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们打开中国地图,注目于版图正中央的时候,就会惊奇地发现一座唯一自西向东的最高山脉,它便是秦岭。 正是因为有了秦岭的存在,雄伟的北方与秀美的南方才有了分界线的依据,并由此形成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徐徐展开了一幅相得益彰的壮丽的中国山水画卷。
这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巍峨的秦岭,脉起昆仑,尾衔嵩岳,苍龙一样盘踞在华夏大地的中央,无论从自然地理位置,还是人类历史文明进程,都被尊为中华之龙脉。
秦岭山水,雄秀天下,无论古今还是中外,都被称作中华文化的天然博物馆,极具不可估量的自然和人文价值。因为有秦岭的气候屏障和水源滋养,才会有八百里秦川的风调雨顺,周、秦、汉、唐的绝代风华。
经历一次次磨难之后,这座与人类社会最繁盛的古代文明距离最近的山脉本该荡然无存,但它为何屹立不衰,至今仍保留着最自然的生态系统?
二
秦岭何以得名?为何称其为龙脉?
秦岭古称 “南山”,《诗经》有“节彼南山”,《山海经》亦称“南山”。南山亦称终南山,《禹贡》称“终南?物”,《左传》有“终南九州之险也”。
秦岭之名,始见于《史记》,谓“秦岭天下之大阻也”。韩愈贬潮州诗中吟道:“云横秦岭家何在”,秦岭之名,随之远扬。
我国古代的山脉分布,在《禹贡》中有“三条四列”之说,而秦岭居中,列为中条;次则有“三河两戒”之说,而秦岭分地络之阴阳;昆仑有三龙,而秦岭为中龙;葱岭有三干,而秦岭为中干。
柳宗元一语中的:“终南居天之中,在都之南。京都在名山之下,名山随国威而远扬。”
由此可见,秦岭在很久以前,就成为中国的一座呈现龙脉的名山。
三
秦岭,处于中国地质图中央造山带的枢纽部位,即中央造山带和南北构造带交汇的地方。不仅地质期次多,而且岩浆活动、地质变形、岩石变质、新矿成形等地质现象在这里也比较多。
位于秦岭北麓的翠华山,是终南山的一条支脉,山体大致呈南北走向,由一条东西向的深大断裂与北边平坦的关中平原相隔。
2000年,奥地利地质学家威登格尔博士在考察了翠华山之后惊叹道:“我们考察了世界上50多个国家,看到这样巨大的山崩堆积物还是第一次。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个强烈吸引地质学家科普考察的景点。”
而秦岭在我国素来就有“地质博物馆”的美誉,是野外的天然地质实验室。
四
秦岭蕴藏的物质能量,哺育了古长安繁华的京畿之地和富可偏安的陕南盆地,为历代统治者雄视百代的宏图大略提供了富足的物质保障,自远古时期就被重视开发和利用。
早在秦朝,秦始皇就在西出阿房宫100多公里的秦岭北麓修筑宫殿,以为皇家花园。
汉代武帝时,常在秦岭北坡东至蓝田,西到周至一线训练骑兵、演习军阵,修建了皇家园林上林苑。
到了唐代,皇家别墅就建成在皇甫峪中,此地也是太宗李世民病逝之处。不仅皇家在此广筑园林,官绅亦追随其后,其中以王维的辋川别墅最负盛名。
五
秦岭原来是一片苍茫林海,由于历代统治阶级不断进行砍伐,森林已遭严重破坏,加之山民被迫毁林垦荒,更加剧了秦岭林区植被的破坏。历史上几次大的人口流动多由于天灾或者政局不稳造成,而流入秦岭山区的人口多为逃难的灾民和流民。
