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日，雨中和 三只羊，一男一女，两人一犬。 没有话，只有时间随雨声慢慢向晚， 余生也慢慢向终点靠近。 慢点，路太滑，太泥泞，
积水还浮在地面，还隐在草丛。
但秋虫已经赖不住寂寞，
奋力地叫着，唱着，和着丝丝雨声。
仿佛，凉爽已渗入皮肤，
仿佛，秋意已深入人心。
一路还是无话。但雨声很美，
蹄声也很悠扬，奔跑中的腰身，
更是令美妙折腰――依然
免不了大声吆喝，小声责骂。
偶尔停步，突然摆尾，继续前行。
几乎不用学习，它全都会。
我则慢慢忘记，或随手丢弃，
吝啬丝毫不曾有过。茫然地回到内心，
茫然地拉着赵宇、牵回美美。
雨一直在下。或大或小。
竹林间的月季几乎取代了玫瑰。
迷茫也取代了困惑，取代了雨声。
美美蜷身在我的怀里。
它的忧伤出自本能，出自遗传。
它的忧伤感染了我，也感染了
一对母女。爱抚令它安静。
突然，它挣脱怀抱奔进雨中，
将一身的爱抚抖进湿漉漉的草丛。
2003
南华街
我们住一个院子。
邻居们叫他马二，
我叫他二哥。院子很小，
六户人家，三家低保户。
马二已申请了三年多。
天没亮，马二就在扫街。
弯腰直背，干净利落。
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计。
他尽力压低扫帚，
不让灰尘扬起，不让行人厌烦。
在这繁华的都市，
马二一心扫他的街。
闲极时，
他也找我下棋解闷。
下棋时，他爱大呼小叫，
一副吓人的模样。
更多时间，他是安静的。
安静地打扫他的五条马路，
安静地默诵他的袖珍本《古兰经》。
偶尔，他也去清真寺礼拜。
偶尔，他也带儿子逛逛他扫的街，或更远。
2002
一支谣曲的背景
如果说三年只是人生旅途短短的一瞬，
那么十年、一百年又当如何？
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和智慧，
我该怎样叙述，怎样把她介绍给你？
她是一群人，活在我的身体里。
一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我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饭吃饭，
偶尔还一起玩游戏，享受一次生活的快乐。
如果说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
我应该回避，那么现在我是否应该说出？
理智和情感告诉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她，仅有的一个办法。
靠她仅有的一双手，或一副身躯，
已经运转不了，她只有使用减法。
就像写诗，把不该有的小心地修剪掉。
而几年前，她一直使用着加法。
打开空调，让闷热的天气凉爽下来，
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沉着，冷静，
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但杀人是要偿命的，虽然，
她只是轻轻地划破女儿的喉咙。
虽然没有一丝痛苦，就离开了这世界。
虽然，女儿微笑着躺在母亲的怀里。
我没有大惊小怪，没有瞪大眼睛。
眯着眼，我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也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看着，稍微有些呆。
她朝我轻轻一笑，从此便杳无音信。
2004年5月某日凌晨一点，
我饿了。我饿了，随手拿一块饼干吃。
她饿了，却杀了自己一个女儿。
还好，没有蒸了吃，只是草草埋掉。
2004
丘貉之诗
路不是很远，走了近两个小时。
一路上，槐树挤着杨树，
绿芽儿探出小脑袋――
“小心点，伢儿嫩，要命呢！”
命有的是，说要就要了两条。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落四周。
我们也停留了，短短三五十秒。
倒是方便了警察叔叔，
只是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鲜红的血浆仿佛昨日喝下的番茄汤，
该不是苏丹红超标了吧？
疑惑紧跟着拐进了河北小尚村。
好嘛！这里的命一个个赤条条：
女人挥棒，男人剥皮――
只忙得一只只小貉，顾东顾不了西。
惊恐的眼神恍惚间回望了一下
刚被剥皮的身子，就弥散在淡淡的雾霭中。
“新坟埋的是汉光武，
旧坟埋的是汉萧何”，悲切的
秦腔还没碰着窗玻璃，就折了回来。
2005
白花花的小手
睡意在枕边作撩人的低语。
他挥舞十万旌旗，将无数阎罗
斩于马下。锵！锵！锵！
他得意地快速地转着圈。
“啪！啪！啪！”急促的敲门声，
犹如梦中那招展的旌旗。
他下意识擦干下滑的口水，
无意识叫了声：“进来！”
大师姐小师妹，齐刷刷黑压压，
挤在他凌乱的床前，声音
攒动。春雷搅拌着春梦，命运的
手掌绽放着春光。迷迷糊糊
抓过一只手，瞪眼一看：
没有掌纹，又抓过一只还是没有。
他飞快地将眼前一只只小手，
仔细端详：白花花的小手们，
如家乡的平原：起伏和跌宕中，
却找不到一条细小的河流，
与沟壑。一张张白嫩的小手
光滑如镜。呀――！他抬头观望，
目光穿过错落有致的玲珑曲线。
呀！镜中一张晃动的脸上，
从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掌纹。
从此，谣言传遍了天空。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