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文档大全 > 分手信 > 正文

任哲中【“农民领袖”任哲中】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农民领袖”的称号,是大西北秦腔观众奉送给他们的小生演员任哲中的。受众能将一位演员,捧为“精神领袖”,并甘愿为他前呼后拥,四处奔走,这在秦腔演艺史上是不多见的。尽管有许多演员也是颇为走红的,但从未享受到“领袖”的“封赠”,况前边还冠以“农民”二字,那种浩大的声势与火爆的气场就可想而知了。
  中国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脱壳而出,做任何事,总保持着一种习性,那就是喜欢“封神”,他们总是要把自己最崇敬的人物,与某种盛大、极致的东西联系到一起,就像关公并未当过皇帝,却要给他封一个“关帝庙”一样,任哲中并未担任过哪怕是生产队队长以上的社会角色,人们却要给他封个“农民领袖”,这是一种心理思维定势,一种爱戴的惯性指称和崇尚的历史表达。
  尤其是这位秦腔大家,殁于戏曲已日薄西山的1995年,竟然有数万名送行者,自发聚集到他的灵堂设置地(西安市文艺路附近)和灵车经过的路线,导致几条大街交通中断,虽经警方戮力维护,人潮仍久久疏散不去。更有甚者,甚至连牛都赶了进来,这是从乡间涌向城内的农民悼念队伍的妙创,他们不仅一边高唱秦腔,一边还人牛共舞着《牛拉鼓》之类的传统节目,吹吹打打,一路哀歌而去,我觉得这是对一位“农民领袖”的最好痛悼方式。牛这种伟大的动物,对于农民、甚或一个民族来讲,是有图腾作用的神性物体,它的到来,无疑加重了祭祀成分与仪式感,显得特别凝重而有分量。别说是一位渐次边缘化的舞台艺术家,这在当代诸多门类的文艺家临终“送行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
  任哲中诞辰于1925年,出生地是陕西永寿县,也是一个“秦腔窝子”。咱们的“农民领袖”自降生日起,就深受秦腔这门古老艺术的熏蒸,十二岁时,看完戏,深感才华有些“憋不住”地跑到后台,放胆“显华(关中俗语,有故意显露的意思)”了几句《五典坡》中的王宝钏唱段,竟然音惊四座,唱王宝钏的秦腔名家晁天民,见娃不仅有灵性,唱得美,而且也长得周正水灵,便立马相中,收为徒弟。由此开始了“农民领袖”的漫漫征程。
  其实任哲中属于书香门第,家里赐名为任甲荣,“甲荣”二字,咋看,都是希望通过努力,要飞黄腾达的意思。尽管那时已废除科举制度,“甲荣”起来不容易,但咱们“领袖”的父亲,还是要几次把他从戏班“抓”回来,强按头颅,要他接受“经史子集”的“正规”教育。一个人,那种成大事的人,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他们的那“一根筋”,永远呈现出一种一绷到底的韧性,除非砍断,否则,是不会失去弹性与拉力的。任哲中便是这样一个“执意要唱戏”的生命“异类”。唱戏对于他来说,不是迫于生计,而是一种“为爱献身”的从容蹈赴,但我想,那又何不是一种贾宝玉式的对“读死书、死读书”生活的厌倦、决绝与叛逆呢?
