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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象金钱】 金钱象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马小淘本名马天牧,八十年代出生。就读于中国传媒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有作品在《人民文学》、《美文》、《作家》、《作品》、《布老虎青春文学》、《青年文学》等杂志发表。十七岁出版随笔集《蓝色发带》。已出版长篇小说《飞走的是树,留下的是鸟》,小说集《火星女孩的地球经历》等多部作品。
  我爱钱,虔诚真挚决不搀假的爱着,除去我父母我还没对其他什么有如此炽烈的感情。没有钱让我感到惶恐,想到钱让我觉得愉悦,因为晚上做不出有大把钞票的梦,所以我时常沉浸在发大财的白日梦里。即使我已经发现了自己好逸恶劳,即使我对所有赚钱手段都不在行,我还是无法告诫自己断了对钱的念想,所以我用唯一的那点聪敏才智鼓励我爸爸,鼓励他好好赚钱以养活他爱钱恨赚钱的女儿。
  我没见过多少现金,信用卡的普及已经让那些拎起来沉重又幸福的钞票变成了磁片里储存的数字。那些整齐的、印着名人头像的、能换来物质的纸币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并不是因为我曾经与它们真正遭遇过,它们总是被屏幕隔绝着。在我还不理解钱的妙处时,钱在电影故事里的频频出现让我看到了它的力量。《城市之光》流浪汉为了得到治疗盲女眼睛的钱被投进监牢;《魂断蓝桥》里绝望的玛拉因为缺乏保障生存的钱去做了皮肉生意;《煤气灯下》里的男人为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十年仍不死心,先害了姑妈的性命又骗了侄女的爱情;《偷自行车的人》里父子俩因为丢了用家里被子换来的自行车又无钱再买而无奈地去偷别人的车;《教父》里各方势力尔虞我诈费尽心机的争夺最终计较的只是钱的得失;《末路狂花》里两个单纯的女人被一夜风流的男子偷走了所有的钱,最终走向无法挽回的残酷结局;《活着》里富贵因为输光了所有的财产因祸得福躲过了数年后革命中的死刑;《百万美元宝贝》里女拳手麦琪在那场一百万美元报酬的比赛里,永远失去了她健康的脊柱成了无法翻身的瘫痪;《两杆大烟枪》从输掉的五十万和两杆值钱的枪开始,群魔乱舞死伤无数;《小鞋子》里兄妹俩因为丢失了鞋无钱再买而共用一双鞋;《盲井》里那种骇人听闻的谋财害命据说真的在发生;《唐人街》里真正的罪犯因为富有可以逍遥法外,那句“你要杀人又不受惩罚,就必须很有钱。”让人脊背发凉……想到的故事还有很多,那些让人感动、难过、愤怒的片段历历在目。钱,由人类发明的小东西仿佛裹着糖衣的毒药,穿着白纱的巫师,带来欢乐也散播痛苦,满足希望能也扼杀梦想。
  
