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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晶晶眼睛要失明吗【失明(节选)】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我很多很多的,实在是太多的报告会过程中,我注意到大家特别喜欢听个人的事而非一般的事,具体的事而非抽象的事。因此,我来谈一谈我自己还不算很过分的失明。讲不过分,首先因为我是一只眼睛全瞎,另一只部分失明。我还能辨别一些颜色,我还能区别绿色和蓝色。还有一种颜色也没有对我不忠实,这就是黄色。我记得小时候(如果我妹妹在这里,她也会记得)在巴勒莫动物园的一些笼子面前常常赖着不走,那正是虎豹的笼子。我在老虎的金色和黑色面前驻足。即使是现在,黄色继续陪伴着我。我写了一首诗,名为《老虎的金黄》,其中就谈了这种情意。
  我想谈一个常常被忽略的事实,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具有普遍意义。人们想象,瞎子是锁闭在黑暗世界之中的。莎士比亚有一首诗可以证实这种看法:Looking on darkness which the bland do see(眼望着瞎子所见的黑暗)。如果我们把黑色理解成黑暗的话,那莎士比亚的诗是不对的。
  瞎子(起码我这个瞎子)所怀念的颜色之一正是黑色,另一个是红色。Le rouge et le noir(红与黑)是我所缺少的颜色。我习惯于睡在全黑的房间,因此长期来,我讨厌睡在这个雾腾腾的世界,这个显蓝发绿,略带些光的雾腾腾的世界,也就是瞎子的世界。我真想背靠黑暗,支撑在黑暗上。我看到的红色是有些模糊的棕色。瞎子的世界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黑夜。至少我是以我的名义,以我父亲和祖母的名义讲的,他们去世时是瞎子。他们瞎了,但他们是微笑而勇敢地谢世的,就像我也希望的那样。许多东西都会遗传(比如说失明),但是勇气却不能遗传。我知道他们是勇敢的。
  梦乃是一种重演。艾迪生在18世纪初重新围绕这种想法,写了一篇很好的文章,发表在《旁观者》杂志上。
  瞎子生活在一个相当难受的世界,一个不能确定的世界,其中浮现某种颜色。对我来说,还有黄色,还有蓝色(只不过蓝色可以是绿色),还有绿色(只不过绿色也可以是蓝色)。白色没有了,或者说与灰色混在一起。至于红色,则完全消失了,但是我希望将来(我还在接受治疗)能改善,能看到这种伟大的颜色,这种在诗中闪闪发光、在各种语言中有着如此美丽名字的颜色。我们可以想一想德语的scharlach,英语的scarlet,西班牙语的escarlata和法语的écalate。这些词都与这种伟大的颜色相称。相反,“黄色”(amarillo)在西班牙语中听上去软弱无力,英语中的yellow与西班牙语的那么相像,我想古西班牙语中黄色是amariello。
  我生活在这个色彩的世界里,首先我要说,如果我谈自己不算过分的失明,那是因为它不是人们所认为的完全的失明。其次是因为讲我自己。我的失明不是特别戏剧性的。那些突然失明的人才是戏剧性的,那是一闪光,突然之间没有的,而对我来说,这个缓慢的黄昏(这种缓慢的丧失视力)早在我开始看东西时就开始了。从1899年就开始了这个缓慢的黄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没有戏剧性的时刻。
  为了今天的报告会,我应该寻找那个伤感的时刻。比方说,我得知自己丧失视力,丧失作为读者和作者视力的那个时刻。为什么不确定一个如此值得记忆的1955年的一个日期呢?我不想说那年9月壮观的阴雨,而想说我个人的一件事情。
  我一生受到过许许多多不相称的荣誉,但是有一个我却特别喜欢:国立图书馆馆长。那是出于更多的政治而非文学的原因,我被自由派政府任命的。
  我被任命为图书馆馆长,回到了我记忆犹新的城南,蒙塞拉特区的墨西哥大街。我从未梦想过自己会当馆长。我有的是另一些回忆。晚上,我常跟父亲一起出去。我的父亲是心理学教师,他想买几本他特别喜欢的柏格森或者威廉?詹姆斯的书。也许是古斯塔夫?斯皮勒的书。我很胆小,不敢要书,我就自己寻找《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或者是布鲁克豪斯或迈耶的《德国百科全书》。我就从旁边的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读了起来。
