,梁梁还活着。杆子指着前面的野狼,对青皮和古塬生说。
  青皮和古塬生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情景。
  梁梁依然活着,发现了这一点,激发了三个人誓死救孩娃的决心,都咬咬后牙关子,鼓着心劲儿向前追去。
  野狼见追上来的这一组人跑得好快,身上又带着枪支,撒开四蹄紧跑了一阵。
  打狼啊――打狼啊――
  快放开娃娃――快放开娃娃――
  三人跑着,呼喊着,企图用喊叫声惊吓野狼,从而使它放下梁梁。
  野狼依然没放下娃娃,跑得时快时慢,并没有像平常被追赶的野狼那样放开蹄子拼命逃跑。
  杆子哥,咱敢放枪么?朝天放几枪,看能吓唬住那家伙不?
  青皮请示杆子。
  杆子这会儿还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点点头。
  轰――轰――
  轰――轰――
  一时间,清脆的步枪声和沉闷的猎枪声响成一片,震撼着东山山峁。
  照常例,野狼在这样被人紧追不舍的情况下,在这样的枪声胁迫下,会扔下孩娃快速逃命去,可是,今天奇怪了,这只野狼固执地叼着孩娃,就是不松口,当然,也不换口,它就那么一直跑着,跑着,并和追赶者一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可真是日怪了。
  三人这么想着。
  野狼一直跑到了野驴脖儿,跑到了那个一面是高崖,一边是深涧的野驴脖儿。它朝四下看了看,选择了一个它以为不错的位置,然后停下了,同时放下了口中的梁梁。
  好半天,梁梁才哭出了声。
  能哭出声的梁梁却动弹不得,因为野狼放开他的时候,把一只前蹄紧紧地踏在他的背上,使他不能逃脱。
  哇――哇――
  惊吓与憋闷了好久的梁梁此时才能大声哭唤。
  杆子三人赶来了,看到眼前的情形,惊骇而困惑。
  野狼凶狠地面对着他们,示威性地长嗥一声,它吐着舌头,扬着脑袋,那意思是非常明白的,不让他们再朝前跨越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只好原地站着。
  野狼的身边是万丈悬崖,如果他们再往前逼近,被逼急的野狼会把梁梁一口甩到悬崖下面的,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啊――
  青皮惊叹之下,他低声对杆子和古塬生说道,我认出来了,这是我在东山山峁上一铲砸伤前腿的那只母狼。狗日的,真是冤家路窄哩,怎么就没把它弄死呢?
  杆子眼拙,没能认出就是昨天夜里他从墓窑里赶走的那只野狼,就是他掏走人家的小狼崽的那只母狼。再说,在下那么大雨的黑夜,打着火把的他根本不可能记住野狼的特征。
  是么?杆子听罢细看,只见那只母狼身躯高大细长瘦削,从骨骼四肢上,却能看出它展示着雄威。
  啊?是那家伙。它缺着一只耳朵,是上次我打公狼时,捎带着打了它的耳朵的那只母狼。真是凑巧啦!杆子惊叹着。
  它就是东山母狼。
  人与狼,就相隔那么十几步远,一时间对峙开来。
  其实,人和狼都跑得非常疲累,借着这对峙的机会,都在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候,后面的闵先生、王社火和杆子女人以及其他汉子、婆娘已陆续赶上来。
  人们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野驴脖儿的这一边。
  东山母狼和它爪下的梁梁在野驴脖儿的中段儿,也是最狭窄最险要的一段儿。
  杆子,这、这不就是那只狼么?是那只叼走你家猪娃子的野狼啊……只是,只是它比半年前少了一只耳朵。王社火惊讶地说了一句。他也认出了这只似曾相识的野狼,终于回想起半年前他和杆子曾在东山坡上追赶过它,那时是为了杆子家的黑猪。
  杆子听罢,更是悲愤难当,他狠狠地骂道:叼走我的猪娃儿还不算,还要叼走我的孩娃儿,狗日的咋就和我过不去哩?今儿个它若敢把我的梁娃儿伤了,我非要它死活不行!狗日的呢,狗日的呢!
