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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时拍卖【匡时愧腐儒】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夺嫡风波中,朱棣的两次召见       永乐九年的夏天,永乐皇帝朱棣北巡三年,在北京与西北各地转了一大圈,而后回到南京。其时尚未迁都,南京仍是朝廷中枢所在。
   朱棣回来的第二天,就在便殿中单独召见了担任左谕德官职的杨士奇。明代,管理太子事务的衙门叫詹事府。左谕德隶属于詹事府,负责太子的学习。明代的翰林院与詹事府,都是讲臣与词臣汇聚之地。左谕德官阶五品,在讲臣中较有地位。
   朱棣为何要单独召见杨士奇呢?说来事出有因。
   朱棣夺位之后,在立储的问题上一直摇摆不定。这件事的始末情由,我已经在写解缙的文章中作了介绍,这里不再赘述。需要说明的是,在永乐皇帝北行期间,太子朱高炽一直行使监国的权力。而他的两个弟弟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也都留在南京。这两人联手对付太子,不停地找岔子,弄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用密件向远在西北边陲的父皇打小报告。
   朱棣本来就不大喜欢太子,所以情绪容易受到干扰。于是,一回到南京就找来杨士奇秘密询问。北行之前,朱棣下旨让杨士奇、蹇义、黄淮三位大臣辅佐太子监国。这三人都得到朱棣信任,而杨士奇又特别得到朱棣的赏识。
   在便殿中,杨士奇被赐座之后,朱棣劈头就问:“这三年来,太子监国的情况如何?”
   杨士奇面对朱棣咄咄逼人的眼神,从容答道:“太子对皇上非常孝敬。”
   朱棣对这种回答显然不满意,斥道:“治国大事,仅有孝敬,焉能担当大任?”
   杨士奇又答:“殿下天资高,即便有过,常自当省悟,并且知过必改。而且存心爱人,从来不敢有任何差池,有负皇上监国重托。”
   听了这席话,朱棣微微颔首。眼看就要爆发的一场“易储”危机危机暂时得到了化解。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三年后,朱棣再次北征。临行前,仍下旨让杨士奇等三人辅佐太子监国。朱棣这一去又是三年,永乐十四年秋回到南京。这期间,汉王朱高煦的夺嫡之举愈演愈烈。对太子的诋毁与谮害变本加厉。朱棣仍是将信将疑,返回南京时,恰恰太子因为搞错了时间,出城接驾稍迟,引得朱棣勃然大怒。他当时就下旨将太子身边的大臣全部逮捕,送往锦衣卫拘押。但唯独宽宥了稍后赶到的杨士奇。并于当日再次单独召见,朱棣问道:“这三年,太子监国如何?”
   杨士奇跪奏:“禀告皇上,太子孝敬如初。今日迎驾稍迟,皆臣等罪过,与太子无关。”
   朱棣让杨士奇退下,并不追究。但被汉王收买的大臣却交相上疏,认为杨士奇身为太子身边重臣,不能独宥。朱棣只好下旨将杨士奇收监。但过了几天,又将杨士奇等一干在押大臣全都释放,其因是汉王夺嫡的阴谋以及一些行为不轨的事传到了朱棣的耳朵里。于是,他找来蹇义和杨士奇两人,询问汉王的事迹。朱棣首先问蹇义,蹇义不回答。朱棣转而问杨士奇,杨士奇答道:“臣与蹇义两人,长期就职东宫辅佐太子。汉王有什么不轨之举,外人也不敢告诉我们二人。”
   杨士奇回答得很有分寸,既保全自己又留有余地。朱棣又问:“朕听说了汉王的一些事情,你们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杨士奇等哪不知道汉王夺嫡之举,只是不敢在朱棣面前披露。见朱棣态度似有转变,杨士奇趁机说道:“汉王是否有非法之举,臣等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但汉王最近的一件事,倒是值得皇上注意。”
   朱棣问:“什么事?”
   杨士奇说:“皇上两次分封汉王,他均以种种理由拒绝前往就藩。近日,听说皇上有迁都之意,汉王便主动申请留守南京,惟陛下深思汉王之意。”
   听了这句话,朱棣默不作声,起身回到内宫,可见杨士奇的话触动了他。南京乃龙蟠虎踞之地,且祖陵所在,就近有江浙膏腴之地,粮赋充足。设若自己百年之后,太子在北京登基,留在南京的汉王,完全可以凭借江南的赋税北向擒王。到那时候,兄弟相残,非死即伤,说不定还会发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悲剧。接下来的几天,大约是朱棣内心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为社稷民生着想,为朝廷长治久安计,朱棣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削减汉王的两厢护卫,并让他即日离开南京到山东乐安就藩。
   一场进行了十四年的“夺嫡”斗争,至此才算落下帷幕。在汉王怆然离开南京的时候,朱棣宣布提拔杨士奇为翰林学士。
   在“夺嫡”风波中,风流倜傥的才子解缙丢了性命,而老成持重的杨士奇却荣膺重任。他们都是拥立太子的重臣,其下场为何绝然不同呢?哲人说“性格即命运”。掸开历史的烟云,在解缙与杨士奇两人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某种宿命。
  