  《金钱》――假钞上的真道理
  
  《金钱》比我小一岁,是一九八三年的片子。布莱松的谢幕电影一如从前以麻木来动人。一张假钞卷走了主人公拥有的一切,不留余地。面对假钞,花出去就是胜利,老实又不懂技巧的伊翁走投无路,终于人赃并获进了监狱。
  树不大,却招风,激峰突转的命运和世态炎凉的社会齐心协力掀翻了伊翁本就风雨飘摇的小船。所有人都撒谎,只有伊翁诚实,三人成虎的事情蓄意发生。谎言就是真实,实话最多算是逼真。无辜的伊翁活该凑巧成了利益圈套里最不起眼的牺牲品。冤屈、仇恨、愤懑交织在一起,出狱后的伊翁已经家破人亡。他已经被审判为一个罪人,必须走向歧途,犯罪似乎是他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情。从被噬的血变成了噬血的人。他坏得很概念,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该怎样突然变坏,大悲哀大恐惧指引他做一个坏人,但在具体的操作上他依然摆脱不了拘促惶恐。不做好人,他依然不是狡猾刚健的,骨子里的萎缩本分让他只能欺凌更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伊翁面对的只有绝境。只有一条路,叫做不归路。他扼杀了最后一点良知和慈悲,杀死了小旅馆的老板夫妇,又杀死了同情他、收留他的女人全家。手举利斧的伊翁面无表情,似乎“杀”像“吃”一样不需考虑。对帮助宽容体谅他的人,他早已忘记了感动,和这世界唯一的互动便是杀或者被杀,他所记得的只是变本加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还有那句“钱!拿出钱来!”
  微不足道的东西通常不会有假,因为钱实在是好东西,人们才会有造假的欲望和心情。朋友林子曾经在小店买东西时收到一张五十面值的假钱,十几分钟后再回去,店员并不认帐。打110报警,警察也无能为力,因为除去林子自己,没人能证明钱是店里找的。于是,林子快怏地离开,自认倒霉。这简直和伊翁的故事如出一辙。同样的假钞,同样的不认帐,同样的不了了之。好在只是五十块,除去一时的气恼,不会给林子的日子带来太大的波澜。这样看来,她比猖獗又可怜的伊翁幸运得多。
  钱太特别了。假鼻子、假牙、假感情、假名牌、假消息……在假的一切都发挥着超强作用,甚至比真的更受欢迎的时候,假钱依然一无是处万万不可。它与真的是那样相像,稍不警惕就难以分辨,却完全不具备一般仿制品的意义。它就是一张废纸,轻巧薄脆,却藏污纳垢储存着邪恶,轻易让人蒙受损失。
  假钱杀死真性命,杀气腾空而来。布莱松用一张单薄的纸币挑起了社会平坦的地面,露出腐朽的根须。他默不作声地滤去光怪陆离的包装,只看真相。真相鲜有温暖,大都嶙峋、凛冽,一如再胖的人也不过是那206块骨头,脂肪和血肉总是轻易腐烂。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冰冷的骨头,布莱松讨厌粉饰血肉。我猜测他的体重可能主要来自他的心,洞悉一切又安然再现,必是有一颗沉重的石头心。人性、命运、操守,一切都不再神秘,活着只是为了证明苦难。鱼死网破,那些生命都成了尸体,因为不再鲜活而没有本质的差异,只有那些假钱安然无恙,可以放肆地乱真。
  真钱未必是真善美,假钱一定是假恶丑。
  
  《罗拉快跑》――爱情与钱的赛跑
  
  初次看《罗拉快跑》还是VCD盛行的时代,它给我的震惊来自四面八方。抛却争论不休的形式、结构,单是罗拉那毫不客气的红头发就让我深深明白了――染发的不一定是流氓。那时我正上初中,隔壁班一男生因为染了酒红色的头发被找了家长、剃了头发,还获得了小混混的名声。罗拉飞扬的红发像西瓜瓤一样亮丽潮润,仿佛能滴下青春期营养过剩的汁水。那种毫不避讳的红,在当年的中国北方算得上绝无仅有。
  罗拉一直在跑,急促奔跑的缝隙,爱情、亲情、人生交织出场。一切都是那么不确定,而惟有理由始终明确――罗拉的男友曼尼弄丢了老板的十万马克,而二十分钟内如若还不回这十万马克,曼尼将死无葬身之地。生存和死亡只差二十分钟,罗拉为了筹钱拯救男友不得不在困境中奔跑。
  没有人觉得罗拉的奔跑是滑稽的,因为十万是个足够让人提心吊胆的数字,当它后边的计量单位与钱有关时就更让人心惊肉跳。弄丢十万赔上性命,似乎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虽然我们常说生命无价、情谊无价之类的煽情话,但内心深处都明白巨额的钱财常常以命为代价。
  红发女郎、大笔钞票、规定时间完成规定动作,电影简约却包含着对时空、命运的想 象。神奇女孩罗拉尝试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简直就是愚公移山的二十分钟三种可能版:没有拿到钱,急疯了的罗拉和曼尼抢了银行,刚松口气,警察开了枪,罗拉死了;罗拉抢劫了自己的父亲,惊喜的曼尼走向微笑的罗拉,一辆救护车迎面驶去将曼尼碾压;罗拉赌场走运,在轮盘赌的一个号码上连赢十万马克,曼尼也宿命般找回了丢失了的钱,紧张过后终于柳暗花明皆大欢喜。细节的微妙变化引发迥然走向,三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三个合情合理的结局。罗拉在神经质的命运中生猛坚韧地跑着,没有蒸腾的汗水粗重的呼吸,她的紧张被粗旷明快的金属音乐代替,一场美女救英雄的危机拯救好似刺激的游戏,视觉化、现代感、又似乎有些虚幻。罗拉看起来轻率浮躁不学无术,鲜红的头发让人想到水煮鱼香辣蟹以及一切招摇炽烈激荡的东西。她与精致优雅毫无关系,却在无计划无策略的奔跑中散发出了不矫饰的粗糙质感的难以模仿的风尘仆仆的动人心魄的美,“这个女人不寻常”。手忙脚乱的奔跑、歇斯底里的喊叫,她在不置可否的无常命运中一往无前并不计较。
  苍白的生命因为有了这次考验振奋了起来,虽然后果难以琢磨,虽然死是很可能的结局。罗拉以看似无知的冲动和死神赛跑,连导演也不确定她赢不赢得了。两条性命组成的爱情在十万马克面前那么单薄,有钱就生,无钱则死。金钱面前没有悲天悯人的闲散时间,只能以钱为终点奋力奔跑。没有人知道罗拉是否成功救了曼尼,但至少她分秒必争没有丝毫退让。金钱保佑,但愿她弄到了该死的十万马克,不是白跑一趟!
  罗拉,快跑!
  