  这时候,杆子只顾着愤怒地骂,经他这么一骂,他的婆娘又抽抽嗒嗒地哭开了――
  梁娃儿呀,我的梁娃儿呀,我咋就这么苦的命呀,这遭天杀的野狼咋就叼了我的肉疙瘩呀……
  其他女人忙围了上去,对杆子女人又是一阵劝慰。
  闵先生沉默了半晌,这时刻,他很沉静地说,我觉得这只野狼今儿个好生奇怪,一路上跑得很慢,我们追急了,它才跑快些,我们跑慢了,它又慢下来,并且跑跑停停,和咱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好像要引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还有,它一直没有对梁儿下口,这会儿,又出乎我们意料地停在这个险要的地方,把梁梁踏在蹄子下,它好像、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要让我们明白什么,可它究竟要让我们明白什么呢?这可真是一团谜了。你们让我好生想想,让我好生想想,这肯定是有原因的,真的,有时候,野狼是有灵性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明白这一点,还没有理解这一点……
  王社火铁青着脸,没去理会闵先生的话,而是转过头来,眼睛看着青皮,说,青皮,枪里装着子弹么?
  青皮答道,装着呢,早就装好咧。
  王社火说,就这么远的距离,你能保证一枪打死这只野狼么?
  青皮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说,要是在平常,是很有把握的,可是,梁儿如今就在野狼脑袋下边,偏一点点,或低一点点,就怕伤到孩娃,这、这就不敢保证了……
  青皮很惭愧地说。
  王社火的脸黑了一层,他把眼睛盯到古塬生的脸上。
  塬生,你有无把握?
  我?
  古塬生有些慌乱,他忙说,我这可是猎枪,打出去是一大片,这怎么可以……
  王社火不耐烦地纠正道,谁要你打猎枪,我是说步枪,打步枪哩。
  头儿,你知道,我一直是打猎枪哩,步枪很少抓握过,哪敢说有把握呢?
  古塬生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王社火。
  无奈,王社火把眼光落在杆子脸上。
  沉住气,就只有你打了,你的枪法好。你别把野狼脑袋下的梁梁当作你的孩娃儿,你把他当作随便一只小猪或小羊什么的,这样,手就不会抖了。王社火鼓励地看着杆子。
  杆子试着拿起步枪,端平,放直,可是,杆子的手抖动了,双臂也抖起来。
  没办法,这是心理问题。
  王社火把杆子推到一边去,他把自己的那杆步枪端了起来。
  王社火在瞄准。
  东山母狼这时候看出了蹊跷,它原来用蹄爪按着梁梁的脊背,这时候却蹲坐起来,并且用爪子把梁梁也扶起来,梁梁就站在它的胸前了。
  爸爸――爸爸――我怕――我怕!哇呀呀――哇呀呀――
  梁梁凄厉的哭叫声传来,东山母狼的一只爪子死死地控制着他。
  人们这次更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只苍灰色的大母狼,它腹下的乳头胀得紫红紫红。
  东山母狼既不向人群发起拼死的进攻,也绝不畏缩后退,而是朝着人群,朝着苍天,朝着苍苍茫茫的东山,发出一声又一声嗥叫。
  那是凄惨的嗥叫,那是乞怜的嗥叫,那叫声让人听了抓心挠肺。
  闵先生轻轻压下了王社火端枪的双臂。
  人们的眼睛就全朝闵先生看去;
  闵先生缓缓地说道,这只母狼实在没有伤害梁梁的意思,要想伤害他,这么远的山路,它早就下口了,还能等到现在?依我看,这只母狼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恰好和我们有关系。你看,它一直把梁梁作为一种人质,它在等待着或乞求着与我们进行一种什么交易。它是一只母狼啊,最让它伤心的,莫过于它的小狼崽的丢失了,换句话说,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人掏过狼窝捉了它的小狼崽了?杆子,是不是你掏了狼窝捉去了它的狼崽儿,今儿早上,我见你背着的柳条筐子里,有咕儿咕儿的哼叫声,是么?这会儿,可不能再迟疑了……
  可不是么?可不是么?杆子一拍大腿,目光怯生生地看了一下王社火,说,我昨晚在这座山腰的北崖土洞里捉了三只小狼崽子,今儿个一大清早就卖给镇上的山货行了。难道那是这只母狼的狼崽?怪了,它咋能、咋能认得我和我的孩娃儿来?
