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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的话题】孙犁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阎纲小序      孙犁说过:我所走的文学道路,是现实主义的,中国文学应该沿着鲁迅的现实主义前进。   浩劫过后,拨乱反正,我们首先考虑恢复现实主义。我登门拜访孙犁(和病中的柳青),又就《铁木前传》以及怎样读书等问题与孙犁多次通信。我所在的《文艺报》,发表孙犁致从维熙的信,展开对《大墙下的红玉兰》的讨论。有趣的是,叔叔阎景翰(笔名侯雁北),60年来,文情笔调直追孙犁,堂弟阎庆生,博导,专攻鲁迅和孙犁,新著《晚年孙犁研究?美学与心理学的阐释》引人入胜。孙犁同我家有缘!
  关于孙犁的话题没有完,兄弟二人,相约2008北京春节,老鸭汤火锅店围炉话孙犁,深究孙犁独有的意义和价值,热气腾腾。
  阎纲:孙犁去世以后,我常想起他,那双袖筒,那块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年老多病、谈话不宜过长的纸条,还有日夜相伴的藤椅,以及藤椅里文弱孤傲、满脸愁苦的那个人,只要你见他双眼一闭,头往藤椅上一仰,你趁早走人。
  难忘他的指教,也常忆及他的两则短文,一篇是《亡人逸事》,一篇是《题文集珍藏本》。前者:“青春两地,一别数年,求一梦而不可得。今年老孤处,四壁生寒,却几乎每晚梦见她……这可能是地下相会之期已经不远了。”后者:他们“抱着一个纸盒子,从楼下走上来,把《孙犁文集》这一部书,放在我的书桌上,神情非常严肃……渐渐,我的兴奋过去了,忽然有一种满足感也是一种幻灭感。我甚至想到,那位女编辑抱书上楼的肃穆情景:她怀中抱的那不是一部书,而是我的骨灰盒。我所有的,我的一生,都在这个不大的盒子里。”
  孙犁一生悲欣交集,晚年得道,大道低回,老成精了。孙犁独步文坛,留给后世“孙犁现象”和“孙犁精神”。
  阎庆生:孙犁的精神是始终如一的,但分前期后期,前后期表现形式不同。后期的思想与艺术境界,有新的显著的升华。评论界有孙犁“衰年变法”的说法。
  阎纲:文革前后,孙犁的风格变化很大。前期,深于诗、多于情,阴柔之美盛;后期,深于世、多于思,忧患意识强化。
  中间有个过渡期。1979年,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发表,孙犁及时写信给他:我一直兴奋地高兴地读下去,欲罢不能;“你反映的是一个时代的、生活方面的真实面貌”,写出两个运动员“美丽的灵魂,美的形象”,“使我深深受感动”;“但是你的终篇是一个悲剧。我想,就是当时,也完全可以叫善与美的力量,当场击败那邪恶的力量的,使读者掩卷后,情绪更加昂扬。”然而,从维熙不大同意孙犁的意见,他对刘锡诚和我说,孙犁一副好心肠,他的作品不大写悲剧,可是我不同,长期的劳改生活让我对雨果十分着迷,所以笔下流露出浪漫主义的气息,我写不出喜剧啊!我处的年代和孙犁的不同啊!我们征得孙犁和从维熙的同意,这封信在《文艺报》上发表,让读者讨论。孙犁说过:“我喜欢写欢乐的东西。”
  阎庆生:孙犁在“文革”后至1995年,生命进入晚途,夙兴夜寐18秋,写成《耕堂劫后十种》,130万字,富有经典性。这10本书是思想与艺术上整体性的突破,是散文界的空谷足音,是作为散文大师的凭证,但是评论界和文学史家关注不够。
  提起孙犁,人们会想起《荷花淀》和“荷花淀” 派,“荷花”有派吗?
  阎纲:1980年,《河北文学》在石家庄的小白楼召开“荷花淀”流派的讨论会,孙犁的弟子刘绍棠、从维熙、鲍昌、韩映山都来了。会前,鲍昌特意到天津看孙犁,执意请求他到会见面,孙犁坚辞,而且态度坚决。孙犁根本不承认有个“荷花淀”的什么“派”。他说,文学流派是自然形成的,要形成一个派,得有共同的艺术主张,共同的艺术追求,甚至同心共赴的艺术宣言,还得拿出色调的作品来。我以后不写小说了,朋友们也都散了,哪有个什么派呀!