  《黑暗中的舞者》――谋自己的财害自己的命
  
  捷克盲女人破碎的美国梦。
  即将失明的盲女人塞尔玛疯狂工作为的是赚钱给儿子治疗家族遗传的眼病,她热爱歌舞却不得不将自己困在逼仄的工厂里,以廉价的劳动换取儿子看见的希望。没有生日礼物,没有任何物质的欢娱,省吃俭用,含辛茹苦,不过为了得到别人与生俱来的视力。乐未及,就生悲,就在攒钱的盒子快要装满的时候,濒临破产的邻居发现了她的秘密。邻居几乎是她最好的朋友,真诚的关爱帮助曾给她和孩子带来难得的快乐。然而钱的威力难以抗拒,它迅速变成一把打开邪恶锁链的钥匙,诱引邻居见财起意。那个曾经善良懦弱的邻居男人。终于伸出了偷窃的手臂。于是,绝望的塞尔玛为了讨回本属于自己的钱杀死了偷钱的邻居。命运的跌宕起伏中,她跌进了最后一个难以走出的大坑。
  法庭上,公平被贫困杜绝了,一切矛头都指向她。她像一颗无辜的智齿,并无过错却被凶狠地拔掉。这个纷繁混乱的世界上,她因为不染尘埃而受到伤害,玉石俱焚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为了保住钱,为了维护朋友的尊严,她默不作声遭受着践踏和挤压。罪名成立,严谨严肃的判决其实那么荒唐粗鄙。证据、证词,一切都是邪恶的帮凶。“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的俗语像是为她度身设计。有病又没钱的母亲,辛酸的舍命不舍财,靠承受冤屈留下微薄的遗产。为了挣钱艰难的活着,为了保住钱屈辱的死了,生命的尊贵抵挡不了金钱的实用。没有争辩、没有转机,活着成了一场旧梦。
  走向死刑的时候,塞尔玛控制不了恐惧和留恋,哭得悲痛而丑陋。歌声与哭泣来自一个喉咙,如同生和死都在同一个人间。最后时刻,她再次沉浸在幻想的歌舞世界里,以自欺欺人的欢快美满掩饰真实的疼痛破碎。是不是有些荒唐?以精神胜利来冒充抵抗。刑场变成舞台,刽子手变成朋友,寒冷变温暖,绳索变项链,俎上之肉塞尔玛在奄奄一息中发出激情弥漫的歌声。
  虚幻的开云见日遮不住结实的满目疮痍,一时的欢歌笑语换不了永远的苦海炼狱。歌舞元素的加入更衬托出生活伤痕累累的悲惨面目,没有钱就没有自尊,没有钱就不被相信。幸福早就老了,痛苦永远年轻,绝处逢生的事一直很少发生,与钱有关的罪与罚世代不休地上演。
  破釜沉舟殊死搏斗的结果是弹尽粮绝头破血流。塞尔玛死了,一根绞杀罪犯的绳子勒紧了她的咽喉。孩子终于用那笔苦难的钱做了手术,她用死给了孩子最后一点血色的宠爱。
  金钱和死亡都安然呆在故事里。穷人的一条命,不过是一笔小小的手术费。
  