  十年时间,从乡村教书匠到帝王师
  
   回到洪武二十年之前,就是在刘伯温与宋濂相继饮恨离世的时候,官场的环境可谓恶劣,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此时宦海中人,恐怕都有唐代诗人李商隐的那种想法:“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此情之下,悠游山林是一种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我们现在来读两首写于这一时期的诗:
  
  湘阴山南江水斜,春来两岸无人家。
  深林日舞鸟啼歇,开遍满山红白花。
   《三十六湾》
  
  汉阳楼上鼓声稀,烟柳胧胧一鹊飞。
  乘月不知行处远,满江风露湿人衣。
   《江山早行》
  
   这两首诗的作者就是杨士奇。他当时的身份是一个教育蒙童的私塾先生。说到教书匠,便想起郑板桥《道情十首》中有一段描写老书生的诗句:“老书生,白屋中。说黄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郑板桥看穿了世态,故将社会上的一些边缘人物视为己友,下笔歌颂。功名无涉的老书生,本是穷愁潦倒,但在他眼中倒是乐趣无穷。
   杨士奇在整个洪武时代,都过着乡村教书匠的生涯。这倒不是他选择这种生活,而是迫于无奈。比起前面写过的五位帝王师,他应该是出身最苦的一位。他一岁时就死了父亲。母亲带着他改嫁到一位罗姓人家,他也跟着姓罗。大约这位姓罗的也是一位乡村知识分子,士奇跟着他,念了几年私塾。出于生活所迫,士奇连进县学讨一个秀才的资格都无法实现。十几岁他就离开罗家,恢复杨姓,独自在外,靠教书度日。一边教学生,一边自修。在湖湘之间,也就是今天的湖南湖北,他漂泊近二十年,其中有一半的时间,他是在湖北的江夏度过。所交者都是村夫野老、医卜炼士之流。授课之余,勤研史籍,游历山水,写点诗词游记文字。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混迹于市井的落魄书生,日后竟成为手操宰辅权柄的三朝帝王师。
   大约快四十岁时,杨士奇经历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洪武皇帝朱元璋驾崩,尚在江夏教私塾的杨士奇同所有大明王朝的子民一样,只是感到死了一位老皇帝,对自己的贫贱生活毫无影响。但是,过不多久,他接到当地知县的手札,告知新继位的建文帝要征集天下饱学之士,为其祖父纂修《太祖实录》,经人推荐,杨士奇入选其中。
   建文元年,杨士奇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来到南京。全国征召来的儒士不下百人。用了一年的时间,《太祖实录》告成。所有参加编纂的儒士皆有奖赏。杨士奇由于才华出众,被破格录用,派到南京某府学担任教授。还没有启程,主修官之一的王叔英听说了,他再次向吏部推荐,称杨士奇史才胜于文才。于是,吏部改变初衷,改派杨士奇到翰林院任编纂官。又过了一年,翰林官例行考录。杨士奇写了一篇策论,大约谈了一些如何借鉴古代经验治国的道理。吏部尚书张?看了这篇策论后,赞道:“此非经生言也!”将这卷子判了个第一。经张?的建议,建文帝批准,杨士奇被提拔为吴王府副审理,即管理吴王府的二把手。但只是享受待遇,并不到职,杨士奇仍留在翰林院充当史官。
   朱棣打到南京夺取侄儿建文帝的皇位之后,杨士奇没有像他的顶头上司方孝儒那样慷慨殉君,十族尽诛。而是同解缙一样,成为第一批向朱棣表示效忠的官员。朱棣当了皇帝,需要大批的官员为他效命。他身边多武将,所以,对于投诚过来的文官格外看重。当年,就升任杨士奇为翰林院编修,接着又让他进入内阁参予机务。第二年,再次升杨士奇为左中允,五年进左谕德。短短十年时间,杨士奇从社会底层步入朝廷中枢,从一位乡村教书匠晋升为帝者师。这种变化,不但朝野称奇,连他本人也是做梦都没有料到的。
   但是,若仔细分析杨士奇的为人,对他的这种人生巨变便有迹可寻。
   却说永乐四年,广东布政使徐奇置办了一批岭南的土特产,运到南京来分送各衙门高官。有人以行贿之名向朱棣写了检举信,并列举了那些接受了徐奇礼物的官员名单。朱棣看到名单后,奇怪上面怎么没有杨士奇的名字。于是把杨士奇找来询问。
   杨士奇知道原委后,回答说:“徐奇当初赴广东就任时,很多官员都前往送行,并以诗文相赠。臣正好生病没有参加。所以,徐奇就没有礼物送我。依臣之见,徐奇送点土特产以答谢赠他诗文的人,也是人之常情,且礼物菲薄,谅无他意。”
   听罢杨士奇这番话,原本要严肃处理这件事的朱棣,笑了笑,顿时把那封检举信给烧掉了。
   这件事传为美谈。设若杨士奇一味取悦朱棣,大谈自己如何清廉,对行贿受贿官员理该严惩这样的话,恐怕许多高官都要丢掉乌纱帽了。
   皇帝近臣,一句话能活人,一句话也能死人。杨士奇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的人望极好,皇帝也觉得他办事可靠,这是他平步青云的重要原因。
  
