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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暨邂逅香樟树:香樟树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雪媛   女,本名刘佳,生于20世纪60年代,曾出版散文集《黄昏降落西去的背影》,现居北京,供职于某文学杂志社。      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一双厚厚的不合时宜的天鹅绒袜子,站在杭州火车站的大厅,两只眼睛四处寻觅,肯定是一个等待接站的外地人。
  这人是我,已经有了一些时辰。
  接我的文君,要从海宁过来。我的火车准时到达,她的汽车没点儿,迟迟不见踪影。
  把姗姗来迟,想象成一个美妙的幻影,心里就不那么焦躁地四处观察。经过我面前的女人,漂亮的长腿肉色薄丝袜,与我的穿戴截然。看来,南方女子的确像传说的那样,经冻。
  文君到了,她更过分。深色的长裙,光裸的腿脚。不过,也着实灵秀清丽,透着妩媚。
  坐火车,去诸暨。窗外,风光淡远清和。
  车子经过一座巨宽的铁桥时,钱塘江水滚滚来。就想到,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有点混浊,还有点汹涌。
  乘客不太多,空下三分之一的位子。有不知自觉的男性,将一双脏兮兮散发着异味的大脚,悠然自得地搭在对面的空位,摆出个使自己舒坦的姿势。大煞风景,就是这个意思。几个列车员来了,我就差用手指了,是指望她们能对此有个说法。然而她们在忙,在忙着推销袜子。叽叽喳喳的推销广告语,加重本已灰色的氛围。乘客们习惯地无反应,她们就互相帮衬,把袜子一双双从塑料袋里翻出,连抻带拽,即便不懂方言的我,可通过她们丰富的精妙绝伦的肢体语言,一看也能明晓。我盼着到站下车。
  期盼,都会有结果。
  诸暨的小路婉转,是在香樟树中穿梭。闻着淡淡的香气,恍然记起,香樟树有其世人敬慕的特性,问了文君得到了证实。香樟树,即便在冬季,枯叶也是满枝不落,直到来年的春天与嫩绿的新芽见面,才慢慢一叶叶飘零。这让我相信,生死和存亡不是排斥的,而是手挽手的,因为手挽手的生死,才能是一个大限的境界。
  诸暨的小城宁靖,那个美人西施栩栩如生,坐在人工湖中回眸着世态炎凉。我再一次想到香樟树,想到了那一树满枝的“生死”。
  下午我们去了千柱屋,又名“斯宅”。这片200余年前的民宅保留完好,每幢屋子的顶部,修饰着大大的如同帽檐儿一般的屋脊,俗称廊棚。廊棚与廊棚相连,与长廊异曲同工。雨天遮雨,晴天防晒。宅屋前,是块30平方米左右的天井。刚刚还有艳阳,忽然就有雨滴落在院落的葳蕤上。高台阶上,做个深呼吸。春雨, 濡湿了四围的山岚,濡湿了无风的天气,濡湿了屋顶升腾着的炊烟。
  南方四月的雨,是北方雷阵雨的连襟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生活在千柱屋的小动物们,无论是小鸡小鸭还是小猫小狗,都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喜欢在廊棚里闲散溜达。猫狗们懂事,懂得内急时找犄角旮旯。鸡鸭们却不,随时随地走哪儿屙在哪儿。
  在一户农人家吃便饭时,文君问男主人,百家姓里有“斯”吗?黑瘦的中年男人,瞪着一双大眼回答,怎么没有?斯大林不就是姓“斯”吗!哗然。
  后来这个段子伴随了我们一路。
  车子快驶出山区时,停在了一个小镇上。街道两边,小餐馆很多。一家看似中等铺子的门脸,有块金字招牌很是惹眼,“现场宰杀活狗”。几只不知所终的犬儿,正散漫地卧在旁边。眼珠转动,左顾右盼。
  “一个民族与其道德进步,可从动物所受待遇来评判。”这是甘地先生,一位素食主义者的呐喊。
  “由于荷尔曼经常目睹宰杀动物和鱼,同一个念头总是浮现:像他们那样对待动物,全人类就都是纳粹。”伊萨克?巴瑟威斯?辛格,197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如是说。
