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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词语 时光词语唯美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马叙 原名张文兵,男,1965年生,现居浙江乐清。文字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天涯》等刊。已出版有小说集《别人的生活》,诗集《倾斜》。曾获省作协年度最佳作品奖、新散文奖等。
  
  变声期
  
  男性、女性,在十三岁以前,几乎分不出谁是谁的声音。
  在我读小学的课堂上,男生女生有时会同时尖叫。有时是教室外走过去一个可怕的校外无赖的身影,有时是教室门口跑过去一只小动物,在这时,男生女生都会几乎同时发出尖叫声。也有在课间互相对骂的,谁也不让着谁,当然,最后是以女生哭了飞快地跑回教室,再把头埋地课桌上来结束这种经常出现的课间小事件。也有几个女生一起高声尖叫着骂男生的,这样往往会把男生骂得落荒而逃。小学三年级开始时,这种小事件最多。只有黑板前老师的声音很威严,并且还往往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某一位同学,盯着看,看得你心里发毛,最后这位同学就会默默地从课桌下把一件玩具或小刀拿出交给老师。这个老师是个女老师。下了课后,男生会尖叫着嘲笑这位同学,胆小鬼啊,你这个胆小鬼啊!而女生刚开始则沉默不语,后来她们来到操场远远的一角,低声地说刚才的事,议论哪位老师最厉害。
  到了初中。慢慢地,变声期开始了。这时的男生是不注意女同学而注意女老师的。初二时,学习圆和相似三角形,教数学的女老师站在讲台前,胸部往前挺着,把π、α、β、γ这腊些希腊字母念得很好听。特别是男生,就会很大声的张大嘴巴念这两个字母,有时简直是喊出这两个字母。女老师并不吃惊男生的喊叫,擦了黑板往上写第一行板书时,会把一个身体拉斜,才能把捏粉笔的右手伸到黑板的左上方写下一行公式。这时的男生们对侧面对着我们的女老师突然地感到很吃惊!男生们看了女性的侧身形体!下课后,有个男生说,那么大!别的男生说,你说什么?那个男生说,老师的奶那么大!别的男生就说,你流氓啊!说老师奶大的男生平时学习不好,数学成绩也照样不好,考试时一般都会三十分以下。但是,就是这个同学,在班里第一个看出了数学老师的奶很大!再次上数学课的时候,当老师再次念到α、β、γ这几个字母时,底下的男生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地喊“α――阿尔法”!“β――掰塔”!“γ――咖吗”!这是变声期的喊声!到了有一天,那个成绩很不好的同学,用公鸭一样的声音,终于在课堂上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对着数学老师说:“老师大奶!”老师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发了大约有半分钟的呆,然后突然地拿起讲台上的半盒粉笔扔向了那个同学。课间班主任来叫走了这个同学。这天上午上第二堂课时,班主任与副校长同时来到了班级里,班主任宣布了课堂纪律,副校长严厉批评了那个成绩不好的同学。这以后,这个同学再也没有在课堂上讲老师奶大的话了。但是,在课间的时候,这个同学私下里还会说起这些话。
  班里的一些其它男生还没有完全进入变声期,但是这个同学已经能够说出像大人一样的声音了。这个同学的形象:太短的裤脚吊在小腿上,头顶上有两个反方向的倒毛旋,站着比一般的男生高半个头,上学放学时总是手提着书包进出。他站在很远的地方说话,我们都能听得到。
  
