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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事】同一件事在文中具体指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邹静之 北京市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任电视连续剧《康熙微服私访记》、电影《千里走单骑》等编剧。著有诗歌、散文、小说专著数部。      丢车感想   
  这之前,我没有想到自行车会丢,而且是一辆很旧的车。车旧,锁是新的,新锁买回来就不大好用,每次开关都要花点时间,时间的长短大概是路人正要怀疑你时。这样一把锁着的旧车,怎么会丢呢。
  拐过那道墙,看见车不在了。想也许被谁移开了,就在四周围找一找,没有。再大的范围中也没有。太阳很晒,比我那辆车旧或新的车都在阳光下等着,我那辆车没了。
  身前身后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原想在马路中间自言自语地说一句“我的车没了”。看着那些平静的人,专心地奔着自己的生活,又觉出不该打扰别人。最后看了眼因我车不在而空出的位子,转身向公共汽车站去。
  我的车丢了,这事实在三分钟内被我接受了。我突然对自己表现出的平静有种陌生。为什么会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不在一个小小的范围中告白一下,连说一声“丢了”的心都没有,就那么转身走了。没想到过报案,没想到过绕几步路去那个治安岗亭说一声,什么也没有。那么快,把跟了我几年的车,从记忆中抹去了。
  现在正骑着我车逍遥的人,或许连一声来自天空的诅咒都听不见。他像一个阶级兄弟骑着另一个阶级兄弟的车一样,觉得理所当然。
  突然对我的平静生出了些谴责――我的车丢了,是我不愿的,但我没权力让那个偷车的人感觉到自由。我应该在人多的地方喊叫,看着人们的眼睛;我应该在有可能的地方穿行,追问;我应该在到警察那里、治安员那里、戴红箍的老婆婆那里去报案,去挂号,去哭诉。我应该间接地告诉那个偷车的人,嘿!小心点,别让我碰上,饶不了你。
  我已经丢了两辆车了,这纪录不高。第一辆车丢了后,我曾像刚才所想的那样奔波了一天,没有结果。谁应该对结果负责呢?有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有你。
  公共汽车来了,我没有因刚才所想而转过身去,没去丢车的地方再看上一眼。我上车了,我的平静近于冰冷,我看着车上的人,生出一个怪念头,觉得这些人都会跟我一样,丢一辆自行车绝不会去张扬,默默地丢车,是种寻常了。
  这让我想起湖南邵阳的一位诗友遇到的车匪――就那么把手伸进你口袋里搜索。不是偷,也不是抢,是另一个词“收”。这收的道理是谁给他的?他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像在自家的园子里收菜。这道理是那些被收的人给的吗?是不是呢?你同意他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拿你的东西吗?你同意了!
  想到这儿,我还是没有去报案。找车的念头我只是想了,真去做时,觉得有点累,再说那是辆旧车。
  今早,借了妻的车去上班,车座太矮,去相熟的修车人那儿升座子。他问起为什么换了车。说车昨天丢了,告诉他刚在这儿换的里外胎,擦了油泥。他笑了,以为会说同情的话安慰我。没有。说:“那好啊!这小偷就不会骂你了。”是种北京人平常的幽默,我当时却听得刺耳。想起车匪还有一种行径――抢你时,你若没钱可抢,就要打你,天下的道理真就被他们占尽了。
  想到这儿,觉得要去派出所报案,然后去治安亭,天天去,问他们我的车找到了吗?告诉他们这世界已欠了我两辆车,我不会放弃。