  大伙儿至此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惊、骇、疑、叹,不一而足,纷纷催促杆子赶快到镇上去,把胡老板收去的小狼崽快快抱回来,怕时间拖久了夜长梦多。
  王社火就吩咐青皮和杆子一块儿去镇上,越快越好,古塬生和他留下来,继续和东山母狼对峙着。
  时间在苍茫的东山上慢慢地过去了,野驴脖儿的人群与野狼的漫长对峙中,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悠悠流逝。人群里只有小学校长闵先生有一只怀表,他不时地掏出来,焦急地看一看。两个半小时后,东山母狼声嘶力竭地又一阵长嗥,同时用两只前爪把地上的梁梁按得哇哇直哭,大伙儿心里明白,这是东山母狼的最后通牒,如果再不见它的狼崽,它对小梁梁就不会再客气了。
  杆子和青皮匆匆赶来,青皮肩上挎着柳条筐子,筐里是三个小狼崽。
  东山母狼这会儿不叫了,它已经嗅到了小狼崽的气息,此时,它竖起那只唯一的耳朵,两眼却焦急地注视着人群。
  青皮欲挎柳筐往前走去,杆子一把拽住他,同时夺过筐子,对青皮说:这是我系住的疙瘩,还是由我来解开吧。
  杆子提着柳条筐子,一步步朝野驴脖儿的中段儿走去――
  东山母狼突然发出了殷切的嗷……儿……嗷……儿……的啼唤,嘴里唤着,一只爪子仍然没有忘记紧紧地按着地下的梁梁。
  柳条筐里的小狼崽听到了母狼的啼唤,一时间吱吱哇哇哼成了一团儿。
  东山母狼瞪大一对狼眼,紧张地注视着筐子,注视着提筐的杆子。
  在距母狼还有六七步的地方,杆子停下了脚步,同时把柳条筐放在脚边。
  杆子小心翼翼地掏出第一只小狼崽,那毛绒绒的小东西适应了一下光线,抖了抖毛发,受了委屈似地哼叫着,径直朝它的母狼蠕动过去。
  东山母狼亦哼叫着,用一只前爪把它拢进了怀里,来不及爱抚,双眼仍死死盯着柳条筐。
  杆子又掏出第二只小狼崽,放它过去了,很快便拱进母狼的怀里。
  杆子没有立刻去掏第三只小狼崽,他多了个心眼儿,他得防着野狼。
  东山母狼急切而仇恨地盯着他,又发出了示威性的吼叫声。
  杆子一手按着筐口,另一只手指着母狼爪子下死死按着的大梁。
  杆子用手势作语言,指指梁梁,又收回手来指指筐里的最后一只小狼崽。
  杆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东山母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按着梁梁后背的爪子。
  梁梁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已非常疲惫,又受了如此惊吓,打着趔趄朝杆子走来。
  与此同时,杆子掏出了最后一只狼崽。
  杆子抱起儿子的时候,东山母狼也把第三只小狼崽拥进怀里,只作了短暂的停留,它便领着三只小狼崽走过了野驴脖儿,瞬间便消失在东山的苍茫里了……
  梁梁还好,脖颈处和下巴上各有一排牙伤,那是被母狼叼衔时咬下的,好在仅仅伤了皮肉,未伤筋骨。杆子和婆娘以及所有赶来的人们庆幸梁梁命大,同时也被这场旷古罕见的狼崽孩娃交换的经过震惊着。
  人们默默地下山。
  这会儿,闵先生抱着已睡着了的小梁梁,走在队伍前面。杆子、青皮、古塬生和王社火等人跟在闵先生后面,他们的脚步有些沉重,同脚步一样沉重的,还有他们的心。
  日头就要落山了,又一个不甚平静的夜晚就要到来。此时,巍峨的东山和坦荡的古塬便笼罩在傍晚的苍茫里。
  第二天,王社火召集了古塬村民,正式宣布解散打狼小组。
  (本文完)
  
  责任编辑:雪月
  题图插图:芝光林
  本栏目下期推出长篇打工小说:《饮马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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