  课本、花衣裳
  
  语文书。数学书。化学书。物理书。政治书。英语书。高一读的书共有这么几种。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把刚领到的一叠新书放在左上角。一学期中,全班的人就这一天坐得最端正,大家直着腰,昂着头,看着面前的新书。看够了新书,才偶尔看老师一眼。第二节课上课时,大家的坐姿已经开始歪斜。贤好歪向东边。沙龙歪向西边。伟华也歪向西边。陈日科靠向我的桌沿。我用手推了推他,他转过身来恶狠狠地说,推你个鸟啊!他比我高大得多,高出半个头。我就缩回了手。只有两个女生坐得很端正,她俩都穿着花衣裳。其中的一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站起来的时候,也站着很直,只是回答问题时的声音小得我们都听不到。当我看到这个女生站起来的时候,另一个同学的坐姿歪得更加地厉害了。这是一个坐在她边上的同学。这个同学把整个身子向另一边歪出去,他要离这个女生越远越好。而课桌左上角上放着的课本仍是大家所关心的,因为它太新了!每一本都是那么的新!这之间,语文课好的在翻语文书。数学课好的在翻数学书。物理课好的在翻物理书。化学课好的在翻化学书。政治课好的在翻政治书。翻的时间都不长。翻得最长的是语文课好的那几个同学。其中就有一个是穿着花衣裳的那个刚回答过问题的女同学!我试着把语文书翻下去,但是我很快就合上了语文书,我不喜欢语文书中的课文。
  但语文书是幽灵,它总是跟着我。我用它抵前面同学的腰。我想让他把我的语文书扫落到地上沾上灰尘。但是他没有感觉,也没有回头。后来我自己把它扫到了地上再重新捡了起来。现在这个幽灵是沾了灰尘的幽灵。我用有汗的手掌拍打它,它越拍越脏。它成了一个花脸的幽灵。回家后,我把其它的书都包上封皮,独独语文书不包封皮。新书不包封皮的还有其他几个同学。有的全部不包封皮。我注意到爱穿花衣裳的女同学,她把语文书的封皮包得很漂亮,那封皮也是有花朵的,那些花朵是她用蜡笔画上去的。有一天,这位女同学拿出语文书时,竟然看到了封皮上沾了污秽!这时,我们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尖叫声,但是我们大家都不敢看她。她一直在叫,把尖叫声拖得很长。这尖叫声把她自己的眼泪和委屈哗哗地叫了出来。这时,我发现教室里只有一个人在看她,那是沙龙。沙龙的所有的书都没有包封皮,他的书在不长的时间里全部卷了角,语文书卷角了。数学书卷角了。化学书卷角了。物理书卷角了。政治书卷角了。英语书也卷角了。他的坐姿也像卷了角的书本一样,歪斜着,倦曲着。沙龙有些胖。当他歪这身去看那女同学时,我知道了,是他把那女同学的书弄脏的。
  我的语文书仍然是一个幽灵。上其它课时我它放在桌子的空屉里面,包括有时上语文课时我也把它放在桌子的空屉里面。但是它的影子仍然会跳到桌面上来。语文老师在提问时,老是要叫到我。但是我总是答得很不流畅,有时我干脆回答不出来。但是语文老师还是要不断地叫到我!有时回答不出,我就长时间在站着。我在站着的时候,想着语文书这个令人讨厌的幽灵。我自己就像这本已经发脏了的倦角倦得很厉害了的语文书。我的衣裳总是很快地就发脏,包括裤子与鞋子也总是很快地就发脏。但是,我总是要被语文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我就这么地穿着脏衣裳站在那里,看着老师。我自己就是语文课上的一个脏幽灵。
  
  口吃
  
  伙伴中除了有两个口吃,我也有点口吃,但没有他俩严重,要是也算口吃,那么连我应是一共三人。有时另一个人会对着我们说,你口吃,他口吃,还有他也口吃。有时说的顺序反一下,说,他口吃,他口吃,还有你也口吃!这时,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把我也算进口吃的总数里去了。当他说到我们口吃的时候,我们都很生气,生的是他说我们三个一起口吃的气。但是我们是真的是口吃啊!其中一个伙伴说出一句话中的第一个字或词的时候常常高举着右手,而且右手要握紧拳头,然后才能把后面的字或词很费劲地带出来。另一个伙伴则不一样,说话时两手使劲地扯着两个衣角,一扯一扯地把后面的字词给说出来。第一个伙伴发音最困难是“你干嘛?”三个字。先很艰难地说出一个“你”字,接着要停顿很长的时间,但是这所谓的停顿却并没有真的停顿,而是在为下一个“干”和“嘛”字的出来做着非凡的努力!他为什么发这三个字时会最感到困难?当“你”字在口里滚烫、无理地翻滚的时候,而“干”与“嘛”则提前为这个“你”字再次加热和踢踏!这使得三个字的距离由此而拉开。听他讲话的人是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太知道这三个字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到达对方的耳朵里,但是这时间对他来说显得是那么的长和困难!在他说这三个字的时间里,脚底下会跑过去几只觅食的鸡,天空中会有一到两只飞鸟掠过,南风会吹落一片树叶斜斜地飘向地面,会有另一个伙伴从一个位置偷偷地移动到另一个位置。当然,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说了之后空前地感到轻松。但是,另一个新的必须说的词又等着他去说出!另一句话等着他去说出!等他说了之后,我与另一个口吃的伙伴就不说话。但是我们俩一起会感到吃力,非常的吃力!因为要是他不说这句话就得我与另一个伙伴来说出这一句话。他在说着这话的时候,我与另一个口吃的伙伴也在心里一起地无声而费力万分地说着与他一样的这句话!
  口吃一直伴随着我们三人。当我们三个人互相交谈的时候,总是唾沫横飞,以及困难的字与词总是像一块犹豫不决的石头最终脱离自己互相砸向对方的脑袋与身体。只有我们三人一起交谈的时候我们才是快乐的。我们可以互相嘲笑对方。我们可以一边口吃一边用脚使劲地踢身边的石头、鸡、鸭、鹅,以及踢地上的泥土。再用手互相指着对方再把好不容易说出的字、词砸过去!
  我只有在想问题的时候不口吃。想的问题在心里像饼子一样摊开来,然后就在这上面想。可以用华丽的词语去想它。有一次,我竟然想到了我们村子里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比我们都大,大许多,大五六岁。但是,她是那么的漂亮。那次我想到了她。我在心里用了学过的词语夸奖她。美丽,好看,漂亮,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五彩斑斓,像花一样,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像春天的小草,像浪花,像大白鹅,像画眉,像温柔的猫,像新课本,像新课桌凳,像新布料,像新衣裳,像新化肥袋。我用自己能想起的词汇尽量地去形容她。这时,我不口吃。这些词汇像流水一样地从我的心里流过去,再流过来,有些词汇竟然出现了二到三次。后来,我问另两个口吃的伙伴,说,你你你―――们――是是――否――也想这这这――个――问问题?他俩知道了我问的问题之后,说,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是你问到了这个问题,想来今后我我也肯定会想的。当然,他俩也是在非常的口吃的情况下回答我所问的问题的。
  口吃时所发出的声音,真是难听!
  
