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坞_竹坞里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我对远方一无所知      我对远方一无所知   那时我四岁、五岁、六岁……   四面环山的竹坞里村像一个容器   当年盛着我爷爷的童年、父亲的童年
  后来就盛着我哥哥的童年、我的童年
  抬头就能看见巨大的天空
  白天飘着火球,晚上装满了亮晶晶的玻璃
  弹子
  
  我对远方一无所知
  那时我七岁、八岁、九岁……
  竹坞里村上面是王查坞村、丁冲、合村
  再往上我一无所知
  竹坞里村的下面是许家湾、王家祠堂、半
  公岭
  再往下我也一无所知
  
  天上的流星划向哪里我一无所知
  翻过竹坞里村最高的山冈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远方我一无所知
  顺着门前的大沙河向前流多久
  才能到达远方我同样一无所知
  
  我又看见亲人
  
  我又看见亲人,阳光下的亲人
  他们头顶同一轮太阳
  我又看见亲人,大雨中的亲人
  他们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自己的汗水
  
  他们在阳光下走远,很快就小得像蚂蚁一样
  他们在大雨中消失,最后无影无踪
  
  我又看见亲人,弯腰的亲人
  他们弯腰插下秧苗收获粮食
  我又看见亲人,跪着的亲人
  他们跪着与命运对话为先人烧纸钱
  他们收获粮食也收获爱情
  他们用泪水洗衣服也用泪水浇庄稼
  
  我又看见亲人,哑巴的亲人
  坟墓里的亲人
  我在他们坟前跪着为他们祝福
  他们也同样在为我祈祷
  他们悄声说,好好活着,珍惜幸福
  
  冬天来了
  
  冬天是个老人,浑身发抖的老人
  他来到竹坞里村时已是深夜
  河滩上、田野里没有一个人
  只有大白菜静静地站在庄稼地里
  只有喝醉了酒的上弦月撒下迷离的光
  乱坟冈上还有磷火在跳
  风,微不足道的风缓慢地吹着
  吹过一间间红瓦房,吹过乡亲们的梦想
  冬天经过竹坞里,又朝河对岸的许家湾走去
  一早醒来,薄薄的雪
  撒在窗外的万物上
  乡亲们还以为是昨晚的月光还没有散去
  
  有雾的早晨
  
  有雾的早晨,竹坞里村越来越小
  小得只剩下我的老家
  和老家前的几棵桃树苗
  有雾的早晨,卢村乡越来越小
  小得只剩下我的老家
  和老家前的几棵正结着桃子的桃树
  
  有雾的早晨,世界越来越小
  小得只剩下我的老家
  和老家前的几棵老态龙钟的桃树
  
  时光不会因为有雾而停止不前
  家门口的桃树老了
  我也将慢慢老去
  再过多少年,也是这样有雾的早晨
  村庄只剩下我的老家
  和老家前新栽上的桃树
  那时老态龙钟的我站在桃树前
  正等着亲人从泥土里回来和我聊天
  
  他们总是不说话
  
  平静的卢湖水,湖水里的鱼虾
  鱼虾可以看见的岸边的水草
  和更远处田野里的庄稼
  他们总是不说话
  
  泥巴筑起的土墙和屋顶上的红瓦
  老屋前的稻场,稻场旁的桃树、李树
  和更远处的丘陵,丘陵里的树木
  他们总是不说话
  
  冬天偶尔有雪落下
  薄薄的雪抑或厚厚的雪不说话
  结冰的卢湖水不说话
  被雪覆盖的田野不说话
  把雪顶在头顶的白菜和毛竹不说话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天气总是时好时坏
  这么多年,远山的毛竹、屋后的刚竹
  我用他们编织凉席
  编织竹篮编织淘米箩编织爱
  
  这么多年。时光总是流水一样
  这么多年,善良的人种下自己的孩子
  冷漠的人越发冷漠
  朝阳的山坡上坟墓越来越多
  爱情是什么,命运是什么
  那夜空一闪而过的流星又是什么
  我问森林里的参天大树,他们不理我
  我大声向山谷发问,得到的却是自己的回声
  
  我爱……
  
  我爱这青草疯长的河滩
  这是我年少放羊的地方
  我爱这永远欢唱的大沙河水
  年少的夏天,我会脱光衣服
  跳进河里像一条鱼那样
  
  我爱散落在村子里的红瓦房、灰瓦房
  我爱这些屋前屋后青翠的毛竹
  我爱毛竹一样,瓦房一样
  虚怀的父亲、温暖的母亲以及乡亲们
  我爱流浪的风
  他一遍遍把大地吹绿,把山冈吹黄
  把大雪吹到我的眼前
  把泪水吹到我们都看不见的天上
  同是写乡土,《竹坞里》没有当下乡村诗歌那样的热切与沉重。胡正勇写得朴实、自然,娓娓道来,他的语调是舒缓的,那些哀伤与热爱,那些过往的季节与乡亲都与土地交融在一起。在这组诗里,他创造与还原了自己的乡村――竹坞里,创造了一个真实的、普遍的乡村。这个乡村既是当代的,有当代人生活的图景,更是我们永远不变的乡村,承载着我们不变的挚爱、关怀和宿命,“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远方我一无所知!”
  作者笔触逼近生活细节和生存经验,“冬天是个老人,浑身发抖的老人/他来到竹坞里村时已是深夜”、“时光不会因为有雾而停止不前/家门口的桃树老了/我也将慢慢老去”,平静而淡然的忧伤在这朴实的文字里流淌。
  作者似乎放弃了一些超越与飞升的努力,一组诗歌如都是平实的,放在一起,读者会感觉意味浅淡了点儿。
  (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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