  我在会上发言说,“荷花淀”派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宛在堤柳烟波间、草色遥看近却无。50年代,它是个不自觉的一群;一场反右,多情的“荷花”为严酷的政治所打落,孙犁屏声敛息,随之进入一个沉思的时代。
  阎庆生:孙犁早年的代表作,公认是《荷花淀》,我无异议,但比《荷花淀》早三年的《琴和箫》却被忽略了。有人批评它是“伤感”情调,康濯没有把它收入《白洋淀纪事》。
  比起《荷花淀》来,《琴和箫》更贴近时代,很鲜活,是无可挑剔的上乘之作。
  阎纲:《琴和箫》原名《爹娘留下琴和箫》,孙犁本人也承认“伤感”情调,但他说,它所包含的激情,“比后来的一些作品丰盛。”
  阎庆生:这篇小说刚柔相济,虚实相兼,将音乐(琴和箫的演奏)、绘画(眼神和“俊气的脸”的极富力度的传神的白描)与文学(人物心灵与时代精神的反映)近于完美地融汇在一起;字里行间包蕴着战斗力的呼唤,交织着大爱与大恨的至情,迸发着复仇的火焰;其美学格调深沉、冷峻,悲壮凄怆,强烈地震撼着人的心,与后来的《荷花淀》的淡雅、清新、优美不是一个路子。它的艺术成就,今日看来,比《荷花淀》略胜一筹。我一直认为它是精品,应该选入高二三的语文课本。
  阎纲:你常提到《黄鹂》,评价也很高,它是前期的作品还是后期的作品?
  阎庆生:《黄鹂》值得重视。《黄鹂》写于1962年初,原投《新港》,后碍于形势自己抽回,1979年刊于北京通县文化馆编辑的《运河》。这篇散文不仅是孙犁晚年成就散文大师的先兆与前奏,也是他当年一个未发表的形象化的文学宣言。作品的主旨是:追寻人性与精神的自由解放,具有多义的、深层次的象征性。文中写道,树林中的两只黄鹂,发觉有人对之瞄准,便“飞走了”,成“惊弓之鸟”。新时期,孙犁在散文中一再强调,历次思想运动中“作家成了惊弓之鸟”。结合《黄鹂》的整个语境和时代背景,联系孙犁对古代寓言文学的重视与借鉴,可以说,《黄鹂》中的黄鹂鸟儿象征极左政策束缚之下的知识分子,孙犁自己也在其中。遗憾的是“生态文学”之说甚为流行,大大降低了作品的高度。1962年,在与冉淮舟的通信中,孙犁称《黄鹂》为“杂文”绝非偶然。
  阎纲:孙犁不善言谈,不凑热闹,无是非入耳,有工夫读书,不想出世,只想心安,孤独然而清高,一向杜门息影,回避媒体,更不愿意照相,好像避世而居。然而,他诉诸文学形象时“远离政治”,为人处世却时刻“关心时事”。晚年对社会的观察尤其冷静和深刻,也有困惑和疑虑,说:“何处可求镇静之术,余不惜刀山火海求之。”他对我的朋友屏锦说:“我特别喜欢和你聊天。”“至少我相信,运动来了,你不会到我那里去送一张大字报。”孙犁大笑,他这样开怀大笑很不多见。
  阎庆生:孙犁晚年走向美学上的转型,从“行云流水”到“龙吟虎啸”,文字与笔法都变了,虽葆有早年美好青春的韵味,可是“真情流放”,抨击时弊,写了不少杂文,他的有些散文和整个《芸斋小说》都带有杂文色彩,其特点是:深沉峭拔,苍凉悲壮。
  阎纲:从“行云流水”到“龙吟虎啸”,也可以说:从早年的柔情似水到晚年的忧愤深广,有鲁迅的遗风。
  阎庆生:徐光耀在一封信中告诉我说:孙犁在当代作家中,“最好的学了鲁迅”。
  阎纲:孙犁晚年,“社会日恶,人心日险”,心绪繁乱,清贫自守,冷眼相向,不曲眉折腰,介子推似的,“士甘焚死不公侯”。他对我另外一个朋友说:“我24岁追随革命,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快合眼了,看到的是那么一个社会!”孙犁毕竟看透了世事,所以,到了晚年,风格有变,笔下沉重,少了些青春和美好,多了些深邃和老辣。对于汲汲于富贵的文艺批评也敢直言,不怕得罪人,说:“我们的文艺批评,要实事求是,是好就说好,是坏就说坏,不要做人情;要提高文艺评论的艺术价值;要介绍多种的艺术论,提高文艺评论家的艺术修养;要消除文艺评论中的结伙壮胆的行帮现象,群起而哄凑热闹的帮闲作风,以及看官衔不看文章的势利观点。”
