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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旧话】 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潇然 1964年生于西安,机关公务员,法学学士,经济管理学硕士研究生。业余研究汉唐文史,对长安古都的历史遗址及文化留存的开发与利用颇有心得,曾发表有《千年香艳惹诗情》《望未央》等文。
  
  徜徉于西安的街头,你会感觉仿佛穿过时空隧道,漫步在了千年前的唐朝。尽管林立的高楼和熙攘的街道,已经用水泥和沥青将中世纪最伟大的都城隐藏,但是,当我们伏下身子再拨开这层覆盖在历史上的尘土,长安城又清晰地跃然而出。一条条古老的街巷,犹如一位老人满腹的经纶,承载着他那饱经风霜的痕迹。一处处的地名,又更是一部历史的长卷,记述着这位老人沧桑的经历。
  在西安的城东,有一条再也不过寻常的街道,从兴庆路过经七路到雁翔路。今天,这里已是现代化都市的通途,而昨天,却是一条昭示着皇权的密径。这条横亘南北的街道,基本接近长安城东廓墙的走向,与当时的夹城复道几乎一致。那时的夹城北近大明宫、傍倚兴庆宫、南接曲江原,串起了大唐帝国的政治中心和文化胜地。虽然现在已经隐藏在了车马的喧嚣中,但那满地铺就的诗词,却仍然在历史的记忆中牵拉着故都从前的盛景,让远古的辉煌与今日的霓华交相变换。而透过那瑰丽的诗眼,竟让我们发现,长安城的过去曾在这里达到了鼎盛,却也从这里悄然谢幕。
  
  兴庆宫
  
  “帝宅王家大道边,神马龙龟涌圣泉”的诗句,为我们讲述了一段历史的奇闻。中宗时期,长安东部地区的地下水位突然抬升,从一户王姓人家宅院的井里外溢,逐渐在隆庆坊里形成了一方十数顷的池塘,引来了人们许多的揣测。街巷里议论纷纷,有说此池气滋云生,是一种风云际会之兆。还有说看见晨光里潜入了一条霞光附体的游龙,坊里定是栖居着真命天子。果不其然,韦皇后与安乐公主要杀中宗企图效法武后称帝时,被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诛灭,后拥睿宗复位,李隆基便因功勋卓著而被破格封立为太子,不久又接受禅让登基,成为了开创一代盛世的明皇。
  隆庆坊原是李隆基为临淄王时的府邸。坊间的池水,也就因隆庆坊而取名隆庆池。李隆基登基后,为避“隆”讳,同时又因自己发迹于此便将坊名更名为兴庆坊,隆庆池也随之改称兴庆池。
  古人认为,水为穴之外气、龙之血脉。此处外气横行,内气止生,自是一处“见龙在田”的宝地。李隆基从这里登上了权力之巅,对此地也就感情有加,于是便于开元二年开始,以原太子殿为主重修宫室。后经十四年的修葺最终扩建成为了著名的殿宇兴庆宫,与太极宫、大明宫一起被并称为长安三大内。公元728年,唐玄宗由大明宫移驾兴庆宫。从此这方坐拥龙脉,紫气围拢的南内,开始演绎了华夏文明史上最为激越的华彩,直将大唐王朝带入了一个鼎盛的繁荣时代。
  盛世必定会有一群卓越的人物。这一时期以兴庆宫为中心的文化繁荣亦尤为突出。不仅诞生了戏剧的鼻祖李隆基,还汇聚了以草圣张旭、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与诗仙李白为代表的精英。在兴庆宫中,吴道子画尽了天下的山色,诗仙也将贵妃的美艳赞誉到了极致。
  一日,唐明皇与杨玉环到沉香亭赏花,贵妃兴致所至欲与梨园弟子共舞。玄宗为博红颜的欢愉,便敕令李白填写新词。李白奉诏入宫,在醉意中即景一蹴而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醉意为李太白营造了如仙的意境,酒气更使他发散出了卓越的才气。清平调三章,既是对这位绝色贵妃的赞美,也是对那个盛世时代的歌颂。
  今天,沉香亭依旧,但沉香木的馨香已被千年的湖风吹尽。虽然兴庆宫伴随着李隆基走向辉煌的顶点后,在宏远的历史中湮没、废弛了,却依然还保留下了那些殿堂的地基石,傍依着婆娑的树影,静立在湖岸的水边。千余年前的盛世笙歌和万国来朝的大唐气象,都交融在了“勤政务本楼”的遗址旁一方坚毅的石碑上。寥寥的数言铭文,却因了记叙的岁月的恢弘,让人们去追寻着那古老年代壮丽的传说,而展开自己无尽的遐想。
  