  唱歌
  
  学校里唯一一架风琴掉了一个低音区的白键与一个中音区的黑键。音乐老师按风琴的时候,我们几乎听不出他的手指掠过掉了音键的空出的部分。读――咪――!嗦――!哆――!然后,再唱。哆――!嗦――!咪――读――!老师的嘴巴张开,我们看到了一些音符从那里跳了出来。我们也张嘴,一起唱,读――咪――!嗦――!哆――!哆――!嗦――!咪――读――!我边唱边回头看,看到陈蒿的嘴张得比老师的还大,但是,他的嘴尽管张得很大,总是没有老师张开的嘴那么深与黑。风琴的前奏一响,我们知道老师的嘴就要张开了。老风琴的声音很闷,冲出的声音贴着教室的地面传过来,风琴的呜呜声刚一起,女同学等不到老师开唱就张开了嘴等着。她们是想吃下风琴的好听的呜呜声,想让风琴的好听的呜呜声把自己的单薄的身子撑大些撑胖些。女同学私下里还存着许多手抄的简谱,课间和午休时她们会拿出这些曲谱唱起来。她们一唱曲谱,男同学就把头仰起来看天棚顶上不听她们的歌声。但是尽管不想听还是不得不听到她们的难听的声音。她们的歌唱声从天棚顶上向反向射下来,再从教室的四面墙壁上反射回来,有时一个音符听起来就像几个音符,还很尖利,这样就更难听了。有时我想,她们,啊,她们的瘦胳膊、脚丫子、黄毛辫子、塌鼻梁都事先存着许多的难听的音符,这时的音符就是从那里面被唱出来的。比如“读――”是从脚丫子里嘣出来的,“咪――”是从塌鼻梁下滑出来的,还有“嗦――”是从他们的脏兮兮的铅笔盒子里溜出来的。总是要逼出男生们的“难听死了!”这句高声吼叫的话时她们才会嘎然停止!
  现在上音乐课了,有风琴和老师为她们壮胆,她们因此可以大声地毫无顾忌地唱出来了!唱歌的时候我常常会回过头去看,看到一个小眼睛的女同学,她的眼睛在这时更加地小了,而脸上的雀斑却大了许多,她把一个声音发得很尖利,在我的后面唱:读――咪――!嗦――!哆――!她的声音飘过了我们的头顶直达老师那里。还看到一个圆脸庞的女同学,风琴的呜呜声一响起,她就涨红了脸。音符就这样开始在教室里乱飞了。而有一个唱歌唱得很差的男同学在这时总是在肚痛。大家正唱得响唱得乱的时候,他大叫,老师,我肚子痛!!!他叫第一句时老师一般都听不见,他就再叫,老师,我肚子痛!!!老师,我肚子痛!!!老师,我肚子痛!!!老师,我肚子痛!!!老师就停了唱歌。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师说,你每次一唱歌就肚子痛!这个同学说,我是真的痛,不信你不过来摸摸看。老师没有过来摸他的肚子。老师说,你出去吧。这个同学就很高兴地出去了。在这一节音乐课上,我一整个被这个同学的肚子痛所左右着,我想象着他的痛,他的疼痛深处的腹肌的痉峦,因为我也在课堂疼痛过。会不会教室也会疼痛?当我们放学后,一个教室,是那么的空,这间教室已经很旧很老,天棚顶上的木板已经翘起,冷风一吹就吹进了缝隙里。冰冷的风吹过教室时,教室会不会疼痛?老师唱出的一个时值很长的音符,这是一个半音的音符,很多同学都无法唱准,老师反复地唱这一个音符,慢慢地,这音符开始顶着我的肚子。我想,我的肚子就要像那位同学一样地痛了。在继续的唱歌中,我的肚子真的开始了疼痛!但是我没有叫。我让自己不叫出来。我一直忍着这突然的肚子的痛,甚至忍着与肚子无关的腿肚子的痛。我因此唱得有气无力。
  风琴的呜呜声再次响起。老师踏着风琴的身子一下一下地动着,一句一句领着全班的同学唱着歌。 上完了这堂音乐课。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的肚子已经不再痛了。但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我们的这间教室,会疼痛么?教室里的又旧又破的课桌凳,会疼痛么?那黑板,那些掉在课桌空屉里的课本,会疼痛么?
  
