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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达的爱情:爱情藏头诗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何杰,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教授。世界汉语教学学会、中国对外汉语教学学会、中国语言学会会员。   1996年至1998年赴拉脱维亚大学任教、讲学。1999年赴德国汉诺威参加世界汉语教学研讨。
  长期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及语言研究。出版语言学专著《现代汉语量词研究》;《现代汉语量词研究(修订版)》。出版量词词典1部;主编教材1部。合著教材2部;合著《现代汉语常用量词词典》1部。发表及入选国内外顶级学术会议论文30余篇。
  2006年荣获全国十佳知识女性。
  
  伊莉达是拉脱维亚大学的研究生,汉语系学生的系长。她高高的个子,永远一副淑女的姿态,然而上帝却给了她一张娃娃脸。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两片嘴唇胖得有点乍乍着,生气也像在笑。
  伊莉达每次在班上宣布个什么事后,总是长长地叹口气,对我说: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个大人?我得管住他们。您看他们又在叫我baby了。我也是个lead , leadership(英音:力得儿谁谱)……”
  “伊莉达,你完全像个领导。我看你事事安排得都很周到。”我安慰她。
  伊莉达真的是个非常负责的系长,也是非常体贴的学生。她总在观察老师的需要。我特别希望她观察到我的寂寞。她一看我想家了,就会带我出去转转。
  在国外工作,有人能带你出去看风景,那就是最大的美事了。伊莉达今天就要带我去西古尔达(Sigulda)。
  我刚到拉脱维亚,就听说西古尔达是这里最漂亮的旅游景点。那儿有欧洲最大的石头雕塑园,拉脱维亚最古老的城堡,最现代的滑雪场,还有最美的故事。
  西古尔达在最著名的拉脱维亚高雅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区里,那里至今还保留着拉脱维亚最原始的森林和草地。原始的森林和草地,离我住的里加区市并不远(真叫人羡慕)。
  
  一
  
  下课,赶快跑下大厅。存衣间外,伊莉达早已取来我的风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
  她非常礼貌地给我披上外衣,又把她的一只胳臂弯成茶壶把的样子,等我穿好衣服。我把手插进她的臂弯里,做完这一切,她便挎着我慢慢走出大厅。那感觉就像参加教堂的婚礼,我们走上圣殿的红地毯一样。我想笑,但我看伊莉达今天一脸沉重,娃娃脸都有点长,没好意思。不知她为什么……
  伊莉达在开车,我不敢多嘴。但到了西古尔达,我再也忍不住了:
  “啊!啊――太美啦。”
  我看到了有生以来从未看见过的如此辽阔的天地,如此辽阔的草坪――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的绿色……
  如果真有天堂,这就是天堂!心可以在这里自由地放飞!
  伊莉达指着远处的石雕告诉我,那就是西古尔达的石头雕塑园。那里有欧洲最广阔的草坪,最多的石头塑像、最美的故事……
  西古尔达的石头园在丘陵之上。无际的草坪镶嵌在蓝天的画布上,起起伏伏地勾勒出一碧碧酣绿酣绿的曲线,像波浪,涛涌绵亘无垠。
  走上绿茸茸的草地,立即就叫人醉了。一望无际的草坪,处处散发着春的生机:春在发芽,春在生长,春把花草清香清香的美酒捧给你。走在草地上,整个身心便浸透在绿色中。眼下是一片绿色,放眼过去又是一片绿色,无边无际,无遮无掩,畅快啊!品着沁人肺腑的花香,嗅着青草的甘醇,自己就在梦幻中,在画里,在诗中行走。我想象不出还有哪里,能给人如此宁静、清馨,如此辽阔的感觉。似乎来到石头园就是天地之神的引领,叫你走进绿的天宇,绿的仙境(唉,可惜呀,我在国内就没有看到过一片这样的绿地,但愿只是我没有看到)。
  更绝妙的是,就在那茵茵草地上,在那一派绿色中,会蓦然出现座座白色的石雕。那石雕,有奋力举起标枪的勇士,有正在沉思的思想者,有穿着拉脱维亚民族服装挺立的群像……你看那石雕,就可以感觉出凝固在坚实石头里面的人的渴望,人的苦痛和喜悦、人的思想,甚至似乎可以听到隐隐的人的呼喊。那有过往的历史,也有今日的渴求……座座白色石雕静静书写着悠悠千古的情怀,守护着这里万古不亘的记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无论是怎样的雕像,人们似乎都在呼喊着世间一个永恒的主题――爱。
  在一座爱侣相拥的塑像下,一个青年正单膝跪下向一个女孩求婚。
  是啊,无论凝固在石头里的,还是在大地上生长着的,或悲,或喜,或忧,乃至恨,好像奔涌的溪流都发于一个源头,其实都因为为了爱。
  我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开了。伊莉达却忽然拉住我的衣角说:
  “老师,也有人向我求婚。”
  我高兴地说:“好哇,早想把伊莉达嫁出去啦。”
  伊莉达望着那对热恋的青年,动也不动,忧郁地问我:
  “老师,一个人和我一样年轻,一样一无所有;一个人大我一倍,和我相反,什么都有,却没有我要的那股朝气。”
  我立即把她说的后者勾掉了,但话还没出口,我又停住了。
  “老师,我过穷日子,过怕了。真累啊!”
  伊莉达捶着自己的腰、肩,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伊莉达的问题太突然了,和我眼前的平和、宁静那样不协调。我一时真不知怎样回答。我知道最近伊莉达在恋爱,却不知这么坎坷。
  “会有的,会有的。伊莉达,一定会有一个好小伙儿在什么地方等着你。”
  伊莉达生活得非常清苦,自己打工上学,还要照顾她的外公。我和他的外公聊过。他的外公心疼地说:
  “我的小伊莉达命苦哇。她只有我这个不中用的外公和一只小狗。喔,还有她妈妈给她留下的这辆小汽车。”
  那天我才知道,伊莉达的妈妈就是给她买车时遭遇车祸的。小汽车是妈妈给她的生日礼物。我听了真难过。
  在拉脱维亚,我的许多学生都是单亲。我却没想到伊莉达双亲都没有了。上天有时也真不善良。伊莉达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呀。难怪伊莉达经常找我拿主意。这使我回答她的问题也特别慎重,真害怕一句话说错了,耽误孩子的大事。我说,叫我好好想一想……
  爱的天平最难称量了。面对抉择,是要多思的。
  
