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作文大全 > 反问句 > 正文

[一个“汉语帝王"精雕细刻的“遗言”]精雕细刻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潘维拥有极其繁复驳杂的多种标签。刘翔在《潘维:最后一滴贵族的血》里说:“潘维是一个怪杰,他集激进主义者、农民、市民、贵族、无产者、观察者、局外人、抒情歌手、儿童、革命者于一身,他是一个用血、用肉来沉思现实的人。”那么潘维灵魂深处最重要的元素究竟有哪些呢?要想真正理解潘维,必须细读他的《遗言》,因为《遗言》几乎囊括了他所有的创作母题,诸如“江南雨水”、“少女”、“太湖”,以及他诗中很少出现、然而十分重要的“巨龙”意象,这些都是破译潘维灵魂密码的钥匙。
  在他的诗中,最密集的意象大概就是“江南的雨水”了。《遗言》开篇“我将消失于江南的雨水中”,既奠定了诗作的基调,也渲染了潘维的灵魂底色。“江南地理”是潘维最醒目的诗学标志,成为他的生存根基。江南似乎永远都是阴郁而潮湿的。阴性的“水”,成为潘维血脉中的精神元素。渎到他在《鼎甲桥乡》《进香》等很多诗中反复出现的“水”意象:“夜晚,是水:白天,也是水/除了水,我几乎已没有别处的生活”;“水做的布鞋叫溪流,/穿着它我路过了一生。/上游和下游都是淡水。”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潘维会把自己比喻为“一座水的博物馆”(《炎夏日历――给方石英》)了。
  然而,潘维的江南地理避免了一般意义上“地理诗歌”写作的浅薄与单一,通过对灵魂的深度刻画,深入剖示一个时代的纹理。《江南水乡》里“一股寒气/混杂着一个没落世纪的腐朽体温/迎面扑来”;“阴寒造就了江南的基因”:这里充斥着颓败的物象:“虚弱的美女”、“逃亡的马车”、“贵族们的恐惧”、“残废的沉默”。因此,他产生了强烈的双重情感,一方面,他竭力逃脱江南水乡历史颓败语境的制约,宁做一个自由的“异乡人”;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在精神上走出“永远是生养他的子宫”的那片土地,具有强烈的文化寻根意识。
  如果说,“江南雨水”构成了潘维灵魂的底色,那么,他的灵魂伴侣即是“非法少女”。这是潘维的又一个创作母题。他反复咏赞的“少女”,同时也是自己灵魂的渴求。他说:“别把雨带走,别带走我的雨/它是少女的血肉做成的梯子/爬上去,哦,就是我谦逊的南方/……/……千万别触动玫瑰/它们是雨的眼珠,是我的棺材”。(《别把雨带走》)他至少有接近20首献给女性的诗篇,他的《框里的岁月》题记便是:“每一次接近岁月/少女们就在我的癌症部位/演奏欢快的序曲”。“少女”是医治诗人灵魂疼痛的药方,已成为潘维灵魂的对应物甚至一个组成部分。
  西方哲学概念“潜意识双性化”源自柏拉图和弗洛伊德。后来更有荣格区分出安尼玛和阿尼姆斯,指称一个人同时具有的“男性的女性意向”和“女性的男性意向”,性别之间的对立主要是个人内部安尼玛和阿尼姆斯之间无意识斗争的一种投射,两性间的和谐依赖于个人内部的和谐。加斯东?巴什拉在《梦想的诗学》中赋予诗学一种梦想性质,认为阴性的核心即梦想的实质,也是诗的核心和人类灵魂的归宿,是我们每个人安宁的内在起源,身心中自足的天性。基于深层的阴性灵魂体认,潘维常以“拟女性角色”的诗写视角进入诗篇,如《冬至》《除夕》《隋朝石棺内的女孩》。
  而潘维灵魂的归宿在“太湖”意象中。他迄今最重要诗作之一《太湖龙镜》(1944),被沈健称道为“对人性、幻美、道德、暴力、权力和历史等主题的关注,使长诗成为一部关于江南的林林总总的百科全书”。潘维在多首诗中都有过“太湖作我的棺材”之类的表达。在《遗言》里,潘维写到“我选择了太湖作我的眠床,/在万顷碧波下,我服从于一个传说,/我愿转化为一条紫色的巨龙。”这条“紫色巨龙”实际上构成了诗人潘维的“灵魂图腾”,是他的潜意识显现。
  “巨龙”在古典文化系统中,无论是“男根”还是“帝王”,都指的是“阳气”。“男根”象征肉体生命力,“帝王”象征着精神的生命力。如果“江南雨水”、“如水的少女”、“太湖”,是“阴性意象”,那么,“巨龙”则是充沛的“阴气”所滋养出的充沛的“阳性意象”。沈健和江离都描述过潘维那座浸淫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气与神韵的私宅,是如何充满黏稠的阴郁、朽黯和古意的。也许正是诗人过盛的阳气须黏稠的阴性意象来平衡,事实上,潜藏更深的“巨龙”意象才是潘维的精神图腾。
  潘维确实有着强烈的贵族情结和帝王情结。他的故乡在浙江长兴,这里曾有著名的南朝开国帝王陈霸先及其后代陈后主。而陈后主是著名的不爱江山爱语言的奢侈文人。无怪乎他在《那无限的援军从不抵达》里面说:“我保存了最后一滴贵族的血”,他拥有的是一种文化野心,具体而言,即是“为伟大的汉语再次注入伟大的活力”,他要成就一个“语言贵族”,成就一个“汉语帝王”!潘维的诗学资源十分丰富,他研读过希梅内斯、福克纳、布莱、米沃什、布罗茨基、曼杰尔斯塔姆、沃尔科特、夸西莫多、兰波、杰弗斯、赫尔曼?黑塞、阿莱克桑德雷、阿赫玛托娃、艾米莉?狄金森,但最终,他还是要回到汉语的草原。在许多诗作里潘维都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钟情。《彩衣堂――献给翁同稣》意在为传统文化招魂。翁同稣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政治家、书法艺术家。他学通汉宋,文宗桐城,诗近江西,工诗,间作画,尤以书法名世,几乎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格符号。现代商业语境下翁同稣故居的凋敝,令我们为一代文脉的“精神苍茫”而慨叹。纵有“领头的翁家有一件尽孝的彩衣,/有一条联通龙脉的中轴线,/可依次递进命运的格局。”但是在喧嚣的后现代语境下,文化之子也只能像“汉语的丧家犬”一样,倍感孤独。
  潘维对于汉语有着高度自觉,他认为:“现实的眼光若没有经历语言的提升,就不会具有普遍意义和思想深度。”潘维在很早就显示出卓越的语言天赋。近年的《冬至》、《除夕》更为纯熟。语言被诗性智慧打磨得锃亮。潘维的野心在于,“在中国文化的风水宝地――我的江南乡土上,谦卑地做汉语诗魂的守护者。”这一条“汉语帝王”的“巨龙”说:“我长着鳞,充满喜悦的生命,/消失于江南的雨水中。”《遗言》即是潘维“汉语诗魂守护者”的见证,也是时空为他树立的“无限风光的墓碑”和内在浓缩的灵魂密码。

标签:精雕细刻 汉语 遗言 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