  敌人
  
  敌人。电影、戏剧中对方的人,在黑夜,压低腰身,不声响,双手端着枪潜行,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你,与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或者也同样是在漆黑的夜里,从你不知觉的背面突然出现,用冰冷的枪管猛地顶着你凉嗖嗖的脊梁骨!这就是那个时候或更小的年纪所知道的敌人。到了十六岁,敌人已经出现身边了。不带枪,与大家一样吃饭喝水念书,上课下课,谈笑风生。但是,他们就是敌人!王立伟他们与班上的两个女生好上了。一次晚饭后,我们一伙三人看到两个女生跟了他们三人走了。他们走出了学校。而我们几个伙伴,却从未正式地跟女生讲过话。有时,我们只远远地站着,看着女生从远处走来又很快地从我们的面前走过。我们开始不计较女生们的成绩好坏。陈蒿对我说,文兵,你说班里漂亮的女同学是谁?我觉得除了几个不漂亮的其他的都很漂亮,因此我无法回答陈蒿的关于谁最漂亮的问题。我也照实说,我们班里除了几个外都是那么的漂亮啊!陈蒿说,什么话!陈蒿说,我就喜欢高梅花,她最好看!陈蒿竟然说到了高梅花!但是就是这个高梅花,却从没有跟我们讲过话。她与另一个女同学跟班上的王立伟他们很好。这样一来,我们几个人就与王立伟几个不再说话。这天之后,高梅花已经把王立伟他们推到了我们的敌人的位置上。
  天黑下来时,我们几个孤独地走在石头路上。我们的孤独是十六岁的单性别的孤独。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我们停在了一个亭子里。陈蒿的声音与黑暗纠缠在一块。陈蒿说,不能就样!不能就这样!我说,那怎么样?陈蒿想了一下,说,这我不知道。但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给了陈蒿很大的胆子。陈蒿像电影里一样在黑暗中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说出了个复仇的计划,这个计划听得我们胆颤心惊!等他说完是这个计划,让我们觉得这个夜比别的夜更加地黑了。本来就看不清自己的双手,但这时的黑比看不见双手还要黑!我从野外回来的这个夜里,我虽躺下却完全睡不着,我圆睁着眼,想着陈蒿在黑暗中说出的可怕的复仇计划。同寝室的其他同学都已呼呼入睡,但是我不可能睡得过去。第二天一早起来,同室的同学说,你昨天夜在讲梦话了。我说,我是讲了么,我以前都不会讲梦话啊。我才想起,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陈蒿要从很高的地方往下跳,我高叫,陈蒿,别往下跳啊别往下跳啊!但是陈蒿还是跳了下来!后来我想,这个梦与昨天夜里陈蒿说的复仇计划肯定有关。
  再次上课的时候,我看陈蒿,看王立伟,看高梅花,看其他有关的人。陈蒿在看高梅花。高梅花在看王立伟。王立伟在看别一个女同学。这说明了这几个人都有着了一定的关系。虽然陈蒿与高梅花还没有一点关系,但是陈蒿是已经喜欢高梅花了,而且陈蒿心里还装着一个可怕的复仇计划。除了陈蒿外,其他的几个人已经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敌人。这些敌人已经在陈蒿心里复仇计划的算计之中。
  但是,接下的几天里一切都很平静。陈蒿也没有按计划对王立伟他们进行复仇。王立伟也蒙在鼓里不知道陈蒿已经对他有一个可怕的复仇计划。只有我提心吊胆。我害怕陈蒿真的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又期望着陈蒿能够有所行动。我吃饭时看陈蒿。走路时看陈蒿。上课时看陈蒿。也同时看王立伟。吃饭时看王立伟。走路时看王立伟。上课时看王立伟。也同时看高梅花。吃饭时看高梅花。走路时看高梅花。上课时看高梅花。我这样地多次看高梅花之后,不知不觉对高梅花有了好感。后来不知谁把陈蒿的计划泄露给了班主任。有次下课后班主任把我们几个叫到了副校长办公室。副校长说,你们几个,不能把对敌人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同学。陈蒿说,王立伟就是我们的敌人。副校长吼了起来,住嘴!你们这几个坏学生把自己的同学当成了敌人,我看你们才是学校的敌人!从副校长办公室回来,我们垂头丧气。第二天,陈蒿把我叫了出去,说,狗生的,我看我们内部有敌人!我没说话,但陈蒿复仇这个事我也没有对外面说起过,我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此后的那些日子里,我看陈蒿对谁都不说话。陈蒿是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了敌人!
  