  仁宗执政时的四条记载
  
   在朱棣当政的二十二年,杨士奇虽然深受信任,但常常也受到敲打。譬如说,朱棣在去世前一年,听信旁人谗言,认为杨士奇辅导太子出了差错,将他打入锦衣卫大牢,不到半个月又下旨释放。朱棣两次让杨士奇到牢中小坐,皆有惊无险。这样反倒增添了杨士奇的戒慎之心。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朱棣在西北榆木川军中病逝,享年六十五岁。他死前让英国公张辅赴京传达遗诏,让太子朱高炽继位。朱高炽于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登皇帝位,是为仁宗。仁宗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惜在位时间太短。他死于第二年(即洪熙元年)的五月十二日。只当了九个月的皇帝,享年四十八岁。
   在仁宗执政的短短九个月内,他颁发了一系列诏令。对祖父朱元璋、父亲朱棣两位皇帝制造的冤案,都有所纠正;对老百姓的治理,更是大行宽政。因此,朝野上下都对这位新皇帝大加赞赏,认为是真正的太平天子。
   他登基后不几天,就下旨恢复被建文帝裁掉的公孤制度。始于汉代的公、孤,是朝廷的最高爵赏。各有三,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三孤为少师、少傅、少保。这六种职务并非专设,而是由尚书、辅臣中德高望重的人兼任。建文帝认为赏爵太滥是朝廷弊政,故革除。永乐一朝亦未恢复。仁宗皇帝恢复公、孤制度,乃是为了报答一直效命的几位股肱大臣。第一批赏封公、孤的有四位大臣。他们是:蹇义为少傅,杨士奇为少保;杨荣为太子少傅,金幼孜为太子少保。
   这四位大臣中,蹇义、杨士奇是仁宗身边的老臣,而杨荣、金幼孜则是他的父亲永乐皇帝的心肋。为了显示公正,一边提拔两个。这四人中,最受仁宗信任的,应数杨士奇。
   在仁宗执政的九个月里,杨士奇提了不少好的建议。这里记载四条。
   第一条:杨士奇担任礼部侍郎、华盖殿大学士、少保三个职务不久,有一天忽然申请求见。时仁宗正在乾清宫外的便殿接见蹇义、夏元吉两位大臣。他吩咐让杨士奇进来,并笑着对在座的两位大臣说:“新任的华盖殿大学士来了,必有谠言,你们一起听听。”杨士奇一进来,果然一番诤谏。原来三天前,仁宗下诏减岁供,目的是减轻农民负担。但大内惜薪司今日传旨,依旧照去年计划,征山东河南枣八十万斤。杨士奇看到这道旨后,认为与前旨不符,更与仁宗减轻农民负担的初衷有悖。于是特意入宫,请求仁宗更改旨令。仁宗听罢,立刻降旨减半征收。
   第二条:仁宗因蹇义与杨士奇辅导有功,决定给他们二人增加俸禄。杨士奇知道后,连忙建议:“汉文帝刘恒即位后,首先增加了自己老师宋昌的俸禄,这件事受到史家的贬斥。请您先给扈从先皇出征的大臣增加。”仁宗听从建议,先给杨荣、金幼孜增加了俸禄。
   第三条:御史舒仲成在仁宗尚为太子监国时,曾向朱棣告过刁状,意在帮汉王说话。仁宗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登基后,欲找个岔子对舒仲成治罪。杨士奇知道后立即制止。劝谏说:“陛下即位时,曾向全国下达诏书,明言此前一切忤旨者都不追究,尽行宽宥。如今却要处罚舒仲成,这与诏书的精神不符。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感到恐惧,对政局的开展不利。陛下应该学习汉景帝对卫绾的态度,卫绾反对他,他却不计前嫌给卫绾升官,这才是从谏如流的仁政。”仁忠听罢,点头称许。
   第四条:由于仁宗推行一系列勤政爱民的善政,短短几个月,国家便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新气象。于是,有一位大臣上疏,称太平盛世已到来。仁宗很喜欢这个说法,把这封奏疏拿出来让大臣们讨论。大臣们多数都积极附和。唯独杨士奇站出来对仁宗说:“陛下虽然恩被天下,但还有许多流徙在外的人不能回到家乡,许多州县的疮痍尚未得到恢复,老百姓普遍还比较贫困,温饱没有解决。若陛下坚持怀仁之心以及养民善政,几年后,百姓贫困得以解除,那时再提太平盛世,也不算迟。”仁宗再次听从建议,将那份奏疏束之高阁了。
  
