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寺 轻如灰尘的小寺， 窗棂上的雕花缓慢而寂寞。 酒喝醉了的时候， 梅枝正好从檐上垂下来。
细雨暂歇。红烛肥美。
木柱是又高又细的傻子。
而大悲伤，是藏在曲子深处的暗坑。
――风吹过猛虎扭伤的踝骨。
雪
爱是佯装画下其他事物，
却把空出来的地方叫做雪。
恨是谈论爱那样谈到恨，谈到
疲惫被理解为沉默，
天地都静了，只剩下雪飞。
无所谓爱与恨是堆雪人。
是把一个不相干的人领来尘世，
并倾听
它内心的雪崩。
灯
没有梦，黑暗也多了些。
――它为盲目的巨兽装上眼睛。
――不解释什么。
一个对手一样的同谋有益于孤独。
节日
欢乐、匆匆的日子。
在老家，我辗转于相邻，和亲戚间。
人忙，心却是定的。
走很远的路去看一个长辈，集市和雪
在窗外摇晃，其实，车子很稳。 或者坐在桌边，和笑闹的孩子们在一起， 享受萦绕在心头的一小片宁静。 多少年月、颜色，凝结成眼前光华， 烟花和酒，仍然是个奇迹。 有人离去，有人出生。似乎 没有比这更好的幸福了：损耗 复满溢，我活在 孤单而又永恒的亲人之爱中。
年初四，过废黄河铁桥，我下车，
看芦苇、灰蒙蒙的天空，和河上的青色薄冰。
从前，我也是河水，冲撞，寻找，
现在更像是河道，不断被冲刷，
却懂得了要把什么捧在手中。
湖畔
落叶腐败。蓬草间，是塑料袋
和印有“以马内利”字样的废纸。
发黑的树墩被火燎过。在白霜
未曾褪去之前，有种冰冷的追怀
类似对消逝之物的抚摸。
又一批杨树运走了，留下的树茬
像孩童的脸，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这无知、纯真的表情，厄运，
也许真会变得无法忍受。
树林尽头是一片湖。湖边
丢有装过“鱼雷”的纸袋：一种
炮仗，点燃后投进水里，闷响过后，
会有震昏的鱼漂上来……
怎样的恐惧曾在水草中传递’湖边
来过流言、车辆、飞机的阴影。而死亡是
孩子们欢笑在光秃秃的坟丘。
一段树桩在水中斜着身子，停在
就要到达水面的地方，仿佛失事的潜艇……
都过去了，那悠悠岁月。有时空气中
仿佛到处是声音，可只需一阵北风，
就能把所有的嘴唇合上。
午夜，湖那边的火车声嗡嗡传来，又消失。
没有它过后的寂静，如何掂量一座村庄的
安稳?
旱獭在水边奔忙。屋脊上的小兽
因长久地凝望失去了野性。而我们是
人，湖边的垂钓人，带着微弱的期待
和心底里不断跌倒的倒影。
身体，已是在晨光中融化的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