  《撒玛利亚女孩》――从钱开始,以钱结束
  
  金基德的电影向来很难还原在生活里。那些静谧模糊残酷的故事好像发生在另外的时空,人性在他的世界里因为简单而复杂。《撒玛利亚女孩》更是把少女援助交际拍得压抑浓稠无法稀释。
  少女倚隽和洁蓉是要好的朋友,她们渴望去欧洲旅行却缺乏相应的费用。没有一筹莫展,似乎是水到渠成地,她们平静地做了这样不留余地的决定:洁蓉出卖身体,倚隽联系嫖客,以尽快赚取旅行的钱。情节悄然展开,懵懂少女以毫不介意道德的姿态,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赚钱生涯。洁蓉没心没肺地躺在小旅馆的床上,任肉欲澎湃的男子一次次进入她的身体。少女的堕落拍得行云流水,唯美的画面没有迟疑。可我仍觉得那是一只石榴被利刀切割,饱胀的子粒散落一地,童贞是分离的石榴籽,汁液流淌难以愈合。
  女孩洁蓉只为了一点钱,只为了一次旅行。对这种显然得不偿失近乎不知廉耻的交换,她安之若泰没有半点犹豫,有些时候她甚至从那些饥渴的身体上感到了温暖。其他时候,她好像依然是个没有忧愁的孩子,穿着校服,吃着猪手,并不伤感,没有忏悔。倚隽也从容坦然,像个老到的皮条客。她们的超脱让我迷惑,仿佛出卖身体是转让一块橡皮,只是最寻常的交易。每一次卖淫结束,倚隽都帮洁蓉清洗身体,似乎她们都相信水可以洗刷一切污垢。她们把钱装在盒子里,面对逐渐增多的钞票,笑容浅淡地憧憬。
  涉世未深的洁蓉忽然死了。在一次打非扫黄的搜查中,她从窗口跳下。不是向上飞翔,而是砸向地面,年轻的身体发出最后的钝响,嘴上带着难以破译的笑意。她死得桀骜无助又猝不及防。原来,她还是在乎的,她不愿被警察抓住,不愿被当作一个妓女。水洗去的是灰尘,不是伤口,以为早已超越的道德底线其实一直暗藏在她心里。她不是俗世的红男绿女,对包括死的一切尚没有深刻的认识,只是为了赚取路费决绝地走了捷径。
  不分彼此的日子被死亡了断。歉疚折磨着倚隽,作为两个中的另一个,她依然在呼吸。她必须做些什么,必须抚平暗涌的悲伤,必须偿还灵魂的亏欠。
  没有快乐可以分享,就让我沿着你的轨迹体验你的痛楚吧!自虐有时是特殊的反省和安慰。倚隽逐个联系洁蓉从前的客人,用自我、极端的方式救赎――从身体开始,以身体结束。她艳妆出现,平静地做爱,然后把洁蓉赚的钱还给他们。身体、金钱都拿去,灵魂和希望还给我。本子上一个个名字的划去代表着愧疚和拯救的缓慢释放。少女的躯体散发出圣洁的光芒,肮脏的男人无法睁开浑浊的眼睛。无欲则刚的倚隽终 于拾起了她和洁蓉两个人损伤的尊严。
  两个女孩冷静地把身体交予陌生的男人,与爱无关,只与钱勾连。爱的始终缺席让性显得那样低级,金钱从那些衣冠禽兽兜里得来,又被塞回他们那里。归还,毫无牵连,才能获得自由。钱从被渴望的路费变成清算鄙夷的工具,既让人迷失,又让人平静。好像是没什么变化,原路返回的钱还是钱,只是人的命运早已不同,有些生命消散离去,有些缺陷难以填补。
  如此而已。两个女孩,一条性命,一些钱。
  