  政治家分多种
  
   政治家分多种:有的政治家理论颇有建树,实干也卓见成效;有的政治家不喜欢坐而论道,却埋头苦干;有的政治家勤于造势,喜欢先声夺人;有的政治家擅于冒险,开时代风气之先;有的政治家言行不一,却政绩斐然。杨士奇的性格表面上像是棉花包,内心中却有钢铁长城。这种人若碰到强硬的君主,其忍让与妥协的一面便凸现出来。碰上仁慈的明君,其智慧与清醒的一面就会发生作用。
   杨士奇入仕较晚,碰到朱棣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社会底层苦苦熬煎了半辈子,骤然显贵,便不会得意忘形。因为,过去的苦难历历在目,使他谨慎。这一点,他不似少年得志的解缙,恃才傲物,终以悲剧收场。杨士奇之所以获得朱棣的信任,不在于才干,而在于性格。当时的朝廷大臣中,比杨士奇才干高的人多的是,但像杨士奇这样老老实实的人却太少。
   但是,读明史中杨士奇的列传,便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在朱棣当政时,杨士奇每次受到召见,都不是建言献策,而是替太子和自己辩解。到了仁宗当政,他每次召见,大都讨论国事,明辨是非,以促进政局的健康发展。
   坚持与变通,会塑造政治家的双重人格,而敬畏与感恩,又会让政治家变得慎密与圆融。朱棣与朱高炽父子两位皇帝虽然性格与才略天壤之别,但杨士奇对他们同样感激涕零。
   仁宗驾崩后,亦埋葬于万寿山,是为献陵。与父皇朱棣的长陵相去不远。宣德五年,杨士奇陪太皇太后与宣宗皇帝上万寿山谒陵,曾写了两首律诗:
  
  忆昔六龙升御日,最先呈诏上銮坡。
  论思虚薄年华远,霄汉飞腾宠命多。
  空有赤心常捧日,不禁清泪欲成河。
  文孙继统今明圣,供奉无能奈老何!
  《谒长陵》
  
  海宇洪熙戴至尊,愚臣殿陛最蒙恩。
  常依黼?承清问,每荷纶音奖直言。
  万古兹山藏玉剑,九霄何路从金根。
  余生莫罄涓埃报,血泪横膺不忍论。
   《谒献陵》
  
   从这两首诗中,我们看到一位柄国老臣的敬慎之心。在永乐一朝,杨士奇仅仅只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师,而在洪熙朝,他迅速变成一个老练持重的政治家。
  