  诗可以怨,诗可以存史,对照作品完稿的年月日,对创作主体进行人格分析、心理还原,以至于情境的考证,可以直通文心。晚年孙犁写的杂文都是有感而发的,针对性很强。以诗存史这方面,你是作过研究的。
  阎庆生:我把孙犁晚年全部作品的写作时间,与当时的社会情状作了印证,竟有一些发现,如:“任何奖金都有它政治上或人事上的目的。”“不写伟人。伟人近于神,圣人不语。”“连日披读《新文学史料》,中国近代作家之命运,可谓惨不忍睹矣。在当时压力下,文人表现的状态,亦千奇百怪。今日观之,实地狱景象。”公安人员逮捕鲁藜,“我受了很大的刺激,不久,就得了神经衰弱症。”“是非难以遽定,曲直各有其说。盖棺论定,只能得其大概,历史评价,又恐时有反复。”“历代王朝,对于涉及政治问题的事物,劝惩时,就不能直指,而要婉讽。就是婉讽吧,还是容易惹麻烦。”“今年入夏以来,国家多事,久已无心读书。近思应有自勉,以防光阴之继续浪费。今晨找出此书(《史记》),拟认真通读一遍;不知结果如何也。”“其序(傅连璋为《菜根谭》作)作于民国11年,即1922年,参加革命之前。颇以国人之争权夺利为大病,认为不易医治。文中有‘举国若狂,隐忧何极’之语。今日读之,如针时弊。所言,实目前有识者之同慨。世事变化,竟如此出人意外者。”“余近日始读石涛材料,知其明末王孙,楚藩后裔,流落为僧,精于绘事。至政局稳定,清朝定鼎之后,得其誉扬资助,虽僧亦俗也。乃知事在抗争之时,泾渭分明,大谈名节。迨时局面已成,恩仇两忘,随遇而安,亦人生之不得已也。古今如是,文人徒作多情而已。”“焦朋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识者审察,必有所得。
  阎纲:孙犁晚年心如明镜、清清白白,他不欠谁的,站着比谁也不矮。
  阎庆生:著名诗人牛汉在《新文学史料》2007年第4期发表《文坛师友录》,说他佩服孙犁一生“清白、清醒”。这“清白、清醒”就是你说的“心明如镜、清清白白”,做到这一点是多么不容易啊!牛汉的四个字,你的八个字,给孙犁一生点了睛,画了像!
  阎纲:也包括艺术的“清醒”,如袒露心声的自觉和语言文字的清通。
  阎庆生:孙犁的语言有魅力。孙犁一生不断地钻研古代汉语和文史古籍,包括体式、字句、韵味,浸沉日久,被他自觉不自觉地吸收了、融化了,化到无以复加的精炼,化到鲁迅之后中国白话文的峰顶。
  2007年冬,北京鲁迅博物馆长孙郁来陕,谈起孙犁。他说:“现代作家中,两位作家的语言最好,一位是鲁迅,另一位是孙犁。”孙犁惜墨如金,文字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似是文学界的共识。黄秋耘说,孙犁“这个人的艺术修养很高。”蒋子龙称孙犁为“语言大师”。
  阎纲:孙犁集古今文采之大成,无愧于“语言大师”的称号。孙犁的作品,言近而旨远,得力于他的像蜜糖一样的语言文字。他上接诸子百家、唐诗宋词,特别是《红楼梦》,下接鲁迅五四,一肩担尽古今。他写小说散文,行云流水,精粹的白描,有《红楼》的韵味;写杂文随笔,一鞭一血痕,有鲁迅之风;写《书衣文录》,简直就是《中国小说史略》的笔调。他读外国名著,虽然不多,但很用心,他喜欢普希金、高尔基的短篇和屠格涅夫的长篇,简直入了迷;“泰戈尔的散文,我喜爱极了”。他反复吟诵,还作笔记,直至将其文采输进自已的体内。更重要的,是他有语言的源泉,他说:“我的语言,像吸吮乳汁一样,最早得自母亲。母亲的语言,对我的文学创作影响最大。母亲故去,我的语言的乳汁,几乎断绝。其次是我童年结发的妻子,她的语言,是我的第二个语言源泉。”孙犁善用大众鲜活的口头语言,把这样的语言再糅进他的语言文字,就变成异彩纷呈、精炼传神的新文字、新白话。
  所以,他写的东西妇孺皆宜,雅俗共赏,其才智可以洗心,其文采可以养眼。这就是艺术的“清醒”,值得效法。