  此刻,我所引用的二位哲人的话是苍白的,我的文字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我只能用简单的展示方式,给那些逝去的动物们一点点儿祭悼。
  鲁迅,在那个阳光温和的日子
  大约驱车一个半小时,从诸暨到了绍兴。
  途经兰亭,路旁的草莓密密匝匝,用成熟向过往的行人招手。道边间隔不远,就会有位中年妇人,提的竹篮子,装满淋漓的鲜红,扬着胳膊兜售。
  初次品尝刚刚采摘的草莓,真是满嘴的清新,甜鲜不绝,余味纡徐,馨香无穷。以至我回北京后再吃时,总感觉它们是被水浸过的,淡而无味,还溢着酸。
  车子直接停在了“咸亨酒店”的门口,说这家是最正宗的,看着门前一尊孔乙己手擎茴香豆的雕塑,我想应该是吧。
  “咸亨酒家”、“咸亨酒店”、“咸亨大酒店”。环顾周遭,“咸亨”的名字,林立左右前后,不熟稔者肯定会发懵。
  果不其然,等待我们的朋友,就坐到了另一个“咸亨酒店”。互相找吧。找的过程中,“咸亨”成了绕口令。
  当地人委实明白,初来乍到的委实委屈。尤其是那些仰慕文学大师,仰慕茴香豆的四方来客。
  来就餐者,大概都是冲着孔乙己。满屋子充斥着黄酒、臭豆腐、茴香豆、干菜的味道,这是被绍兴人统称为“东西”的混合。以我个人的感受,孔乙己的茴香豆,作为大餐的点缀尚可,倘若成为正餐的一种,就牵强了。毕竟孔乙己的时代已遥遥,我们的胃口对它,不能承受更多。
  来绍兴就是为了鲁迅,从酒店到鲁迅故居大约500米的距离,几个乞丐纠缠再纠缠。北京这些年也有,甚至年老的乞丐会教唆年幼的孩子,抱着路人的大腿不放,像捆着个沙袋。面对这种场景,我每一次都是惶惶不安,低头快步躲开。
  鲁迅先生的《求乞者》,曾这样描述,“一个孩子向我求乞,也穿着夹衣,也不见得悲戚,而拦着磕头,追着哀呼。……一个孩子向我求乞,也穿着夹衣,也不见得悲戚,但是哑的,摊开手,装着手势。我就憎恶这手势。而且,他或者并不哑,这不过是一种求乞的法子。”
  这是先生1924年的感慨。80多年过去了,一代新生的求乞者们,依旧活在属于自己的乞求里。乞求,也可以成为一首墓志铭。在显赫的花岗岩石碑上,其字迹在现今越写越大,令整个世界惶惶不可终日。
  也许不都是坏事。
  当年鲁迅的祖屋早拆了。我们面前的,是几幢簇新鲜亮的屋宇。陌生中,几点烨然。阴霾的潮气和蓊郁的花香,款款迎迓。
  也许因为是个平常的日子,参观者寥寥。曾在鲁迅笔下出现的几个场景,更加商业更加可疑地登场了:卖古董的、当场画扇的、划乌龙船的。旧货摊老板,是“收藏”大家。一把拦住我,随便拿出柄尺长的青铜越王剑。问他价钱,他瞟了瞟四周,斜了我半眼,笃定地说,你不会买的。我执著,多少钱?他假装不悦,将脸蹩向右边,7000块。
  欲擒故纵。
  无论是在先生的故居或是三味书屋,我都感觉到自己彳彳,十分的可疑。像揣着什么不轨,像被正义跟踪。扪心问了问,原来是周围可疑的氛围,把我可疑地造就。
  追究大师,站在大师脚下的土地,为何没有心的怦然?我迫切希望,去“百草园”中实现吧。攥住最后的惦念,寻到那里。园林工人,正在不辞辛苦地忙碌。难以说清从何而来的无数株花草,被他们一一掩埋在地里。也有一部分,似乎被土壤遗弃地躺在一边。园中一座座敦敦实实的假山,假公济私地像罗汉一样地把持,像守望者一样地占据。先生的百草园面目全非,已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盆景。比较那些乞讨者,这里更加与时俱进了。
  上个世纪的百草园,也许走得不是太远。呼叫一下,也许可以听见。还能恢复吗?我呐喊,我期待。植物就是植物,如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一样。随自然,多好。
  回到北京,我迫不及待地将藏书中有关先生文字的,一一取出一一仔细地读。萧红的《鲁迅先生记》、许广平的《最后的一天》、钟敬文的《找寻鲁迅》、阿累的《一面》、周晔的《我的伯父鲁迅》。泪水与感动,在那个下午一直伴随着我。其实,鲁迅早已将他的精神,他的勇气和希望留给了我们。原来,只有拜读,才有怦然。那么,我又何必远行数千里,无辜地增加那些嗟叹呢?