  宣宗与“三杨”是君臣合力的范本
  
   洪熙元年的五月初二,南京发生地震。仁宗得知消息后,认为这是上天示警,处理政务愈加谨慎。但不幸的是,到了十一号这一天的早上,仁宗感到身体不适,他立即下旨,将蹇义、杨士奇、黄淮、杨荣四人召到思善门,命杨士奇当众写下敕书,驰传留守南京的太子朱瞻基赶回北京。
   第二天,仁宗皇帝在钦安殿驾崩,享年四十八岁。一个月后,太子朱瞻基继位,改明年为宣德元年,是为宣宗。
   宣德元年的八月初一,汉王朱高煦反叛。
   朱高煦与朱高炽争夺储君的位子失败后,被朱棣安排到乐安就藩,但他夺位之心从未消除。尽管仁宗继位后,对他的赏赐高于所有的王府,他仍不甘心。仁宗死后,汉王认为时机到来,就派遣亲信枚青秘密来到北京,联络英国公张辅作为内应。但张辅将枚青捉拿并奏闻宣宗。
   此时,朱高煦已经组织好自己的造反班底。委任了一批太师、尚书、都督、侍郎等官职,并在卫所散发弓刀旗帜,将相邻郡县的牲畜马匹尽数夺取,建立五军、四哨。
   宣宗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忍心讨伐自己的亲叔父。于是,写了一封信派宦官侯泰送到乐安。朱高煦看到信后,对侯泰说:“靖难之时,如果不是我拼死出力,父皇怎能夺取江山。后来,父皇听信谗言,削减我的护卫,将我迁到乐安。仁宗软弱无能,用金帛财宝来引诱我。当今的君主,我那个侄儿动不动以祖先的制度约束我,我怎能在此郁郁久住。”
   侯泰回京,不敢将汉王的话告诉宣宗。而朝中大臣,不少人开始作壁上观。眼看三十二年前朱棣与建文帝叔侄之间争夺皇位的故事又要重演,京师内外人心惶惶。
   但宣宗不是建文帝,他还在孩童时,就随祖父朱棣北征,有过军事上的历练。而且他继位时已经二十七岁,心理素质已经很坚强。在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他听从大学士杨荣的建议,亲自率师讨伐。九月十九日,王师抵达山东乐安。仅两天,汉王朱高煦便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宣布投降。
   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如此之快地平息,这得益于宣宗听信了杨荣的建议。皇帝亲自出征,既可鼓舞士气,又能震慑叛将。设若只派将帅出征,则汉王之威无法遏止。
   但是,七天之后,即九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一件事,又因杨士奇的清醒判断,宣宗再次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是时,宣宗班师凯旋而归,在河北献县的单桥驻扎。大学士陈山从北京赶来迎接,对宣宗献计说:“赵王与朱高煦共谋叛逆为时已久,陛下平叛汉王,一战告捷。此时不宜班师回京,应趁胜出击,移师彰德将赵王擒拿,以免后患再次发生。”
   宣宗听罢心有所动。杨荣支持陈山的意见,但杨士奇坚决反对。他说:“对皇上进言,要事当有据,岂可妄言,天地鬼神可欺乎?”杨荣性子急,忍不住朝杨士奇吼了起来:“你想阻挠朝廷的大计吗?已经抓获的叛逆奸党都说赵王确实参予了阴谋,怎么没有根据?”杨士奇不急不恼,从容解释:“太宗皇帝有三个儿子,当今皇上只有两个叔父。有罪的人不可饶恕,无罪的人应当优待。如果怀疑赵王谋反,就防范他,使他不敢妄为。如果仅凭怀疑就遽然用兵,这不是伤害皇祖的怜子之情吗?”
   在场大臣分为两派。同意杨士奇的人,只有杨溥。宣宗经过深思,终于同意杨士奇的意见,还是班师回京。
   兹后,在审理汉王朱高煦的谋反案时,宣宗下旨不要追究赵王朱高燧。并再次征求杨士奇的意见,将大臣揭露赵王参予谋反的奏章封好送到彰德给赵王看。赵王由是产生敬惧,并主动申请削减护卫,拥戴宣宗。一场家族间的夺权纷争终于平安落幕。
   不难看出,杨士奇与三朝皇帝打交道,始终坚持“和为贵”的治国策略。他总是与人为善,并且冷静地观察局势,对于各种矛盾的出现,他力图消减而不是激化。因此,三代帝王都对他倚重和信任。
   宣德六年六月末的一天,漏下十二刻时分,乐于微服出行的宣宗带着四名侍卫骑马来到杨士奇的宅邸。杨士奇仓皇迎接,叩头说:“陛下身系宗庙社稷,怎么不自己保重?”宣宗笑了笑说:“朕想和爱卿说几句话,所以来了。”见杨士奇仍蹙紧眉头,便问:“微服出行有什么不妥吗?”杨士奇回答:“陛下尊居九重,对大内外的幽暗岂可尽知。万一冤夫怨卒,伺机寻仇,岂不酿成大祸?陛下不可不虑。”
   这件事过去半个多月,刑部在北京城内捕获了专门在夜间抢劫行人的大盗。宣宗知道后对杨士奇说:“那晚爱卿的态度让朕心里不痛快。现在才知道爱卿是真正地爱护朕。”
   皇帝到大臣家,对于大臣来讲,应是值得炫耀的殊荣。但杨士奇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获得恩宠,而是皇上的安宁。这既证明杨士奇深谙臣道,又说明他为人本分。
   宣宗是明朝第五位皇帝。此前,高祖朱元璋在位三十一年,建文帝在位四年,成祖朱棣在位二十二年,仁宗朱高炽在位一年。在这五十八年间,无论是改朝换代带来的阵痛,还是为巩固政权而产生的官场剧祸以及皇室内斗,均使朝廷冤案不断,精力耗散,老百姓得不到真正的休养生息。宣宗继位后,特别是成功平息汉王叛乱之后,朝野之间绵延几十年的争斗才宣告平息,国家的元气日渐恢复,老百姓也才初步尝到了太平日子的滋味。
   因此可以说,宣宗一朝,是明朝由开创转向建设的重要转折点。杨士奇作为承前启后的股肱大臣,既是帝王师,又是内阁首辅,实乃是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
   宣宗继位时,朝廷各个重要的岗位上,几乎都是德才兼备的精英。像蹇义、夏元吉、金幼孜、杨荣、杨溥等,他们共同撑起了宣宗时代的一片蓝天。这真是一个让人景仰的时代。虽然,在宣宗末期,朝廷老臣,仅余下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但史书中一直称赞的“三杨”之治,也是后代君臣合力,上下同心的范本。
  
