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给学校一个同事的孩子补习华文，这个孩子13岁，正上中学一年级。孩子学校的老师出了一个这样的谜语让学生猜：“吃以前是绿色，吃时候是红色，吐出来是黑色。打一水果。” 为了这个简单的谜语，害得学生挠破了头皮，什么“草莓，樱桃，菠萝，苹果，梨子，柑橘，葡萄……”，几乎所有的水果都被他提到了，可惜都没猜对，我忍不住提出直接告诉他答案算了，偏偏这个学生太好强，他坚决表示，要自己猜出来。但尝试多次依然不得要领。这时正好他家的女佣从旁边走过，无计可施的男生只好把谜语用英文讲给女佣听，女佣听了，稍加思忖，答案就脱口而出：西瓜。我在一旁也长出一口气，不仅叫道：“对了，就是它，西瓜！”
那男孩不答应了：“我早想到了西瓜，但是，西瓜有绿色的皮，有红色的果肉，怎么吐出来的会是黑色呢？”
“西瓜的种子是黑色的。”女佣说。
“西瓜有种子吗？我怎么没有见过？”
“当然了，西瓜里面有黑色的小小的种子。”女佣接着说。
“那我吃的西瓜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男孩几乎要哭出来。
“在你吃以前我已经剔除掉了，亲爱的。”女佣说。
“难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师，这都怪西蒂……”
看到他们两人争论不休，我在一旁哭笑不得。我知道，这个来自印度尼西亚的女佣在这个男孩六岁时就开始照顾他，他的饮食起居大小事情都有女佣代劳，甚至连每晚临睡前整理书包这样的事也不例外。这种现象在新加坡非常普遍，不足为奇。剔掉西瓜籽，让小主人吃得舒心方便，是女佣工作尽职尽责的表现，但如此“悉心”照料，让孩子以为西瓜原来就没有什么种子，就顺理成章了。
新加坡是个高度发达先进的现代化国家，摩天高楼林立，物质生活异常丰富，年轻一代成长在钢筋水泥组成的世界里，这座先进的岛屿已经找不到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孩子玩的是电脑，看的是网络，一出门就搭车，一回家就开冷气。没有机会接触大自然，不事稼穑，不识五谷。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商家和长辈的关怀下，他们走进购物中心，水果是切成一片一片的，打开包装就能入口；蛋糕做的时候就尽量小巧便于食用；就连各种果仁，花生，杏仁，瓜子，也是剥好或切成细丝；最能体现食物原汁原味的蔬菜，本来是家长教孩子贴近自然的好机会，可惜现在的新加坡孩子谁会去买菜煮饭，这些粗活早让女佣全权代理了。孩子们只剩下享受现成的了。
在新加坡中学教华文，我最怕解释的词语就是类似“灌溉”、“瓦”、“核桃”、“水稻”、“麦子”、“水渠”之类的词，每次上课碰到这些词语了，我就知道，一场挑战我的“专业知识”的时候来到了。因为，只知道核桃仁的学生怎么也无法想像核桃的外壳是怎样的；吃惯了白米饭、面包的新新一代，怎么也不能理解这些食物的“前身”原本的样子，就算是面包往前再推进一步到面粉，就可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学生明白，至于麦子，我只好举手投降了，只说是一种“庄稼”，可以磨成面粉，然后做成大家每天吃的面包。
以前，我在学生的作文中看到这样的句子：“我走过一片西瓜树，看见树上结满了又大又圆的西瓜。”我会忍俊不禁，几乎笑破肚皮。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句子，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