  咱们的“领袖”初入剧坛,主攻的是花旦行,后来根据嗓音特点,接受一位叫施学易的名小生的建议,改唱了生角,没想到这一改,便改出一个“秦腔小生泰斗”级的人物来。任甲荣初进戏班时更名为任兴华,后来,在唱大剧作家范紫东的《盗虎符》与《软玉屏》时,被范先生更名为任哲钟了。那个“钟”是“钟字辈”演员的意思,过去科班出身的戏曲学员,每人的名字中,都是要有一个相同的字,以便把大家的名号统一起来。那是领班管理的需要,是一种自立、自信、自尊的身份确认,更是一种团队思想的显现。任先生后来将“哲钟”改为“哲中”,有人说他自己解释,是为了书写方便,但我从他的为人处世上看,更愿意认定为:是他的一种人生态度,这是后话。
  任哲中一生尽管演了成百部戏,但最脍炙人口的还是《周仁回府》,这是他十六岁就担纲主演的作品。二十岁时,他所在的晓钟剧社搬进西安,又得到了秦腔表演艺术大师刘毓中的真传。此时的刘毓中,年近五十,艺术已臻炉火纯青,由他亲自把自己演了半生的《周仁回府》,给任哲中“细抠(排戏的最精致磨合)”一遍,任哲中便如虎添翼般地飞腾起来。由此,剧团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演《周仁回府》,只要有任哲中的《周仁回府》,也便“台口(演出市场)无忧,吃喝不愁”。任哲中个人更是渐渐进入“农民领袖”的早期“发育”状态,不仅追捧者无数,而且无论演出不演出,只要有人认出,就吃住行都有人抢着“包圆”了。
  1954年,任哲中调入西北戏曲研究院(后更名为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在这个人才荟萃的“秦腔最高学府”中,他把自己亲历的生旦演唱技法先杂糅起来,又大量汲取其它行当和剧种的演唱特点,全面“梳理整形”,并融会贯通,终于成就了众口一词的任派艺术。而这个流派的呈现载体,还是以他生死依恋的《周仁回府》为依托的。
  一个诗人,可能因一句诗,而奠定自己不朽的地位;一个小说家,可能因一个短篇,而成为不朽的作家;唱戏也是一样,不在于你演过多少本戏,塑造过多少角色,而在于你是否演活了某个戏,唱传神了某个人物。技不在多,在险在绝;艺不在多,在奇在精;军事上常用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狠招”,便是深切“用兵三昧”的“得道”。任哲中倾其毕生精力,揣摩仁者周仁的形象,并使其达到别人不可企及的高度,这就是任哲中之所以成为“领袖”的原因。
  《周仁回府》讲述的是一个戏剧性非常强的故事,奸相严嵩之子严年,欲霸周仁的好朋友杜文学的妻子为妾(有权有势的人自古以来就好这一口),杜文学的文学门客(其实就是站在主子旁边,主子写字时,一笔尚未落下,一个尾音很长的“好”字先破口而出的那种“干忽悠”角色)奉承东,见主子失势,就立马投奔严年,并定计将主子的美妻,借周仁之手,辗转相赠。谁知周仁是个“榆木脑袋”,面对官爵银两,竟然更看重朋友恩义,经过艰苦的思想斗争,最后在百般无奈中,痛不欲生地把自己的爱妻送了进去(这一笔在今天看来也大有荒唐处)。妻子是个烈性人物,进府后,在严年急着往倒扑时(严先生此时全无名门贵族修养,心里只急着那口热豆腐),即拔刀行刺,终因力不敌男,自刎身亡。周仁怕再起祸事,连夜携恩嫂逃往他乡。后杜文学冤明荣归,误以为周仁无耻献嫂,便派手下人将周捕获,先不由分说地将他暴打一顿(这所谓“正面人物”修养也不咋的),后甄明原委,才一同去周妻坟前哭扫祭奠。
  这曲戏在百年演唱中,不知托红过几多名伶,到了任哲中手上,算是再次竖起一座无与伦比的险峰来,以至使突破成为一种“登天难事”。
  任哲中的周仁,一是注重人物刻画,分寸把握得当,不为卖弄技巧而技巧(技巧说到底只是一种让美人更加美丽动人的装饰品);二是神形兼备,洒脱自如,给观众一种和谐畅美的流动感;三是嗓音独特,苍中有柔,刚劲而不失绵长,沧桑而不失润泽。尤其是他那一口沙哑之音,配合上紧闭口腔的鼻音哼鸣,特别适合表现人物的悲苦无奈情绪,时而似千山起伏,时而如流水呜咽,时而又同大河跳浪,时而酷似野马脱缰,每每呈现出一种云谲波诡的神秘感。那种隐忍与勃发的辩证把握,粗犷与细密的神奇收放,让人只能意会,无法言传,这是任哲中对艺术哲学的深切参悟,是永远都无从效法的艺术个案。然而,越是大美的东西,越是追逐者甚众,正是因为这种行腔的妙不可言,而使效仿者趋之若鹜,最终得皮毛者多,而深入腠理者鲜见矣。其实,任哲中的沙沙之音,源自本身嗓音条件的不能圆润,而他能使劣势转化为优势,便是一个生命个体的雄奇之处,他博采众长,绝处逢生,立起来便是别一番生命境界了。效仿者,故意把珠圆玉润的嗓音,变为沙沙破响,不思精髓提取,不得传神要领,岂不是东施效颦徒增丑陋矣?