  王振开了太监干政的先例
  
   宣德十年(1435)的正月初三,三十八岁的明宣宗在乾清宫驾崩。明代的皇帝活过六十岁的,不超过五人,英年早逝却是普遍现象。我想,这除了家族的遗传之外,恐怕与他们的纵欲无度有关。宣宗是一个好皇帝,但三十岁才有一个儿子,这恐怕是因为他少年过度的性生活导致生育能力降低。
   正月初十,时年九岁的太子朱祁镇即皇帝位。诏令将明年改为正统元年,是为英宗。这是明代的第一个儿童皇帝。
   四月二十二日,已经历仕四朝的内阁大学士杨士奇上言太皇太后:
   “去年十月,奉先皇帝谕:‘明年春暖,东宫出学讲读,宜慎选贤良端谨之士以为辅导。’今遗言犹在耳。皇上冲龄,此为第一重事。伏惟山陵毕日,早开经筵以进圣学。”
   因英宗年幼,宣宗死前安排自己的母亲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老太太收到这封上书,传谕同意。已是七十多岁的杨士奇,又开始担负教育九岁小皇帝的责任。
   但是,随着小皇帝的登基与杨士奇的衰老,政治修明的局面开始有了改变。这种改变,取决于一个叫王振的宦官。
   王振是英宗的贴身内侍,成天逗得英宗开心,因此英宗对他产生心理依附。王振也借英宗之势,在大内横行霸道,甚至对外廷大臣也常常颐指气使,大臣屡感不堪。这些消息逐渐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
   太皇太后即仁宗皇帝的皇后,宣宗的母亲,姓张,河南永城人。她深明大义,明英宗即位之初,她将政事都交给内阁三杨处理,而让英宗一心学习。她听说王振干涉政事,决定严惩。
   一天,太皇太后坐在便殿。召英国公张辅、内阁杨士奇、杨荣、杨溥、尚书胡?五人进殿。但见太皇太后左右的女官,都佩刀带剑,表情严肃。英宗小皇帝站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五位大臣面朝太皇太后站在须弥座下。太皇太后与五位大臣依次叙话。问到杨溥时,太皇太后叹息着说:“仁宗在世时,总是称赞爱卿的忠忱,没想到在他去世十几年后,我们还能相见。”太皇太后的话,勾起杨溥的心酸往事。因为小人进谗,杨溥被朱棣打入诏狱十几年,直到仁宗登基后才被释放并重新重用。想到这里,杨溥泪流满面,太皇太后也放了悲声。
   拭过泪后,太皇太后对站在身边的孙儿――英宗皇帝说:“这五位大臣,都是你爷爷、父亲两代皇帝深为信任的,现在我召他们来,是把他们送给你。朝廷的大事,必须和他们五人商量,凡是他们不同意的,不可一意孤行。”英宗皇帝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太皇太后将太监王振叫进来。王振一见架式不对,赶紧匍匐在地。太皇太后脸色骤变,指斥王振:“你侍侯皇帝起居,很不规矩,现在该赐你死。”他话音一落,一女官出列,将刀刃架在王振脖子上。英宗见状,连忙跪下求情,五大臣也跪下。太皇太后犹豫片刻,说:“皇帝年幼,岂容这等人祸害国家。我答应皇帝和五大臣的请求,留你王振一命,以后绝不许你干预国事!”
   应该说,太皇太后杀死王振的决策是正确的。刀下留人后,王振收敛了一些日子,但不久,太皇太后去世,王振便变本加厉地干涉朝政。而年事已高的杨士奇,因为精力不济反应迟钝,也没有能力加以制约。
   关于王振干政的种种劣迹,不在本文叙述。但可以断定,他是明朝第一个大肆干政的宦官。正是因为他,才有了土木堡之变。当了十四年皇帝的英宗,被他怂恿出征西北,结果在土木堡当了鞑靼部落首领也先的俘虏。
   此时,杨士奇已死了五年。
   杨士奇于正统九年(1444)的三月十四日死在任上,享年八十岁。他是明朝第一个善始善终的帝王师。尽管土木堡之变后,有人认为这是杨士奇当年当老好人不肯严惩王振的结果。但英宗对这位四朝老臣还是给予极大的哀荣,追赠他为太师,谥号文贞。
  