  《雨人》――比金钱更贵重
  
  不知父亲是如何计划的,是为了补偿对大儿子的亏待,还是以钱为线索诱使贪心的小儿子找回兄弟情谊?反正最后真的大团圆了。不管是父亲的早有预谋,还是上帝的穿针引线。算是温暖吧,亲情磕磕绊绊地把金钱挤下了第一的位置。查理的公司即将倒闭,焦头烂额中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这仿佛一个福音――遗产适时到来,可以挽救一切。然而父亲只留给他一辆老式轿车,几百万美元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陌生人雷蒙与他有相同的姓氏,这个他从不知晓的亲生哥哥是患有自闭症多年没离开过疗养院的病人。
  简直是古井起波涛,全部的钱被多年毫无瓜葛的人拿走。查理愤愤不平地想追讨属于自己的一切,他暗藏心机地把哥哥接出了疗养院。“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拥有继承权的雷蒙散发出钱特有的光泽,吸引着查理朝自己走来。
  兄弟俩的旅途状况不断,屡出事端。骨血相连又彼此隔阂,焦躁的查理,古怪的雷蒙,二人的相处像北极熊遇到东北虎,谁也无法理解谁。不坐飞机、准时看电视、每餐吃同样的食物、某一个指定市场的平角裤,雷蒙固守着一些滑稽的习惯不容篡改。他像一只严谨的蜗牛,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条不紊。这就是病人雷蒙,一本正经地做傻事,抵得住任何怂恿威胁,不容侵犯不识抬举。那些钱是父亲对他孤独岁月的弥补,但他却对所谓财产没有任何概念。恼火的查理筋疲力尽应接不暇,要不是为了那笔诱人的遗产,他显然没心情理会有缺陷的哥哥。
  总是这样,一个扒拉着小算盘,一个坚持着没章法,谁也奈何不了谁。搞笑的场面接二连三,思维的鸿沟难以逾越。
  “雨人有好玩的牙齿。”――雷蒙刷牙时无意间一句自娱自乐的嘀咕。
  震惊!查理被那个久违的名字击中――“雨人”是他童年伙伴的名字,隐约保留在他最初的记忆里。这个在他成年后再也没有出现,甚至有些怀疑是否虚幻的伙伴,早已成了他内心最难忘最疑惑最美妙的秘密。
  欢乐的、模糊的、因为遥远有些破碎的时光碎片骤然出现。原来,雨人就是雷蒙。幼年的查理因为发音含混一直将雷蒙(Remon)误读成雨人(Rainman)。兄弟俩朝夕相处的时光曾经真切地存在。因为患病的雷蒙不小心烫伤了查理,家人怕雷蒙再伤害查理,无奈中把他送到了疗养院。查理忘却的一切雷蒙都记得,他始终以雨人的身份无邪地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内心温柔,铭记却不轻易提起。
  时光有时似乎可以超越。成年的兄弟俩疏远了三十年,却还是在一瞬间抓回了童年的天真。跨过分离的千山万水,成年的荒芜一下子长出童贞的青葱。那些口齿不清的、稚嫩懵懂的、弥漫着尿布气息的纯真岁月迎面走来,他们仿佛轮回般,与往事干杯,再次回到了可以分享的地方。债务、遗产、这些与钱有关的词语不再是关键词,以争夺为目的的旅途陡然变成对良心亲情的呼唤。爱兄弟还是爱黄金?查理给出了温暖的答案。
  寻找金钱却寻回手足。这一次金钱只是一个引子,亲情才是正文。
  
  《小武》――谁动了别人的钱包?
  