  在下雨,还有五六级的大风。我本能地去把窗户关好,想把北京异样的气候关在窗外,却看见行人和他们的伞,被吹得乱跑,抓住很难。
  西塘?乌镇?海宁
  到达西塘,是上午9点多。家家几乎都在言商的这里,却只有部分的店铺,开门了。
  镇上的人,似乎对豆子情有独钟。咸的、甜的,里面还掺和了辣椒,红红绿绿的挺招惹人。
  小吃里,我喜欢的是一种叫糯米团的东西,它们是用佛耳草做的。镇上的阿婆热情,详尽地向我们做了介绍。这种草的外形,像一个大耳朵,就得到了如此福气的名字。真的很合适。难怪进镇的小路旁大笸箩摆了一溜,里面装满了佛耳草,晾晒。
  我们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口驻足,是因为里面一块块旧式木雕的吸引。老板矮胖,30岁左右。开门见客,他兴趣盎然,说店里货物只是小部分,仓库里还多,邀我们随他去挑选。所谓的仓库,离他的店铺不过百米。两层的小木楼,梯子狭窄陡然,胖老板快步如蹿地上去了,而我手脚并用还使唤了膝盖。上得楼来,就开始一门心思地考虑如何下去。脑袋根本没在人家介绍的木雕上。当然艰难一趟不能不买,就糊里糊涂地买了一对两平尺的人物雕。胖老板拿着木雕已经到了楼下梯口,我还惴惴不安犹豫不决地不知先伸出哪条腿。最后决定,上来什么姿势下去如法炮制。脸面楼梯,翻身背向,颤颤巍巍。一段不到10个阶梯的距离,我竟磨蹭了近10分钟。我玩笑地说,这叫缓慢地倒退。可倒退虽然缓慢,其结果和目的意义却相同。
  友人认为我买的木雕不值。我的经验教训有三:一、心急吃不了热汤面,猴急买不着好东西;二、不要离开店铺去选择商品,十有八九是陷阱;三、买东西就买东西,受到外界因素干扰就马上打住。试想,陡立的楼梯先让我战兢得丢了魂魄一样,心中惶惶怎能恋战,上当就注定了。
  到乌镇的季节和时段,都赶上了游人高峰,之前所向往的那种清幽淡雅,被热潮喧哗代替。
  乌镇曾出过64名进士,161名举人。文豪茅盾先生,就是乌镇人。他居住的一座两层小楼,被定点为故居,业已成为游览景区之一。
  乌镇人更适合商业。无论“百床馆”、“民俗馆”、“逢源双桥”、“高公主酒坊”等等,都是很有想法和创意,如此比照,惟茅盾先生的故居,让人感到冷清寡处。先生的生平介绍,同书本上的小异大同。惟一的实物摆设,仅仅一双皮鞋。也罢,祈愿先生清风身影,在那个世界走好。
  进得木雕馆,展室昏暗不明,眼睛必须适应一阵才可辨认,想必这些藏品因历史尘埃因土下多年,这会儿也不太喜欢光亮。认真察看,收藏者也处处的精细。作品有卡记录如档案详实,出处与名称,造型与用意,一一注释,着实丰富。时间仓促,否则就会纸笔记录。回到京城,随根须,随时间,随扭曲,随镂空,随疙疙瘩瘩,随生长的年轮,慢慢消化。
  在这里,收获了一把老式横挂铜锁。之前,我已寻觅多日,为了封存一个朱漆旧柜。
  江南古镇,如同江南园林的生活版。既然是生活版,当然人是第一的。今天,更胜一筹。
  那天不是节假日,却有来自五洲四海的游客团队。导游则举着红红绿绿的旗子,招摇过市。不乏鱼目混珠者。
  “印花作坊”的晾晒栏杆上,数条十米来长的篮花布在飘荡。我正想寻个合适的角度拍照时,听到一位导游小伙子向他的游客介绍,这是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的拍摄场所,大家可以留影存照。
  稍稍看过有点电影知识的人都清楚,他说的那是一部陕北人生活的影片。而在这里拍摄的是《菊豆》,我很想纠正一下。可这位先生已兴致勃勃地带着他的大队人马离开,走向了另一个景区。
  起早,是为了徐志摩。
  徐志摩是海宁人,海宁人因徐志摩的存在,自豪与荣耀。可令人困惑不解的是,过去的人们居然将徐志摩的祖屋,已经存在了480年的房子,拆毁了。目前的徐志摩故居,实际是1926年,他殷实的父亲为了儿子与陆小蔓的婚姻,修建的。
  这天,这座600平方米的建筑物里,在2005年4月的一个清晨,只有我和文君轻言细语的交谈。
  在大众心目中,早已比故居主人的名气大无数倍的金庸先生,为表哥家的门楣,手书了匾额“诗人徐志摩故居”。我设想,假如徐大诗人在世,他和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先生会有往来吗?挺怪,这个念头一直带到了北京。
  主楼三间二屋,前后两进,东西厢楼,后楼也是三间,屋顶有露台。据说,当时的徐诗人特别喜欢这个露台。可如今它被紧紧封住。当然,它无法锁住人们的想象和诗人的徜徉和孤寂。坐在二楼正屋的罗汉床上,打量着春光乍泻。为什么说是打量?难道置身诗人的故居,我也不得体会他的点点?
  这段行程,有几十张照片记录,表情古怪的居多,惟在这床塌上正坐的,端庄些许祥和些许温暖些许。我想这份雅致,是徐诗人气质的遗留,在那日带给我的。
  故居的后院不太宽敞,有一两株小枫和七针松,以及遍地芳草。我想,诗人的后院如此,诗人的身后呢?我们就在他的身后,而我们又看见了什么?
  看过一篇,有关陆小蔓墓地的文字。说海宁人不愿将她在苏州的坟冢迁来,与诗人葬在一起……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徐陆轰轰烈烈的爱情,曾经迷醉过无数男女,足够了。至于现在,是否有必要在一起,完全是个形式问题。为了所谓的形式,诗人付出的还少吗?而我们更多的,应该关注诗人本身。
  在大门口,遇见了一对身穿婚纱的新人,是来照结婚相的。为了诗人的诗一般的爱情,还是周遭的景致?这样想着,我们出了大门。
  离去的脚步是越走越远了,只是那份孤寂和幻灭却一直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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