有人认为,如果仅从行政管理的效率考虑,陕西与四川的省界以秦岭的山脊为界比较合理,但历代统治者偏偏把自然和文化性质属于南方的秦岭以南的汉中盆地划归陕西,汉中就像是兵马俑伸进四川的一只脚。
但这一举措客观上造就了这样的一种现象,陕西一省之内包容了中国南方和北方两种不同的景色。
六
《史记》记载,公元前338年,苏秦游说秦惠王时说:“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此天府也。”
南是秦岭,北是渭北高原,西是陇山,东是黄河。处此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几千年间,中国的最高统治者都要选择这里作为国都。
以后长安城千余年文明的铸就和形成世界四大古都的显赫地位,当然与兵家必争之地的秦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秦始皇“北修长城,南修五岭”的“五岭”之一是秦岭。
秦人出潼关,横扫六国天下一统。在沿用“封”的同时又开创性的“建”立郡县制度封建社会由此开局,并固定成一种模式沿袭到清末。
汉高祖刘邦的大军,是经过武关杀进关中灭掉了秦朝。
蓝关道是唐朝发配京官南下的必经之路。公元820年,唐宪宗在法门寺大开水陆法会,韩愈感到耗资巨大弹劾此事,惹恼了皇帝,当日被免去长安市长并遭流放。时年52岁的他走在这复返无望的路上,发出“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喟叹。
北宋时岳家军与金兀术刀戈相向,而南宋的陆游又让散关一举成名,“铁马秋风大散关”,成为了无数英雄的终极梦境。
七
汉钟离、吕洞宾等八仙修行处的“钟吕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诸葛亮木牛流马”,药王孙思邈采药的栈道等历史遗迹,也在秦岭。
秦岭道观与古寺数量之多,可谓“一片白云遮不住,满山红叶尽为僧”。不但数量多,而且其在中国宗教发展史上的地位更是其他佛、道名山无法望其项背的。
唯识宗祖师玄奘,被誉为“中国的佛”,他在生前称终南山为“众山之祖”,死后他归葬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终南山。
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大地,实在是太烦乱,太嘈杂了。诸侯们忙于战争,文人忙于推销自己。这种环境让老子觉得厌烦,于是便骑上青牛,走上了寻找心灵净土的西行归隐之路。然而到了函谷关,老子却被把守关隘的函谷关令尹喜挽留了下来。由此,道教尊老子为教祖,奉《道德经》为根本经典,楼观台成为天下道教的祖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从此,伟大的秦岭与伟大的思想结合在一起,寻求天、地、人和谐统一的圣途,秉承华夏文明龙脉向四方扩展,影响着地球上的人类。
终南山佛道互容,恰恰是古老东方文明在宗教发展史上的体现。友善共处,和谐发展,成为华夏文化精神的旗帜。
八
一位动物摄影师来到秦岭之后,为什么感叹除了青藏高原,没有哪个地方能像秦岭这样容易接近和拍摄到大型哺乳类动物?
其实,即使是在全球范围内,秦岭独树一帜的山地野生动物种群,恐怕也没有哪个地方能够望其项背。
人类至今无法解释非洲的奇迹。作为人类发源地的非洲,似乎仍然保留着人类和大型哺乳动物第一次接触时的样子,仍然是野生动物的天堂,这究竟是为什么?