  任哲中早在四十年代就因“活周仁”名噪三秦,六十年代,只要他一出场,便会出现一票难求的局面。有一次戏剧家欧阳予倩来看他的《周仁回府》,观众早早就把剧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他都无法走进去,最后,是大家选了个避静处,把他抬起来,从院墙上“扔”了进去,才保证了演出的正常进行。演出结束后,欧阳予倩无限感慨地说:“难怪这么红火,你真是把周仁演活了”。
  像任哲中这样的“牛鬼蛇神”,在文革中,自然是无法逃脱“蹲棚”的厄运了。如果说具有实质性“领袖”权力,那么此时倒是拥有过一段,那就是担任“牛鬼蛇神”队长。作为这个队伍里的“领导干部”,自是要比别人多吃很多苦,多受很多罪,多挨很多克,多抹很多黑了。光肋骨都先后被打断几根,还别说其余的皮肉之苦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几年背(运)得很”。不仅身心备受“没完没了的批斗”摧残,而且病魔也频频光顾,1966年在永寿县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时,急性阑尾炎发作,甚至差点提前结束了性命。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咱们的“领袖”突然感到腹痛难忍,肠搅如“搓绳”,是犯了农村人说的那种“绞肠痧”病,在那个年月,这种病是很容易要人命的。面对死亡的攫取,求生的欲望驱使他从农场一点点爬出来,勉强匍匐到公路边,恰遇一位好心的卡车司机路过,听他呻吟说自己是任哲中,戏迷司机二话没说,就把他拉回了西安。进到医院,一位“工农兵学员”把他肚子拉开一看,发现阑尾已经化脓,并大面积感染了,吓得再未敢把手术进行下去。好在这位“时代新宠”心底尚存人性温度,很快将“靠边站”的“反动学术权威”弄出来,光“残局”就收拾了四个多小时,连咱“领袖”的“肠肠肚肚都翻出来”清洗了一遍,最终才算保住了秦腔的这条命脉。
  命保住了,还得回农场“改造”。这以后,作为“牛鬼蛇神”小头目的“牛队长”,又“名至实归”,干脆被安排去做了几年放牛倌。开始他完全绝望了,面对单调寂寞的活计,他很多次想到死,因为不让唱戏了,他也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和意义了。可后来在独自“领导”着牛群钻山穿沟时,面对空旷的山野,放开嗓门唱一曲,连吃草的牛们都懒得多看他一眼,什么都能唱,什么都敢唱,唱什么都惹不了乱子,他也就又为自己“新职业”的“能够结合本人专长”而暗自窃喜了。“戏瘾”一犯,索性把牛吆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放开嗓子唱将起来:“见嫂嫂直哭得悲哀伤痛,冷凄凄荒郊外哭妻几声。怒冲冲骂严年贼太暴横,偏偏的奉承东卖主求荣。咕哝哝在严府曾把计定,眼巴巴我入了贼的牢笼……”唱着唱着,面对山川草泽的不懂情感和牛、鸟、虫、鱼的不通音律,又悲声大放起来。一个习惯于在千万人“哄场子”的氛围中生活的演员,突然变得不仅无人喝彩,而且一切还都得偷偷摸摸,躲躲闪闪,连半个人都不敢见,那是怎样的人生大孤独哇?咱们的“领袖”就是在这种孤独中,不自觉地完成着“任派唱腔”的苍凉历练,加深着对人物痛楚的全新理解,最终从大山沟里走出来时,他的周仁也就具有了谁都无法望其项背的生命活性和独特性。
  就在文革生活即将结束时,“唱戏有瘾”的任哲中,再次因唱戏被卷进“代代红”食堂事件,又一次经历了苦不堪言的心灵折磨和侮辱。