  夹城
  
  唐玄宗经常要往来于大明宫和兴庆宫之间,到城南的皇家园林春游赏花更是一种经常性的活动。二月一日中和节,要驾幸芙蓉园,欣赏早春之景,为新年祈福五谷丰登;三月三日上巳节是曲江胜游的狂欢日,此时更要登临紫云楼,与万民同乐以示亲民;四月一日的樱桃宴也决不能不去,和百官共树和谐形象。
  为了方便出行,唐玄宗特地沿长安城的东城墙加修了一道并行的城墙,形成从大明宫往东,再沿城墙南拐,经兴庆宫一直往南到芙蓉园的一条夹城复道,全长7970米。车马奔驰其间,轮毂与马蹄声经夹墙反射后,声响极大,但外面的人却一点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那隆隆的车辇轰鸣,顺风时也还可以嗅到从夹城中飘出的嫔妃宫女们留下的粉香。杜牧就以“六飞南幸芙蓉园,十里飘香入夹城”的句子,记载了他对夹城的感慨。
  一次杜甫应友人之邀,在曲江北岸地势高广的乐游原上骑马游赏,突闻锣鼓齐鸣,急忙登高远眺,其时,一队人马由兴庆宫缓步移出,皇家仪仗的旗帜在夹城中前行,银鞍骏马、朱轮华毂隆隆作响,如雷霆滚动般由远而近。他们在不经意间亲眼目睹了銮驾出行的场面。只见唐玄宗和贵戚们出了兴庆宫,到达曲江后,随行们于高台水榭旁搭起帐篷,挂上银榜,各色旗幡在曲江池畔绵延一片,紫云楼上流光溢彩,芙蓉园里顿时五彩缤纷。接着就是歌舞升平,梨园弟子盈袖轻翻,歌声缭绕。这些铺张奢靡的华丽场景一一印入了诗圣思考的心中,并以一篇《乐游园歌》表达了自己无比的忧虑:“青春波浪芙蓉园,白日雷霆夹城仗。阊阖晴开佚荡荡,曲江翠幕排银榜。拂水低徊舞袖翻,绿云清切歌声上。” 而经历了战乱流离后,杜甫又借此在《秋兴》中以“花萼夹城通御气,芙蓉小苑入边愁” 对从前那个寄予厚望的圣主生出了一些质疑,从而最终形成了诗人愤世嫉俗的思想,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呼喊。
  就这样,一条构建盛世的复道,同时也分隔开了百姓的人心,隔绝了帝王亲民的视听,隔断了诤臣纳谏的通路,让一个昌盛的帝国在花天酒地中迷失了。今天,一样的经纬不一样的道路,依然行走着从大唐繁衍而来的相同血脉的子孙,那身旁呼啸的汽笛,声声都是警示我们“以史为鉴”的笛鸣。
  
