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河北承德市作协副主席,河北省作协诗歌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出版诗集《灵魂去处》、《王琦诗选》。在《诗刊》、《北京文学》、《诗林》、《诗歌月刊》、《绿风》、《青年文摘》等刊物发表作品二百多首。
诗观:每一首诗都应该有灵魂。如果灵魂有高度的话,我愿我的讲坛是到达那个高度的梯子。
耳朵的用意
在时间的编钟上,我至今无语
是因为击打我的木槌没在自己的手中
我一根接一根吸烟,把耳朵放在门外
放在一些声音必须经过的路边
最先听到雪花落地,这是白色的声音
当它们占领家园,世界的颜色发生着改变
这些雪花追赶着马车
赶车的人,高高扬起鞭子
从马匹的屈服来看,破坏了我的心情
接下来我听见阳光
雪是初春融化的,那种泥泞曾经很远
这些声音浸泡着田野
土地开始膨胀,像青春期的少年
种子的性欲被广泛的利用
我一定也听到黑夜,这是死亡的金属
是的,这些金属死亡了
被折叠,我居住在三楼的一间
我忽视自己的躯体
只把耳朵挂在胸前
在嘈杂中我需要谨慎分辨出一些呐喊
我现在需要一位医生
需要正确的诊断,让这些声音存活下去。
像抚养一个弃婴那样
河流
抬着河流向前走的,是流水
那些细小的水滴承受了落差和重量
从一个瞬间的切口划开两岸
我短暂的疼痛
激起了浪花,很快被打碎
我瞬间的伤口是那些旋涡
一种离心的力和一种向心的力
抵消在我的体内。这时的河流是快乐的
允许我把山歌唱完
几只捕鱼的鸬鹚盯着我的手指
我被一条河流抬起来,向前走
遇到村庄拐了个弯,并没有停住
这时我的身体是一张弯弓
搭在河流上
等着那些前来取水的人
如果我比阳光还重,卷在旋涡里
我愿意沉入河流的淤积
等着一年四季的支流汇合完汗水
把岸抬起来
和他们一起走
穷人的早晨
早晨。无风。我和树在人行路上对望
街上的脚步零碎在北京时间里
有昨夜的气味,混合着豆浆的气味
在树梢上悬挂。这个城市的脸
架着老式塔吊的花镜
年迈的光线,穿过红绿灯昏花的眼睛
像我这样的穷人,接二连三的搬迁
不知不觉已被挤出城区,来到郊外
有一只章鱼一样的手,缠绕在错觉之中
但它肯定抓住过我的弱点
也抓住了钢筋水泥的脆弱
那么多高楼,我忽然担心有一天会坍塌
我忽然担心起有钱人的下场
我和这个城市对望了一眼
有人把垃圾扔在我的脚下
匆匆上了电车。也有一些顺从了警察
曾经的天空又一次睁开眼睛
只是我太渺小了,还没有看到我的处境
一些女人对着往事傻笑,另一些人
据说是这座城市的精英
从梦中溜出来,正在横过马路
大雪
你不知道,这雪落在我心里的时候
我的内心正在燃烧一堆篝火
一个迎着雪花起舞的少年
那个雪地中的火凤凰,扑闪着翅膀
在这白色的世界里
唯一黑色的眼睛放大了瞳孔
火焰越来越高,雪越来越大
天和地在这向上和向下的两种力量中
连接成整体
而这篝火只是寒冷中的一个局部
被与雪无关的人一遍遍误解
当然,我曾经是那起舞的少年
飘飘而落,无声无息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为什么选择了这个同音的字
让它在这种天气里燃烧
在一块伤疤上散步
今夜,为什么我
客居在别人的梦境,而忘记自己。
对于这个城市,为什么
霓虹灯如同白昼,还不放过秉烛而行的
角落。沿着武烈河,在深秋的水声里
我辨认着水手的去向
但是无法把这些水,引入更宽阔的河道
让心中的那只断桨和这座城市
在眼前重叠
为什么我常常有这样的想法:
“应该毁掉这座城池”
让匆匆而来的寻租者还回到乡村
把草地还给牧人,怀念那种
多年不曾闻到的深呼吸的牛羊气味
把河流还给每一滴水
没有比浪花的痛苦更能伤害
大自然的博爱
当这些想法比那些高楼矮下去半尺
望见磬锤峰
我又后悔这个诅咒,该有多少无辜的人
要在我的憎恨中流离失所
他们都有妻儿父母
都有活得舒服一些的理由
沿着一个人的沉思
我意识到自己踩在别人的伤痛上
这种无奈,在这个城市一直膨胀着
无法找到分娩的产床
接生一个新的生命
总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眼神
看到这一切,转身逃走
现在,这座城市目空一切
一双无形的手、贪婪的手
向天空索要高度
向河流索要清澈
向我,索要河边散步的这一点快乐。
一个垂钓者想起朱自清
当我在你身上迷路
青春已经走远。垂钓者的池塘里
荷花凋谢,蛙声沉入水底
生生不息的在水一方
日落月出的又一个交替
我轻轻的抛竿,不小心碰疼你的意境
这时,“笼着轻纱的梦”,“自由人”的
样子。都在浮漂上抖动,我:
庆幸自己的发现
助我一臂之力的不是扬杆的冲动
――该是你池塘中倒映的回眸
种子的土葬
我从冬天赶路,越过雪山
温暖的村庄已换上单衣
看见久违的亲人依然躬耕在田垄
我站在这原始的景象之外
像一个隔岸观火的人
我们隔着尘世之水
对望。都有些似曾相识
只是我涉水而过,从肉体逃走
你们的内心还没有苏醒
你们!我的亲人
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养成了弯腰的姿势
偶尔歇歇吧,直直麻木的身子
大雁和我一起归来
春天也从浅绿来到深绿
其实,我当初离开你们
也有难舍难离的眷恋
转身的时候也没有止住泪水
但我知道这块土地我无法扎根
我是天生的浮萍
我的踪迹,梦境一样
当然,仅有这些单调的颜色
我已经怀疑尘世的纵深
对苦难的不同理解使我们产生了隔阂
世界上的痛楚只有两种
一种是自己的痛,与你们无关
一种是你们的痛,那是庄稼在成片倒伏
但是你们的眼神依然明亮
这是我无法破解的神秘
至少,你们曾经接近收获
一垄紧挨一垄
而我只剩下空洞的想法
在你们又一次播种的时候
我认为是种子的又一次土葬
秋天,我的羊群奔跑在原野
这是一个真实的下午,秋风横扫过我的内心
横扫过我的原野
悲凉的季节在追赶我的羊群。
原野上,我的鞭子失去了方向
大地将要结冰。沿着枯草的倒伏
它们在奔跑、在逃命
这些温顺的羊啊
在原野的最深处,没有片刻的停顿
被一种力量所驱使,似乎身后就是死亡
无法阻止的悲剧其实并没有发生
当它们不再恐惧这个必须到来的季节
岁月的轮回中,安静是这片原野对它们的宽
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