  阎庆生:效法前贤,学孙犁。由于社会的剧烈转型和文化语境的转换,学鲁迅,异常之难,而学孙犁,并非很难,至少,在淡化名利,“远离文坛”,刻苦读书,不断“充电”方面,是可学的。当代散文作家,如果不学孙犁,可以说是一种失算。孙犁学鲁迅,连购书都参考《鲁迅日记》中每年年底所记的“书帐”,差不多能买到的都买了,看似笨拙,实际上很聪明。(他在信中回答你怎样读书时,列举了多少书名啊!有些连听也没听说过!)他在知识结构和人文通识方面,在对中国历史和现实的认识方面,以及对人性的体悟方面,从鲁迅处获益非浅,终成一代散文大家。
  阎纲:学孙犁柔情似水易,学孙犁明心见性难。世事多变,大海茫茫,人像一叶挣扎着的小舟,作家各人作着各人的梦。有的沉思历史,直面现实,潜心于厚重与呼唤;有的清廉自持,清贫自守,寻求入世出世之方;有的为钱,钻营奉承,吃喝玩乐;有的图名,多方活动,奔什么大奖、混什么大官;有的是豪猪,有的是青狐,有的是醒狮,有的是泥鳅,有的是志士,有的是混混,有的干脆就是宠物,人各有志,真正像孙犁那样为崇高的文学献身的,世所罕见。
  孙犁喜欢跟屏锦聊,大病之后主动要他“照个相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听说屏锦“当官”了,官居一社之副,比他一生最大的官“副刊科副科长”还大,便说:“你不要给他干那个,那对你不合适。”屏锦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不能不考虑生存的需要!听说有个大人物垮了,人问他为什么违心地作检查,他说:“我也有老婆孩子啊!” “我是一只羊,拴在树上吃草,圈外的草我不吃,圈内的草也不让别人吃,不然我就饿死了。”老人听完沉默片刻,然后叹息:“你说的也是个理儿!”
  阎庆生:任何人都有局限,鲁迅、孙犁也不例外。鲁迅只活了55周岁,仅得“中寿”。由于战斗紧张,创作与翻译繁忙,也由于时代条件、自身兴趣的原因,鲁迅对政治哲学涉猎不多,对西方民主得失利弊的评价未见得很公允,对斯大林的统治并不知根知底,逝世以后,中国革命九曲十八湾,他看不到了。
  阎纲:1957年的“毛罗对话”意味深长。
  阎庆生:鲁迅没有看到的东西,孙犁看到了,孙犁经历了抗日战争、三年内战、肃反、反右派、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反右倾以至“文革”,还有新时期以来的风潮、事件,至1995年封笔,2002年7月病故。他看到革命的巨大成绩,也看到了民族之被伤害,这一切,都在他的作品中作了当代其他作家难以企及的深层反思,内容丰富,表现出一位特立独行的思想者的胆识。
  孙犁不是政治家,也对政治没有特别的研究,晚年,甚至提出了“远离文坛”、“远离政治”的主张。他的“远离政治”指的是不对政治作图解,不追风逐潮,而以冷峻的目光审视现实,坚持独立思考。他对国家、民族的命运,是热切关怀的,充满了忧患意识。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他都没有写过一篇大批判文章,没有整过人。“文革”伊始,他就敏锐地发觉“又是权力之争”,说“我是小民,不做牺牲。”1994年,贺敬之等十多位老作家往天津访问年逾八旬的孙犁,他想到“朋友凋零,剩下的白发苍苍,老病侵身”,心情复杂,感慨系之:“革命,文学,似是而非,非一言可尽。”他在致作家谌容的信中说:“人言,历史”,“不可尽信”。另有一些话,比较隐晦,采取了寓言式的表现手法,如他在几篇散文中写道:1983年耗子“特别嚣张”,恐非对天津自然现象之描叙,似别有含义,只是一时无法说清。“文革”之前和之后,他对现实政治的看法很独特,曾招致一些“左”爷的不满。今天可以大胆地说一句:孙犁始终不忘当年参加革命的“初心”、“本心”,他堪称革命的战士;晚年,他透过作品回旋着一个激越人心的主旋律:推进中国社会的民主政治,这是符合党的十七大精神的。社会的积弊,他早看到了;一些话,他早说出来了(或用曲笔)。在一定意义上,孙犁是思想解放的先行者之一!称孙犁为“仁人志士”,他当之无愧。
  通过深入发掘,孙犁晚年的文本里,也许有一个令人惊异的世界。
  阎纲:提到学孙犁,刘绍棠、从维熙、韩映山、房树民等不少作家,都付出了心力,到底谁学得最像、最得其精髓?