  新昌居
  
   长安城的地势从东南到西北渐次降低,有五十余米的高差。古人选择宅地时,大都喜欢住在高爽之地,而低洼之处的“湫湿”,即使是深幽宽阔的宅院也会让人难耐。所以皇亲贵戚的府邸分布就明显倾向于城区的东南。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的城区,街东的住宅比街西也就多出了许多。白居易在《卜居》中也曾表达过这种择居的理想:“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但道我庐心便足,敢辞湫湿与嚣尘。”可见,当时的人们普遍都在力避着低洼之处的沤热与尘嚣。
   唐德宗贞元初年,十七岁的少年才俊白居易手捧着诗稿来到长安,谒见官员学者顾况,这位学富五车的老人,面对一个未谙世事的学子不免流露出一些不屑。拿起诗文,看到“白居易”的名字后,微笑着说:“长安米贵,居不易矣!”但是,当他仅仅只是看到了第一篇《赋得古原草送别》的前几句后,便频频颔首赞许。“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有志的青年,就这样以自己年轻的诗文,推开了京都厚重的城门。
   白居易在长安住过4处住宅都位于街东,分别是长乐坊、宣平坊、昭国坊和新昌坊。新昌坊在兴庆宫与乐游原之间,紧临青龙寺,地势高爽,景色清幽,是白居易在京城栖身的最后一处府邸。
   唐文宗太和三年(公元829年)白居易58岁告病退休后,终于重回京师颐养天年。他在宅内搭建了一顶青毡帐,从此远离了宫廷的纷争,在毡房里伴着红炉度过了其后的十八个寒暑余年。新昌居中,白居易虽孤影青灯,但心绪平实,所以在《自题新昌居止因招杨郎中小饮》中写到:“地偏坊远巷仍斜,最近东头是白家。宿雨长斋邻舍柳,晴光照出夹城花。”道出了他那浮嚣过后终于获得的恬淡与随意。宅院傍依乐游原,白居易早晚时分便常常散步于此,而独立于秋风落叶的季节时,诗人还会泛起几多的感伤,但锋刃早已被贬谪的经历磨钝,那个踏着原上的野草走进长安的学子,再也没有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自得,最后又回到了原上的草野间,眼前却只是一片荣华过后的萧瑟。是否是人生的宿命,那篇据以走进长安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的下半阕,竟恰恰成为了诗人对于一个逝去的盛世惋惜的道别:“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如今,新昌居由一所校舍延续了遗存下来的文风,那每日清晨朗朗的书声,伴着年年岁岁相似的春风,哺育着岁岁年年不同的学子,恰如诗人播下的草种,在原上又一代一代的发芽、长成。迎进的,是一个个懵懂少年。送走的,是一批批千年后复生的才俊。
  