  那是一次极偶然的事件,任哲中与几个挨整的演员,到一个叫“代代红”的食堂“打牙祭”,炒菜的大师傅见来了任哲中和这多秦腔名家,自是不愿放过“香香地尝一口”的机会,他们关上门窗,腔子拍得嗵嗵嗵地保证说:“放心胆大地唱,绝对万无一失”。任哲中们哪里禁得住这种“蛊惑”,加之自己“思想意志本来就不坚定”,便唱了一段《周仁回府》。谁知这段戏唱得“把天捅了个窟窿”,很快就被有关部门定性为“重大政治案件”,不仅上纲上线为“文艺黑线回潮,牛鬼蛇神死灰复燃”,而且还予以登报批判,“简直把人搞得臭不可闻”。此事直到1980年才完全推翻处理决定,并“对任哲中同志的批判,予以平反,恢复名誉”。接到平反文件那天,据说他曾跟朋友讲过这样一句笑话:“今天人家给咱把澡洗了,如果再臭,就是咱自己的事了。”
  一场文化浩劫,把咱们的“领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个遍,唯一没有折腾坏的就是那口苍凉的嗓音,只要有了这个,冬去春来后,一切便又都枯枝发芽,老树新花了。
  “老戏”和“牛鬼蛇神”被解放后,任哲中之如鱼得水,自是一件不难想象的事。所谓“农民领袖”说,就是每每下乡演出时,只要任哲中来了,方圆几十里便如同过大年一样,人们不仅倾巢而出,奔走相告,而且从“领袖”一进村,就开始前呼后拥起来,直到“领袖”唱得几番剧终曲止,再三再四挥手致意而去,还是久久不愿散场。在刚刚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热土”上,人们对真正的“伟大领袖”的辉煌“出场”,尚记忆犹新,咱们的“任领袖”每到一处,除了没人喊万岁,其余礼遇,几乎热闹得没有二致,无论男女老少,一概以能与他亲近为荣,即使是摸摸手,拉拉话,再远些的,哪怕是呼喊一声,与他的眼神对视一下,都感到“巨大的鼓舞”,“莫大的荣幸”,要是再能请到家里吃一顿饭,那就更是一成好多年的炫耀话题了。这是人们对能给自己精神生活以巨大亮色的演员的顶礼膜拜,更是对自己所钟情的本土文化的天赋尊重。惟其这种尊重,使任哲中更加感到诚惶诚恐,寝食不安。这也是任哲中之所以能成为“农民领袖”的秘笈所在。许多名演员在观众的热捧中,日渐虚浮肿胀,最终又被观众弃之若敝屣,根本是不懂得对热捧者的感恩与敬重,自以为,捧是因了自己的超凡脱俗,无与伦比,全然不明白那种文化自身含量对自己的巨大折光作用。一个人一旦狂妄得面对崇拜、追捧,不敬不畏,甚至受之无愧时,离“暗箭”、“黑砖”,“塌火”、“崩盘”也就不远了。
  任哲中是为数不多的搞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演员之一。面对巨大的向心力和热捧,“领袖”不仅更加谦虚低调,而且竭尽全力,一天几场戏地超常演出,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偿还债务的机会”与荣誉。八十年代初,动辄几十场演出“连锅转”,一个普通演员要想撑持下来,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但主演任哲中,几乎场场不拉,最后“嗓门积劳成疾”,炎症与水肿拥塞喉管,不得不以手术的方式来改变生命肌能。可术后休息不到一月,观众的强烈呼唤,再次把他推到演出一线,直到旧病复发,不得不又一次进行手术。他是用“战士应该死在战场,演员自然应该死在舞台上”的精神鼓舞自己唱戏的,因此,他的戏便唱出了别一样的职业操守和境界,观众不捧他,不抬他,不爱戴他,不把他奉为梨园圭臬、“领袖”,也就不由得自己了。