  阎庆生:我发现一位尚无人注意的人,就是比孙犁小12岁,比孙犁的那几位弟子大几岁,与孙犁差不多同时参加抗日、从烽火中走出来的徐光耀!徐光耀默默地学孙犁,学有大成。身经百战的军旅生涯,坎坷万端的人生经历,一段时间内沦为社会底层的悲惨遭遇,以及由天性的颖悟而转化的对人生人性的深入体察,使他自然而然地亲近鲁迅与孙犁。他在信中告诉我说,他中年以后的文学信念是:“远学鲁迅,近学孙犁。”他在有关孙犁的文章中说:“孙犁是我的精神支柱之一”,“我非常崇拜孙犁……我崇拜他主要出于作品。”在当代作家中,数徐光耀发表评论孙犁的文章最多,其中的三、四篇,识见、情感兼备,下了真功夫。徐光耀学孙犁,一学现实主义的精神与文人的风骨,抨击时弊,深层反思,代表作是名重一时的《昨夜西风凋碧树》。二学艺术上的精益求精,重点是语言上的锤炼,故精炼、生动、简净而又峭拔有力!试读暗写彭大将军的散文《铁骨铮铮雁荡山》,那奇丽幽渺的想象,举重若轻的笔力,绝非寻常之辈所能为之。可惜,这篇力作,各种散文选本付之阙如,令人生遗珠之憾。徐光耀曾 “言必称孙犁”,视《孙犁文集》为“八本奥秘之所赐”,“照此以往,积以日月,则破我固陋,催我更新,就更有希望了啊。”鲁迅――孙犁――徐光耀,是五四以来鲁门谱系的一个分支线索。
  阎纲:孙犁晚年的随笔杂文余味曲包,皮里阳秋,意含褒贬,情爱情结游移其间,难以捉摸。
  孙犁多情,喜爱女性的心灵美、形体美,其爱情生活却鲜为人知。孙犁自己说过,他这一生没有什么离奇的恋爱故事,有,“也是浅尝辄止,随随便便就完了。”
  阎庆生:有位张女士,作家协会的,你认识,《人民文学》的编辑,孙犁给这位未谋面的异性写信多达112封,潮水一般,倾诉社会动荡中的悲愤,1972年2人同居,3年分手,所以他说:“我不善此道,这方面我不行。”
  但情爱情结不仅仅是恋爱故事,亦真亦幻,带有梦幻色彩,是私秘,需要探微索隐、以窥其心。
  孙犁对待女性是古典头脑、浪漫情怀,多愁善感又爱美如狂,一切付诸潜意识的梦幻,流于白纸黑字之间。数量不谓少,如 “去年此时,一小鸟扑入室内,方思永伴,又受惊一逝不返。余在青岛时,伫立海滨,见海鸥忽下浴于海水,忽上隐于云端,其赴如恋,其决如割。痴心相系,情思为断。小钟嘀嗒,永志此缘。”又如:我老了,很爱花,“然而花对我很冷漠,它们几乎是背转脸去,毫无笑模样,再也不理我。”隐喻是非常明显的。
  阎纲:因离异,这112封情书被孙犁付之一炬,十分可惜!不管是探究孙犁的社会观点、政治态度,还是破译孙犁的美学和心理,包括他的情爱情结,它都是最权威的资讯。张女士有没有复本?奇货可居啊!
  还有几位读者熟悉的作家,婚外恋,爱得死去活来,给情人也写了百多封信,结果吹了,以情书抵情债。
  阎庆生:说不尽的孙犁!你、我和叔叔,还须继续体味孙犁,像徐光耀那样刻苦持久地请教孙犁。
  阎纲:孙犁操志高洁、文质彬彬。孙犁是一部大书,一部血泪的书、忧伤的书。屏锦反复提醒我说:“孙犁走了,他带走一个文学时代。一个不趋时、不媚俗、远功利、拒浮躁的文学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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