   乐游原
  
  乐游原是长安城东南端的一处高坡。乐游原与南边的少陵原之间还有一块低洼地带,那里早年长期积水,形成过一个自然的湖泊,秦汉时就曾辟为皇家的园囿。因湖泊曲折弯转而取名“曲江”,后战乱频仍失修,逐渐干涸。隋朝建城时,建筑大师宇文恺重新凿通了上游河道引入池水,圈成了皇家园林“芙蓉园”。唐时芙蓉园又几经扩建,终成一个烟波浩淼、风光旖旎的游览胜境。
  芙蓉园也叫乐游园,因处于乐游原上,所以有时也代称乐游原。在唐代诗人的作品中,乐游园、乐游原、芙蓉园、芙蓉原、曲江等,都是指的这里。
   乐游原是长安城中的制高点,站在原上俯瞰,规模宏大的长安城尽收眼底。北面是巍峨的大明宫、兴庆宫,展现的是“九重宫阙开阊阖,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景。南面有与天比齐的终南山,令人感受到一种雄浑之气。东面狄寨原上静立着的霸陵则默默地注视着历史前进的脚步。而西面雄伟壮丽的大雁塔,更是用历尽风霜的经历证明着一种思想和信念的坚毅。因而,这里便自然成为了当时登高的首选。登高赋诗自古就是文人们遣怀寄情的必然,乐游原上也就成为了产生唐诗最多的地方了。
  “曲江柳丝变烟条,寒谷冰随暖气消。才见春光生绮陌,已闻清乐动云韶。”(王涯《游春词》)每年春季,长安城里上自帝王将相、皇亲贵戚,下至群臣百姓,都纷纷到乐游原上来游玩。三月三时,根据传统的习俗,人们要到水边清洗尘垢,祛除不祥,所以这一天游人最多,热闹非凡。“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指的就是当时的景象。即使是一国之君的帝王,届时也要来南苑游宴,而且每每都是贵戚宠臣紧随,嫔妃宫娥相伴,还有梨园子弟助兴。他们在紫云楼上宴饮欢歌,在曲江池中流觞题诗,君臣欢娱,其乐无穷。而入夏后,池中荷花盛开,原上清风习习,岸边柳丝低垂,园中花香阵阵,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这是一段繁华盛世的景象,也是一种王道衰落而致穷奢淫佚的表现。一代英主唐明皇,晚年却沉溺于舞乐,任用佞幸,而使朝纲靡费,终于引来了“安史之变”的战火。大唐王朝在炼狱中挣脱后也已筋疲力尽,就像一位历经坎坷的老人,憔悴了。杜牧在感慨中以 “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表达了对于从前那个辉煌时代的向往。李商隐更是留下了无限的惆怅:“独行独语曲江头,回马迟迟上乐游。萧飒凉风与衰鬓,谁叫计会一时秋。”扼腕长叹也难以追回逝去的岁月,终要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过。当他最后来到曲江时,那往日的激情化为了无比的失落,在无尽的恋念中,沮丧而又无奈。一个帝国在他“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文中陨落了。
  长安在历史的更迭中毁弃后,乐游原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最终废弛为了郊外的农田,但那辉煌的痕迹仍依稀可见。今天,随着现代化建设的扩展,周围已建起了林立的高楼,遮住了古人极目远望的视野。但这片诗文中常常吟咏的土地,那依然突兀的乐游原,仍然深藏着那个王朝的雄心与壮丽。一千多年以来,那些沐浴着历史的狂风和骤雨而生出的草木,都如一本本厚重的史书,将那波澜壮阔的岁月刻录在了斑驳的树干上,并在年轮中一圈一圈地记载下了远逝的流年。
  当我再一次地沿着夹城古道穿行而过时,耳中回响着诗仙的激情狂歌和诗圣的不解疑问与江州司马壮志难踌的落寞,以及李商隐无奈的感慨,转入眼睑的便成为了大唐王朝由盛而衰的清晰轨迹。
  如今,只有青龙寺依旧,静静地退缩在一处村庄狭长的巷道里。时间、空间没有挡住超度的钟声,兴衰沉浮也未碾碎缭绕的香火,日复一日的咏诵,伴随着如僧人步履般的木鱼声,带着佛国无边的境界从大唐走来,并永远驻留在了这里。那个历经艰险的东瀛和尚,满身的疲惫、满脸的坚毅和飘洒的僧袍,似乎仍然伫立在我们的面前。他用跋涉的脚印书写了一个旅行者的辛酸和开释后的满足。这位远涉重洋来到唐朝求法,并修成正果而创立了日本“东密”真言宗的空海,已化作为一种精神,一种意志,凝铸成为了寺中一座庄严的纪念碑,陪伴着对大唐千年不变的守望。
  通过幽深的小径,层叠的樱花展开的是自古以来就一直未变的唐韵,古老的庭院里就躲着那个遥远的传奇。曾经血腥的争斗和毁灭,悲愤的呐喊和马嘶,还有依稀仿佛弥漫的硝烟,这些诸多色彩斑斓而凝重的记忆,都点缀在了沙弥们头顶的戒疤上。千年的时光将市容街景磨砺得改变了模样,也更换了几代的草木人形,而不改的却是僧侣们如一的信仰。信仰在怀,那个理想的极乐佛国也就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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