  像任哲中这样,完全以观众需求作为生命轴心的演艺人员,在今天可以说是“多乎多哉,亦不多矣”。今天的生命轴心更多的是钱财二字。当完全以金钱、名利与演戏这样的精神生活对接时,“领袖”就不存在了,因为领袖是精神层面的拥戴与仰望,当一切离开了信仰的轨道,只在金钱驱使下疲于奔命时,演艺就堕落为逗猫、遛犬、玩猴、耍把戏了。其实在今天的生活中,不仅是演艺界“精神领袖”乏陈,所有文学艺术、甚至包括为人师表的教授、专家、这大师那泰斗中,又有几多是挣脱了金钱奴役的真真正正的精神领航者呢?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完全由观众封赠的“农民领袖”的秦腔演员的生命高度,就是我们不得不高山仰止的绝壁峭崖了。
  任哲中有一句极其朴素、但又堪称伟大的话语叫:“让人都活着。”
  这是一种做人的境界,也是一种操作性极强的行为准则。演艺界自古就是名利场,有人说:“艺人之间的相互吃醋,有时比情敌之间胜过百倍。”这是一句深中肯綮的行业话语,如何堵死别人的通道,让自己一枝独秀,一花独放,一鸟独鸣,一虎独居,甚至成为一些人苦苦琢磨的“存在难题”。任哲中不以他人为“地狱”,而是以“让人都活着”来限制私欲膨胀,不因己之“家大业大”,而“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名流胸襟”,也是他在演艺场地大天宽的根本缘由。我想任哲中之所以改“哲钟”为“哲中”,恐怕与“折中”、“中庸”的活人追求不无关系。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骑一辆破自行车来来去去,自行车前边的一个破铁丝笼里,冬天放一双线手套,夏天放一把纸扇子,有时也放着自己的一卷欲送人的书法作品,见熟人就下车(车闸不灵,老是跑出好远才用双脚疾步踩定),逢注目就点头(生怕怠慢了戏迷),皮鞋不亮,西服不挺,无名家大派,却有“寒门贫生”之谦卑像。他之走动于“秦腔最高学府”,很是有些季羡林在北大老被新来的学生,当校工让其看守行李的异曲同工。
  在圈内他谦恭随和,在圈外也谨守德行,据说有一年到宝鸡给人排戏,雨大路滑,一骑自行车的乡民,突然扭向路中,小车躲闪不及,一下翻到了泥田中。其实此时他的锁骨已经摔断,但他勉强爬起来,还是与人一道把乡民送进医院,直到检查清楚,对方并无大碍时,才让人家离开。有人说他心善,他说:“都不容易,都得好好活着不是?”
  这就是任哲中,一个文化并不算高的秦腔艺人,一个质地却很光亮的舞台表演艺术家,一个堪称精神意义上的“农民领袖”的大地之子。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十余年后,有关他的话题仍然新鲜,趣闻轶事层出不穷,其中有一个趣闻的两个不同版本,可谓精彩绝伦,现抄录于后,以作“农民领袖”任哲中民间影响力的管窥。
  趣闻A面:任哲中有一年在乡下,想搭乘别人的马车进城办事,吆车老汉不愿意,他见老汉在用“戏匣子(收音机)”听戏,并且戏里放的正是他演唱的《周仁回府》,就说这戏他也会唱,老汉乜斜了他一眼,就让他上来了。任他如何卖劲给老汉表现跟“匣子”里相同的唱段,当他问及与任哲中比如何时,老汉只是轻蔑地哼了哼鼻子说:“就你这破锣嗓子,还敢跟人家任哲中比,捏着软鸡巴充硬汉呢。”他故意开玩笑地:“我看他任哲中也唱得不咋地。”结果两句杠抬得不入辙,老汉干脆一鞭子将他吆下去,“你倒算个做球的!”然后“驾”地一声愤然催马而去。
  趣闻B面:还是这档事,车把式听他唱周仁听得入了迷,连“戏匣子”都关了。任哲中问:“你觉得我唱的跟任哲中比咋个像?”车把式一拍大腿:“哎呀,太神咧,把任哲中绝对咬死了,你要是去唱戏,早都把他日倒了,还任(人)哲中哩,叫个牛哲中还差不多。”

标签:领袖 农民 任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