同样无法解释的就是秦岭。这座和人类社会最繁盛的古代文明距离最近的山脉,竟然保留下来最自然的原生态。说山势险要难以逾越也好,说气候恶劣不宜生存也罢,都统统无法诠释这条山脉的历史和现实。
我们只能说,秦岭是一座灵性充盈的谜一样的山脉。
九
陕西的“一山两水”即秦岭、渭水、汉水,是中华民族的龙脉所在和华夏文明的重要发源地。
秦岭横亘中华腹地,黄河自北向南纵切北方大地。两者在秦岭脚下相接,山水交汇,阴阳抱合,形成壮观的“丁”字坐标。这是华夏文明的坐标系。秦陇、鲁赵、楚吴、巴蜀文化区域,呈现出不同特征的相互融和与影响,构成了华夏文明的完整体系。
华山,秦岭中东部一座著名的山峰。古称西岳,以奇险著称,是我国著名的五岳之一,扼守着古代中国心脏地区,是西京王气之所系。这座山峰命名为“华”,她已暗合了华山作为坐标原点的地位。
据清代著名学者章太炎考证,“中华”“华夏”,皆因华山而得名。
“?”,部首十,笔画横平竖直,结构纵横交错,经天纬地;她由五横五纵构成,字体端庄周正、规矩典雅。她承载着华夏文明的地理、思想、政治、文化之矩。
人类在繁衍生息过程中,逐水而居,水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的物质基础,故黄河和长江被誉为中华民族母亲河。于是秦岭充当了界定南北这一自然法度和承载精神法度的父亲角色。从这个意义说,秦岭是华夏文明当之无愧的父系山脉。
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之所以没有走向分裂,究其原因除有同一符号汉字传输着同一思想文化体系外,更重要的是秦岭。这座父亲山从来没有被外族强虏所染指,既就是外来文化的佛教和基督教在这里占山头、设祖庭、树大旗,其结果也是被茫茫秦岭所吞没融入华夏文明之中。
十
文明和自然永远是一对矛盾体。在这条山脉北部的关中平原上,矗立着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72个帝王的陵寝,古代王朝的兴衰交替,对秦岭山脉意味着什么?为书写中华民族灿烂辉煌的文化历史,秦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到了近代,尤其是最近几十年间,人类生产力水平以惊人的速度提升,对自然的影响力和破坏力已经远远超乎了自身的想象。于是乎,当农耕的文明被工业文明取代过后,地球生态系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然而,秦岭却是一个例外。在经历一次次严重的人为干扰和破坏之后,秦岭依然能够保持其苍翠,依然庇护众多生灵于其博大的胸怀之中,依然位居全球生物多样性11个关键地区之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旷世奇迹。
十一
秦岭地处中国的核心地区,是中华文化最发达、最悠久,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地区却保存了世界上最珍稀的野生动物大熊猫、朱?、羚牛、金丝猴?
北坡仰起的秦岭,是要保护那些珍稀的动物植物,免受人类的伤害,让人们望而生叹。南坡平缓,就再加一道篱笆,还不足以抵挡人类的脚步。
假如秦岭不在中国,在欧洲,或者说不是中国人围绕秦岭,而是欧洲人?与秦岭位置相似的阿尔卑斯山,其大型野生动物早已被人类屠杀得一干二净。
秦岭的大熊猫等之所以能留存到今天没有灭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独特的文化起了重要作用。在中国文化中,人对自然始终充满敬畏和友善。
上苍赐予我们秦岭,对这份得天独厚的礼物,我们的内心充满感激。人的心是可以和大自然沟通的,秦岭山民有着朴素的天人合一的认识。深秋,山民们将树上的果实并不摘尽,特意留一些给鸟和野兽吃。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十二
秦岭,一座中国大地上最有灵性的山脉。
秦岭是中国南北方文化,东西部文化交融、形成和相互渗透的一个结,一个聚合点和交汇点。
这座高峻的山岭就像一位襟怀宽广、仁慈睿智的圣贤,将秦风楚曲、巴蜀风情,都融会到了那片至今丛林莽莽、高山阻绝的山岭之中。
秦岭,她承载着纯正的华夏文明,坚挺着华夏民族不屈的脊梁,一直吸引和荫蔽着华夏儿女团结和依赖在他的周围,华夏民族也向世人展示着与生俱来的犹如秦岭般博大、雍容、雄浑、坚韧的精神品质。
秦岭,对中国传统文明和汉文化的生成与培植,对以关中和中原为中心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与秩序的建立、确认的意义,如同阻挡了南下的寒风、北上的暖湿气流一样重要。
中华龙脉与父亲山,在一定意义上是一致的。
茫茫秦岭,竟蕴藏着如此深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