  二
  
  但我没有时间好好地想一想。在西古尔达每走一步,就是一处叫你忍不住拍案叫绝的美景。
  我们来到西古尔达的一个山丘前。拉脱维亚没有高山,有个几十米高的大山丘,就叫我的学生很引以自豪啦。伊莉达得意地向我显摆拉脱维亚的高山。我告诉伊莉达一定要到中国去看看,黄山、泰山、峨眉山……那才是真正的山。不过我觉得这里的山丘镶嵌在绿色之中,还真是美得含蓄,动人。
  伊莉达一脸故事地说:“那里可有秘密!动人心弦的秘密。”
  伊莉达拉着我去看山丘脚下的一个岩洞。她告诉我,那是一个神秘的山洞。山洞并不深,也不很大,但在这里发生的故事却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
  大约还是在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德国人侵占了拉脱维亚。
  有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迈亚(Maiya),后来人们叫她图达莱Roza(柔姿)。Roza在拉脱维亚语里的意思是玫瑰。姑娘和那玫瑰一样美好。
  有一天,在这一碧绿野的西古达尔,Roza遇见了邻村英俊的小伙子谢廖沙。两个青年人的心一下贴在了一起,一见钟情。于是他们便经常到西古达尔的一个小岩洞约会。这个小岩洞就是他们温暖的小屋。在这里,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女孩说,她家里的奶牛怎样生了一只可爱的小牛犊;男孩说,他怎么一天就割下半棚牛蒡草。他们也有诉不完的情,用他们的爱搭建着未来的梦。他们盼着,等赶走德国人就结婚。幸福在他们周身荡漾,但他们不知道灾难也在暗暗地向他们袭来。一个德国军官早已暗中发现了他们。女孩的美丽叫他心神荡漾,魂不守舍。他想,德国占领了拉脱维亚,他也一定能占据姑娘的心。
  一天, 趁谢廖沙不在,德国军官钻进了山洞。站在姑娘面前的德国军官和拉脱维亚的青年谢廖沙一样高大、英俊,而且他是占领者:他有钱,有势,有地位。但姑娘回答那个德国军官说:
  “长官,您不能和谢廖沙相比,因为你没有谢廖沙的勤劳和善良。”
  德国军官百般规劝却毫无效果。他便掏出军刀,气急败坏地叫姑娘选择:
  “你或者选择什么都有的我;或者选择什么都没有的死亡。”
  姑娘平静地选择了一无所有的不归之路,却为后世留下了人世间最高贵的忠贞,留下了动人心魄的美。
  拉脱维亚人为Roza修建了一块墓地,用石头,珍爱和敬意砌成。墓边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橡树。姑娘生前常依靠在老橡树下等待幸福的约见。人们就在那树下埋葬了年轻的姑娘。而后,那棵行将枯槁的老橡树竟神奇地长出了新的枝叉。新枝竟也神奇地枝叶茂盛,枝枝叶叶包护着姑娘的墓地。树也感动啊!
  姑娘的墓极为简朴:只有一块墓碑―― 一块不大的黑色大理石。上面,除去她的名字,只有她的生卒年月:1601――1620。几百年来,总有人坐在墓碑旁,口口相传着人们在心中写给姑娘壮烈的碑文。
  来这里的人,有年轻人,有老人,还有少年。他们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同一个凄美的故事,倾诉着人们经年不减的情怀。
  在拉脱维亚,玫瑰已经成为了坚贞爱情的代名词。不少结婚新人都到Roza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然后带回他们一世的贞爱。拉脱维亚著名作家Rainis还专门创作了话剧《不可战胜的爱》。
  话剧年年上演,年年盛况不衰。
  
