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欠点酸]什么梅子最酸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蔡小容 1972年生,曾用笔名麦琪,网名小麦的穗。武汉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出版有散文集《爱与咳嗽不能忍耐》、《用耳朵喝酒》、《流金》、《寻找我们的传奇》,在《十月》发表自绘插图本长篇小说《日居月诸》等。
  
  哇,我今日方知四川画家陈和莲是位男性。我家里有三本小人书都是他所画,一套《说唐》中的两册《群英聚义》、《三鞭换两锏》,还有这本《杨梅》。我以名度人,一直当他是个女的,所以特别记得。难为“她”跻身于众多男画家群中,跟他们一道画武将兵卒、盔甲马匹、沙场绿林,这个女人不寻常。我倒没觉得“她”画得有多好,因为意识中有了性别框定,我看“她”笔下武夫们的身材,尤其腰、胯、腿的线条,好似都带有女性特征,还有那战裙,绽开的形态也像女子的裙摆。“但这个人的马画得好,很准确。”我爸爸说。于是我留意一番,记住了几个大致的谱,自己画马时不至于让马跑出离谱的动作。
   谁知他竟是个男的,我的感觉都要翻过来。他的名字也变得富有意趣,差点就“陈老莲”了。他从一个县里的中学美术老师起步,转至文化馆、美术馆当干部、当副馆长和副研究馆员,直到当上地区美协主席――不容易吧,在一个县份上当画家,几十年一点点地奋斗。唯一容易的,是他们劈面就看见山,伸手就捧到水,山水向来是满满地盛在胸怀里。
   我犹记得爸爸带我在新华书店买下《杨梅》的情景。拿给我们的这本,封面的印刷有问题,调色的两重没能叠在一起,使得杨梅的实象之外多了一重红色的虚影,仿佛她的分身离魂,跟她一模一样地笑着。爸爸和我都没觉得该要求换一本,觉得这样子蛮有趣――爸爸跟我都喜欢怪一点的东西。
   这本书打击的是贪污盗窃、投机倒把。我小时候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贪污盗窃这个词还在,投机倒把这词早没了。投机倒把的分子叫巫得福――瞧这名字,姓了“巫”还不够,还又“得”又“福”,简直没机会成好人。巫得福在物资站当采购员。金河生产队修建水电站,缺少钢管。队长老田是巫的老表,正发愁,被这巫表弟拉到饭馆,提出只要队里支援物资站四百斤红糖,他就可以弄来钢管。老田想队里的红糖交售任务早完成了,超额的也是放着,一拍大腿就同意。结果杨梅说这是“以物易物,乱搞协作”,仓库保管员也同他吵,开拖拉机的小刘也开倒车把他往回带。我小时候觉得他们一语双关的对话多么妙:
   “小刘,咋个搞的?方向都整拐了。”
   “你的方向才拐了!人家杨梅的话,符合毛泽东思想,你为啥不听?”
   杨梅的一句“歪门邪道”,老田听得火直冒。他是不存私心的,真心为集体着急,保管员不给提红糖,他说借都行,先把钢管换回来,他以后拿自留糖来还。他的巫表弟来攻关,也不过给他拎两斤挂面、一封饼子,那年头人手里有个啥?结果全体社员反对老田,他气啊。
   而杨梅这女将,好生厉害!看她在桌上猛击一掌,喝问巫得福,字字句句堪比机关枪:“巫得福,你别装蒜了,老实交代钢管哪里来的?套购红糖去干啥?身带空白介绍信和发票搞什么名堂?”巫得福是大汗直冒,可我这局外人,过了这么些年,年纪比杨梅都大了,还是辨不出巫的话是不是有问题:“钢管你们按国家调拨价给,红糖我们按供销社收购价买。”晕死,我听不明白,哪像杨梅立即能够反问:“那交不交糖税?”
   杨梅他们自力更生,用木管代替钢管,青年突击队员们奋战好几天才安上,给水一冲就垮了。唉,这个连我都能料到,难为他们商量出这么个点子。他们又转念,去挖江里的石头打成石管,用水泥接上缝,说不怕水不生锈,百年不烂……愚公的精神也无非如此吧,青年们争着去运石头,姑娘们学着打石管。只有老田一个人被孤立了,他还是队长呢,队长总是没有书记对,在所有的阶级斗争故事里头。
   杨梅是党支部委员。她穿一件枣红上衣,坚持原则的身姿矗立在山间,“像一株怒放的攀枝花”。她的衣服裤子都十分肥大,那时候的女式服装,估计跟男式的只有尺寸差异,决无腰巧、胸线。陈和莲画的杨梅的身材,还不如他画的隋唐武将那么腰是腰腿是腿的。老田赌气不理她的时候,望着她吭哧吭哧扛一块上百斤大石头的身影“不很粗壮”,心里不是滋味。梅子啊,太甜太熟了也不好,最好还是带点儿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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