  真正的智者
  
   作为帝王师,杨士奇的学问比起之先前的刘伯温、宋濂、方孝儒、姚广孝等人,恐怕是最平实的一个。他不是理论家,也算不上文学家。他也从不拿学问唬人。论治国之术,他几乎没有创见。但他却能够老实做官,以不变应万变。他先后服务于四位皇帝,不管这四代皇帝能力如何,性格如何,他都能平安相处,并始终获得信任,这就是杨士奇的过人之处。
   他留下的《东里文集》,应酬之作占其大半。裁芜汰俗,我们仍能从中读到他的一些观点。在《文丞相祠堂重修记》中,有这样一段: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知言者尽心知性,而有以究极天下之理。浩然之气,即天地之正气。具于吾身,至大而不可屈绕者,知之至养之充,而后足以任天下之大事。天下大事,莫大于君父……
  
   对孟子的养气说,杨士奇用自己的观点诠释,认为养好气后才能最有效地为君王服务。当皇帝的人,看了这样的文章,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在《滁州重建醉翁亭记》一文中,他又说:
  
   三代而下以仁厚为治者,莫?于宋。宋三百年其民安于仁厚之治者,莫?昭陵之世。当时君臣一德,若韩范富欧,号称人杰。皆以国家生民为心,以太平为己任。盖至于今,天下士大夫想起时,论其功,景仰歆慕之无已也。
  
   滁州醉翁亭,为欧阳修所修。出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也”这句名言。而杨士奇极为称赞的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人,集于一朝而创造太平盛世。作此表述,足见士奇心境,一是钦慕君子当国,二是提倡“集体领导”,他不希望有某个特别出众的人独操权柄。士奇如此说,也如此做。我想,这就是他能够善始善终的原因。
   晚年,士奇思乡日切,但他身为首辅无法回到故乡颐养天年。当然也就不可能和故乡的亲朋把盏话旧。于是,在七十岁时,他请宫廷画师替他绘了一张小像寄回老家供人探视。并为此写下《自题小像寄乡邑亲故》这首五律:
  
  两京三十载,梦寐在乡闾。
  叨禄承明主,匡时愧腐儒。
  淹留?带缓,愁思髦毛疏。
  惟有秋霜意,今吾是故吾。
  
   自称腐儒,士奇总是谦抑。这位塾师出身的人,从教乡村蒙童到教皇帝,两种绝然不同的人他都教得很好,可见他是真正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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