  三
  
  我站在姑娘的墓碑前,心里说不出的疼痛。我们没有来得及买束鲜花。我把一个红红的中国结放在了墓碑前,表示一个来自有十几亿人口泱泱大国的中国学者的敬意。我对伊莉达说,我们也一样敬重这个姑娘。那时,我真希望有个上帝能够让Roza起死回生。我说:
  “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啊……”
  伊莉达也无不惋惜地感慨:“是,她没有我大。姑娘死时刚过18岁。”
  伊莉达的眼眼睛忽然闪出一道火花:“老师,我怎么忘记Roza了呢?我知道我的选择了。”
  伊莉达终于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那一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爱的天平上,没有财富权势的砝码。
  一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即使他选择的路途怎样艰难,只要走一条踏实的路,他的心立即就平实了。
  伊莉达的娃娃脸又变圆了。
  我们该回去了。半山坡的停车场上,伊莉达的小汽车像只大甲壳虫。阳光下,“甲壳虫”泛着黝黑黝黑的亮光在等我们。伊莉达亲昵地叫它“我的Glaos(拉语音:格劳斯。一种用树汁酿的饮料,喝了浑身温暖,发热。)”“我的纺织娘”。伊莉达的小车好像哪儿都响,旧得快散架了,开起来“嗡嗡”地叫。可是我们俩都觉得那车好看极了。我们钻进车,“纺织娘”喘了一阵子气便窜出车场。“甲壳虫”此时仿佛格外兴奋,在蜿蜒起伏的山道上,这么拐,那么拐,蹦蹦跳跳地飞速跑起来,哼着“嗡嗡”的进行曲。
  车里放着快乐的《新娘波依卡》,我的心也跟着伊莉达一起欢唱。
  “糊涂的新娘波依卡,波依卡。波依卡就要出嫁,却不知那是婆家。
  波依卡,好糊涂的新娘,不知哪去摔盘子,也不知哪去吃果酱。
  (拉脱维亚的婚礼上,要摔盘子。盘子摔得碎块越多,生的孩子越多。新郎新娘还要一块吃果酱,抹得满嘴才好,希望甜甜蜜蜜。)
  波依卡,糊涂新娘,你快好好想一想,到哪去摔盘子?去哪去吃果酱?
  呀哈哈!呀哈哈!糊涂的新娘……”
  轻快优美的乐曲里,我竟打起盹来,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会开车了,而且拉着我的伊莉达去找那个勤劳、善良的谢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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