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您 我往烟灰缸里弹烟灰 我在一张张干净的纸上 写分行的文字 回忆是一只蚕，至少 像蚕那样吐着丝一般的皱纹
我把衰老当做岁月的恩赐
这样的情景几乎天天都在发生
这样的每一天，都因为我
经常坐在这儿不走而先后走来
不断走来的时间不断地离开
乍泄的曙光使那些隔夜之物
及时地成为垃圾
它们越来越高地堆积在
我的心里，反复挡住我视线的东西
总是被我反复看见
……您在听吗?上述的一切
使明天成为更加遥远的码头，而
每次出门，都像在赶最后一班客轮
想到
始终无法看清
雨是怎么下的
只听见急促的雨点
像隔壁的女儿敲打键盘那样
不歇气儿地敲打着
这个夜晚
后来，雨就没声了
抬头朝窗外望去
一颗星星和一群星星
正一起出现在夜空
雨后的星星格外地多
也格外地亮，它们
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
清晰得好比
读不懂的古希腊字母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
我想到很多很多
跟古老的字母和崭新的星星
毫无关系的事情
最后莫明地想到
需要走完的路太像一条藤蔓
长而蜿蜒地爬向枯萎
命运一直在尽头那儿准备着
只须顺着藤就能摸到
那么，无论我
懂与不懂都无关紧要
都不会妨碍结果
最终成为结果
吸烟者
他吸的时候
指间的那颗火星
比刚才的还要鲜亮
他不吸，眼前的暮色
又深了一层
四周一片寂静
除了头顶上
云朵轻轻滑动的声音
时间带来的正在被时间带走
用不了多久
太阳就将为月亮
腾出整片天空
用不了多久，他
就要成为夜晚的一部分
就会相信：每一颗星星
都是流泪的眼睛
沉思中的他，其实
一直是他沉思时的旁观者
他一定看见了
数十年的寒暑
是怎样于一支香烟的尽头
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因此，他无法不安详
――坐在街边花园的木椅上
仿佛坐在
天堂的门口
我与自己
左边的是我
右边的，是
正在吸烟的自己
那情景
好比两只
不声不响的瓷瓶
相互靠在一起
为了避免致命的磕碰
它们紧紧地靠在一起
而中间那道无法弥合的缝隙
又让它们成为
难以分开的整体
恬静。敏感。脆弱……
我承认我的这一半跟那一半
也是由这些不同的
碎片，拼凑而成
无论别人怎么看
我都愿意把我和自己
视做两只一模一样的瓷瓶
区别在于
一只一直空着
另一只则期待着盛满什么
要是反过来说
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