  补记:文章写到这儿,我随手翻开了洛奇的《小世界》,203页其中有句写在教堂许愿牌上的字条:“主啊,求您让我找回我的行李吧(在内罗毕丢失)。”这句话给了我找回自行车的决心,最起码我该把类似的这样一句话,告诉这世界。
  
  抓偷未获
  
  把那些菜淋上些水,去了黄叶子,泥皮,干净了,就抬起张旧脸来吆喝着卖。
  他们手上没茧,脚上没有牛屎,菜不是自家种的,常用的话是:“新上的。”不用“新摘的”,也不用“新鲜的”。
  有位卖萝卜的哥们告诉我,买蔫萝卜不康。问他道理。说一蔫就缩紧了,里边不会有空,保准不康。理是不错,只是在康萝卜与蔫萝卜间也难决择,为了不康,买一干缩蔫萝卜回去,也不是目的。起身走。
  这一起身,起出一件小事来。这事现在想起也像是假的。那位说自己都觉出像个假事,还说什么。想说,当个假事儿听吧。
  ……一起身,一回头,右手拎着买好的羊肉和藕。正看见他从一辆自行车筐里,抽了那选菜妇女的皮包,转身塞进怀里。
  那场面像惯常的影视画面,看见了也怀疑是不是真的。他穿着一件黑皮夹克,矮壮。他看我的眼睛犹豫而坚定。包在他怀里,黄包,在他的肚子上鼓着。
  嘿!……我喊的是“嘿”。为什么喊嘿,现在想大概这个字声音集中也嘹亮,有惊讶及号召别人快看的意思。
  一声嘿有什么效果我不知道,接下去张开手臂,扎个拦截,捕捉的架式是顺理成章。
  他在我将要抱住的一瞬,把那只包,从怀里抽回,摔在地上。嗵地一声,我听见嗵一声,他在我低头时,从左边切过,像只黑影,他的迅捷似不经思想,连贯流畅。我反手抓住他领子,皮衣领子,看见那条奔跑中的脖子,青筋毕露。一挣不开,二挣未开,我抛了羊肉,他突地一挣,开了,他离了我两只伸出的手,飞跑起来。他在人群中穿行,我追,他横跨过一个菜摊,又一个菜摊。我喊。我在菜摊前大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后消失。
  他像个胜利者,他最后的一眼有一种嘲讽,他在消失的前一刻还整理了一下衣裳,像班师的军队整理旗帜……
  我回头时,人们短时间中把看青菜的眼睛转向了我,像检阅一次失败。我那时很难走回到那块半途抛下的羊肉前去,为了找台阶,边走边小声说了句:“没人帮我。”有个人大声说了句:“不错。”不知他的不错指什么。我到羊肉跟前时,有个比我青春的小伙子,手扶着自行车看着我说:“操,我以为你们俩闹着玩呢。”精彩!这话说出后我灰溜溜的地位确立(事后我对这话做过判断:先一点这人是个不败的角儿,偷也好,抓偷也好,都有败的时候,说这话的人无论谁败,他不败。当然,不仅不败还要显出是个可操胜券的角色,我心中原也极愿做这种人物的。闹着玩――再没有什么话比这更能解消你了,你的行为像个大玩笑)。
  羊肉上有土,要洗过后才能切。那妇女,走过来,说谢谢。我想了想回了句多注意。这话有一半是对我自己说的,我突然失去了那种买菜的轻松感。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左手是空的,它的力量不够,没抓住已抓住了的东西,他跑了,在那么有胜机的一刹那。我想如果我能及时地踹他的后腰,像身手不凡的豪杰一样,或使个扫堂腿,那我就不至于在这么好的春天中沮丧。我不行,最大的悲剧是我曾以为我行。
  回家和夫人讨论此事。她有三点见解,一是:包没偷走,算个不坏的结局。二是:不可怨人没相助,那么快的变化,一般人反应不过来。三是:那小偷还算不坏,没反诬你是偷儿,如这偷儿与你对喊起来,就衣貌上分,想大多数人会以为真凶是你(这分析使我惊讶,这分析在以后的几天中,勾起我心里千百次的感激。我也对自己在人眼中的形象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问萝卜买了吗?说没有。告诉她满街都是蔫萝 卜,没法买。她说你这是气话。说不是,赶巧了,这话中的双关的意思真是他妈的赶巧了。
  
  席梦思
  