  小武的一切都是不光彩的,长得灰头土脸,活在枯燥落后的县城,干着特殊的手艺活――他是一个小偷。他带着眼镜穿着西服,却与体面没有丝毫联系,骨子里的落魄潦倒像一阵风,无形却难以掩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独自漫步在越跑越快的社会里。只要别人有钱,他就不会没钱,随机的偷窃维持着他的生计。依附着高危险高回报最直接与钱打交道的手艺,他卑贱地活着。
  录相厅、卡拉OK、撞球、万宝路、播放贝多芬音乐的劣质打火机……灰暗的仿佛永远是黄昏的小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城市象征富足前卫的符号在这里被高调地嫁接克隆,尚不富裕的小镇连跑带颠不由分说地进入了消费时代。小镇像一身假名牌的半老徐娘,颓势中硬是挣扎地繁盛。可怜又荒诞,捉襟见肘的纸醉金迷,简易粗糙的歌舞升平,勉强尴尬的声色犬马。作为拼盘小镇的边角料,放纵消沉的小武用偷来的钱游弋在夹生的世界。面对变化,他困顿迷茫无力对抗,麻木的脸偶尔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是贼,做着被勒令禁止的事情,是社会不安定因素,是不起眼的叛逆者。他没有理由活得快乐,因为他靠亏心活着。不知是否是冥冥中的一种平衡,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要失落其他珍贵的东西:改邪归正的朋友成了企业家,结婚没有告诉他;刚成为他情感寄托的歌厅小姐胡梅梅不辞而别,没挥一下衣袖就带走了所有的云彩;崇拜城里人的父母见小武哥哥找了城市女朋友便理所当然地要求小武给哥哥钱。一团糟,对周围人的热情换来萧索的回应,朋友、爱人、亲人都带着隔阂的想法渐渐远离,丧失、疏远、忍耐成了小武情感生活的方向。无法阻挡,所有人都在追逐心中的幸福,惟有落伍的小武没有梦想,他像热闹生活的一滴冷汗,阴冷模糊又狼狈多余。
  小武被抓了,下手时为与梅梅联系而买的传呼骤然响起,伸入别人口袋里的手暴露在众目睽睽下。押送他回去的路上,顺路办事的警察把他铐在了电线杆的旁边。行人的注目中小偷小武厌烦冷淡地蹲在地上,像粘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没有灵魂没有生
  我曾经丢过两个钱包,还多次在即将被偷的时候万幸地发现了那只肮脏的手,我始终难以忘记丢东西的窝囊委屈,也一直保持着对小偷咬牙切齿的怨恨。可当我看到失败者小武仓皇的脸,怜悯还是出现了。这个萎缩寂寥任性执拗的小武让我看到了贼作为人的脆弱和感伤。甚至看到他只拿钱归还身份证的细节,我险些被感动了。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我停止了浮想联翩,始终忘不了他是一个贼,一个作案的人,一个把有钱的踏实变成丢钱的懊恼的人,一个没有资格幸福的人。即使他无所适从,即使他屡受伤害,我依然无法忽略他特殊的身份。
  贼,是人群中的伤口。一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花火》――钱比死更冷
  