  我记得有天晚上我感到很满足,因为我读了三篇文章,是关于德鲁依达、德鲁索斯和德莱顿的。三篇文章中都有dr两个字母。有天晚上不那么幸运。我还知道,格罗萨克就在那房子里。我完全可以亲眼见到他,但我那时,我可以说,很胆小,几乎同我现在一样胆小。那时我认为胆小是个大毛病,现在我觉得胆小是一个人应该设法承受的毛病之一。胆小确实不是太要紧的,就像其他许多事情那样,过去常常把它们看得过重。
  我是1955年底接受任命的。上任后,我问有多少册书。回答说是一百万。后来我了解到是九十万,足够了(也许九十万听上去比一百万还要多:九百个千,一百万一下子就说完了)。
  慢慢地我明白了事情往往带有奇怪的讽刺。我一直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另一些人则设想成花园,也有的人设想成宫殿。我在那里呆着,好坏反正是九十万册各种语种的书籍。我发现我几乎不能看一下封面和书脊。于是我写了《关于天赐的诗》,是这样开始的:
  上帝同时给了我书籍和黑夜,
  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我这样形容他的精心杰作,
  且莫当成是抱怨或者指斥。
  那两个恩赐是相互冲突的:很多的书和夜晚,却不能读这些书。
  我把这首诗的作者想象成格罗萨克,因为他也曾是国立图书馆馆长,而且也是瞎子。格罗萨克要比我勇敢,他保持沉默。但是我想,毫无疑问,我们生命中有些时刻是相一致的,因为我们两个都成了瞎子,我们两个又都喜欢书。他写的书为文学增光要远远超过我的书。但是,总起说来,我们两个都是文人,都跑遍了禁书的图书馆。几乎可以这么说,对于我们昏暗的眼睛来说,都是些空白的书,没有字母的书。我写了上帝对我的讽刺,到最后我问自己,两个人中究竟谁写了这首诗,诗的作者的复数的我,单个的影子。
  那时我不知道还有另一位图书馆馆长叫何塞?马莫尔,也是个瞎子。一,这里出现了第三位,事情该完整了。二,只是一种巧合;而三,则是一种确认。这是一种三元素式的确认,一种天意或者神学的确认。马莫尔当馆长的时候,图书馆还在委内瑞拉大街呢。
  现在习惯于讲马莫尔的坏话或是不提他。但是,我们应该记得在我们讲到“罗萨斯时代”的时候,我们不会想到拉莫斯?梅希亚令人赞美的《罗萨斯及其时代》,而会想到何塞?马莫尔令人赞叹的小说《阿玛利亚》所描写的罗萨斯时代。能够留给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形象可是了不起的光荣。但愿我也能拥有一个类似的形象。确实,在巴勒莫的茶话会上,每当我们提到“罗萨斯时代”,我们就会想到马莫尔描写的马索卡头目,总会想到暴君的一个部长以及索莱尔的对话。
  于是,我们有三个人承受了同样的命运。回到城南的蒙塞拉特区真高兴。对于所有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居民来说,城南已经悄悄地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秘密中心。不是别的什么中心,它是我们显示给游客的略为壮观的中心(当时没有名为圣特尔莫区这样的广告牌)。城南一点点成为布宜诺斯艾利斯不起眼的秘密中心。
  如果我想起布宜诺斯艾利斯,想起的是我小时候所认识的城市:低矮的房子,有院子、门厅、有一只石龟的水池、带栅栏的窗子等等,布宜诺斯艾利斯全都是这种样子。现在,只有城南保留下来了。因此我感到是回到了我长辈们的城区。当我证实书就在那里,我必须问我的朋友书名的时候,我想起了鲁道夫?斯泰纳在他关于人智学(曾经给灵智学起的一个名字)说的某句话。他说,当某个东西消亡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到某个东西在开始。这个劝告是有益的,但是很难实施,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丢失的东西,却不知道将要得到的东西。我们对我们丢失的东西有着清晰的形象,有时是很凄惨的形象;但是我们不知道什么东西将会替代它或者接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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