  人艺的老演员们在台上演出过一组“吆喝”,学的都是老北京市井中的叫卖。其中有的我听过,有的没听过。没听过的有两种,我听了一遍就记住了。一种是干净利落脆的“驴肉!”这吆喝没有音乐辅助,就用喊“别动”的那股劲喊出来就行;还有就是悠长回转的“硬面――饽饽”这吆喝声长,够上一句腔了。大体记下谱子该是“516――16――11”,换完气后的“饽饽”很重要,嘴皮上下一碰,气一冲,出来得清晰、简捷,像一个不胜气力的人,最后一叹,有凄凉、无奈的感觉。
  小时家住真武庙附近,常有小贩担着担子,吆喝而过。最喜欢一黑衣老者,担一副担子喊“破烂儿换取灯――啊!”那“啊”是停顿的啊,不是感叹的那种,很像京剧唱之前的叫板。黑衣老者,不光换取灯也换泥人,风车什么的。我最想换的是江米小碗儿,比酒瓶盖大点,里边装点果子酱,一个牙膏皮换俩儿,用钱买一分钱一个,买回来慢慢把果子酱吃了,再把小碗儿吃了,手上就空了,一分钱买了份很大的享受。
  有的行当,现在已不见了,像锔锅锔碗的(现在人家中摔碎了东西都像很高兴才对,说一句“碎碎平安”,一扫一倒,听垃圾道,轰隆一声,那碗碴子就被摔得更碎了一些)。记不得他们怎么吆喝了,最爱看他们干活。把一只裂成两半的碗,分别钻上几个小孔(用最简单的皮条木杆钻),钻孔时,滋滋地响(听者的牙最难受,不知为什么是牙而不是耳朵),然后用两边有钩的铜钉一连,就锔上了。再抹点石膏之类的东西,一试不漏,挺神的。我曾想,找几件被锔过的盆碗摆书柜里,肯定中看。找不着,又想碰到锔碗的,弄个好盆摔两半了,让他锔,锔碗的也没有了,只好将此心空悬着。
  文革中无课可上,在院子里疯玩,放鸡、打乒乓球、追鸽子。有时爬到楼顶上去,抓一把豆石子,往行人身上扔。每天中午十二点一过,就有一个修鞋的到院子里来,用纯正的普通话念出来“修理皮鞋、布鞋。”他不吆喝,像广播员一样地念。念过几遍就在楼下的荫凉地上,找两块红砖当枕头,躺下睡觉。好像每天他不是来这儿修鞋而是来睡觉的。我没事儿时就看他睡觉,他睡前总要说一句:“咳,在我的席梦思上睡会儿。”有一次,我问他“什么是席梦思?”他笑话我:“白住洋楼了,连席梦思都不知道。告你记住了,那就是弹簧床!”他嘲笑过我之后,我就挺恨他的。有一天,他睡着了,我和邻居孩子接了一盆水,从四楼窗口泼下去,他像那种上刑晕过去的人突然被激醒了一样的惊坐起来。我们躲在窗口内,以为他会大骂,好久没动静,偷偷看时,发现他收拾着东西,走了。
  修鞋的后来就没有来过,听院里的家属老太太们聊天,说他是个满清大少爷,被红卫兵打死了。我后来一听到“席梦思”这个词,就想起他,我对不起他欠他几句骂,如果他会骂人的话。
  吆喝几乎没有了,剩下的也已喊不成腔调。收破烂的有时在一幢楼前,把报纸、书本、酒瓶一摊,自有人将破烂送下楼来。街上的摊贩大多不喊,写块错别字连篇的牌子“糖炒票子,四块一斤。”然后就有人问价有人买。街上还吆喝的是新疆卖羊肉串的:“来呀!来呀!亲爱的朋友……”(我想要用标准普通话念出来,卖醋合适),你走过去如不买,他们就有一串新疆话跟过来,我怀疑是不是在劝我。
  这两天中秋节要到了,对面副食店把月饼全搬到大棚中来卖,用两个大音箱,放一盒磁带,早八点至晚八点,我耳边就是“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世上只有妈妈好……个宝……棵草”。我将所有门窗关闭,没用。那些歌千辛万苦冲破障碍,温柔到你耳畔。有次我到了大棚前极平和地说:“整天放这曲子,烦不烦呵?”“嚯,不花钱听歌您还烦呢?!”这就是北京人嘴不饶人,一想人家说得也对,不花钱听了音乐,凭什么烦?我回了句“我想花点钱不听歌,行吗?”这回她想了会儿说:“臭贫什么?”
  现在大街上放音乐的大多都与买卖有关,一个电声可能抵上一百个人吆喝,不过再放你也不知道他是卖什么的,有时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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