  北野武的脸像一面诡秘的墙,冷酷刻薄、麻痹阴冷、狂妄偏激,透着无法遮掩的邪气,鲜有平和的姿态。我不喜欢那张脸,那带着几分无耻和流氓气息的五官让我感到紧张。但却喜欢他的作品,那些血迹斑斑的凶猛故事,自由、冷漠、稳健、狂狷,却洗练得从没有过剩的喧哗。
  北野武。我不懂得这名字的含义,却觉得它带 着些自负、强悍、粗鲁,是适合他的名字。就像沟口健二的谦和古风,小津安二郎的温文尔雅,黑泽明的哲思深邃,总觉得这些日本导演的名字或多或少暗合着作品的风格。当然,这种自以为是的归纳或许和我的孤陋寡闻和胡乱联系有关。
  自编自导自演,北野武和徐静蕾有相同的爱好。《花火》也是如此,那张僵硬的脸又一次成了主角。他是一个辞职的警察。几年前孩子死了;妻子正处在绝症晚期;一起长大的搭档堀部被暴徒射击致残而被妻女抛弃;年轻的部下田中英勇缉凶不幸殉职留下孀妻弱子无人照顾……放眼望去,除了老幼病残就是鳏寡孤独。当命运给出如此咄咄逼人的提设,谁还能坚守愚昧的乐观拿出默默承受的结论?牢骚抱怨继续委曲求全没有用!脚踏实地发奋赚钱来不及!困窘中借的大笔高利贷依然无力偿还。惟有铤而走险不计后果,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坏的后果!他买了辆偷来的出租车,粉刷改装成警车的样子,穿上从前的警服,抢劫了银行。整个过程,他从容镇定一言不发,散发着毫无做作的血性刚毅。
  终于有钱了。他还了高利贷,将一部分钱留给田中的寡妻,又将昂贵的画具邮寄给打算画画的堀部。像童话里一样,钱被分配到最需要的地方,许多麻烦迎刃而解。一切安排妥当,他与对他疯狂举动一无所知的妻子开始了最后一次旅行。抢劫,短时间内掠夺不属于自己的钱,明目张胆贪婪跋扈,是让人不齿的事情。可他的抢劫却无法这样定义。这个男人,怀着深沉又绝望的爱,抢出了责任,抢出了道义,既有控诉又有讨还,抢得君子,抢得仗义,简直有几分剑胆琴心。“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严酷无情”,他以极端的方式做着雷锋的事情。
  因为爱而无法无天。傻子也看得出:这抢,便是把心一横。那旅行也必然是没有归途的。雪国、沙滩、蔚蓝的海洋,永恒的美景中是即将逝去的生命。在黑白两道的追踪下,他以暴制暴,极力给予妻子一个华彩的死亡。他凶神恶煞地猛揍乱说话的职员,满不在乎地杀掉纠缠而来的高利贷分子,只为了保有一块洁净的土地,让妻子在枯萎前实现生命里唯一一次怒放。
  那个夜晚,他为她放烟火,妻子似乎是被那瞬间的花团锦簇惊呆,病容中浮现出温煦幸福的笑。单调的夜空,缤纷的花朵,悲怆的缠绵,一对相爱的苦命人,暂时摆脱寒酸靠抢来的钱完成了对生命的喝彩。
  绽放过后必然是消亡。结局被安排在宁静质朴的海边,北野武电影中频繁出现的海。昔日同事追踪而至,他向他们要了最后一点时间。一片澄澈包容的蓝色中,传来两个连续的声音――呼吸和枪响都停在海边。面朝大海,宠辱不惊,两情缱绻,了却残生。音乐百转千回,生命戛然而止。这一次的死亡看不见一点血腥。
  他拿了不该拿的钱,给了妻子最后一点明朗的时光。非道德的举动显出道德的美感。他们活在地狱,死在天堂。
  以钱为线索,回顾了这些电影。有些错愕,有些悲凉。为了钱,那么多人尝尽了艰辛,却鲜见谁获得了幸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勿需文化就可轻易理解的常用语。然而,没有谁不向往金钱,人们总是猴子捞月亮般执著地渴望得到钱。金钱,早已成了这世界最统一的梦想。为了一袋金币,犹大出卖了耶稣;因为贪恋财宝,阿里巴巴的哥哥竟然忘了那句简单的“芝麻开门”招来杀身之祸;善良的快乐王子为穷人舍弃了宝石装饰黄金外衣,却因外表不再光鲜被推倒。面对金钱的光泽,人总是摇摆挣扎,难以守住理智。所以有个词叫见利忘义,而没有不合时宜的“见义忘利”。
  是物质让嶙峋的生命变得滋润丰满了,想得到更丰厚的物质,先要得到钱。追逐钱的路上,人们总是关注结局,遗失了开始。于是,钱成了活着最大的噱头,得到钱成了唯一记得的。钱,只是钱,钱成了钱的愿望,钱成了钱的基础。似乎是一些钱在召唤另一些,似乎是一些钱指挥着人的脚步。而其实,钱什么也没做。它是无辜的,它尽职尽责,从不作怪,是作怪的人泼了它一头脏水。在这个无价的东西越来越少的时代,人谄媚地将钱推向了王位。“杀人如草不闻声”的从来就不是钱,是人躲在钱的身后,露出狐假虎威的笑容。
  钱与邪恶素不相识。爱钱没有任何过错,只是在朝它飞翔的时候,很多人忘了爱惜自己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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