  呼喊
  
  到了另一个人站在远处的远处呼喊而这边这个人能听得到的时候,已经离开学校许多日子了,也就是说中学毕业已经许久了。但是呼喊是从小就开始了的。从哭着喊妈妈爸爸开始,到喊伙伴、哥哥、姐姐、同学。到喊牛、羊、鸡、鸭、鹅。还喊兔、猫、狗。有时喊伙伴时会与牛、羊、鸡、鸭、鹅或是兔、猫、狗混在一起喊。因为一喊喊来了伙伴的同时,也喊来了牛、羊、鸡、鸭、鹅或是兔、猫、狗。有许多次,伙伴从隔着一排石屋的后屋喊我。我家与另两家相连着的一溜十二间都是低矮的平房。伙伴的喊声要从他自己的嘴里出发,经过他自己屋前的空地,再到达我家的瓦屋屋顶,这时的屋顶上会有许多只麻雀三三两两地成一字站着。他的喊声经过麻雀身边时,一整排的麻雀中会飞走一二只或是两三只。还有一两只麻雀会移动一下身子。这样的喊声经常地穿过来,有时是约我一起上学,有时是煞费苦约我一起去疯跑着玩,有时是一起下海捉螺丝鱼虾。当这些喊声以达我的耳朵里时,已经与他叫出时的音量大大地减少,但是,我只要听到他的喊声,我就会飞快地跑过去。有时刚好在屋子里吃着饭,喊声就会从瓦背上有点稀落地掉下来,一听到这喊声,就立即放下饭碗飞也似地跑出去,父母的喊声早已经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渐渐地,随着不断的长大,伙伴喊声的中气足起来了。
  有时,不用多次的呼喊,只一次,一次就能把声音从后屋顺利地传到前屋我的耳朵里。
  到了夜里,伙伴们的喊声没有白天那么大声。只是稍稍地喊一声,这一声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有时也会再喊一二声。但是,当第一声听不到时,其后的几声也同样地会听不到。到了第二天,伙伴就质问,昨晚喊你怎么死人一样没有反应?于是往往这一天的夜里就会继续喊。在夜里的喊叫时,屋顶上早早没有了麻雀。只有蝙蝠从屋檐底下飞进飞出,有时伙伴的喊声出现时,蝙蝠的飞舞偶然会加快起来。卟卟卟――卟。叽――叽叽――有时,喊声听不到,却能听得到有人从屋前经过时的说话声,这说话声压低了的,是议论某一个村民的事,是说他的坏话。这说话声会从深夜的窗户窗纸的破洞中传过来,然后落在我的耳朵中。有时他们会站在屋外不走,一直说着这个人的坏话。他们以为自己站的地方离我的耳朵足够远,以为我们在屋子里是听不到的。但是,我是明确地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我想,他们说的这个人真的这么的坏么?怎么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呢?在这样的疑惑中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又听到伙伴的喊声。这次,他只喊了一声,我就听到了。也许是与早晨起来很清醒有关,也许与我昨夜里听过的那些人说别人的坏话有关,我的听觉还一直处于听别人说话的警觉之中,所以伙伴一喊,我就听到了。那天,我与伙伴一起去一个离家有点远的地方,我俩走出了一段路,离村庄大约有一里地时,我们的后面有人在喊我们,但是,我已经听不见他喊的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一直走走到了海边,在远远的地方,有个女孩在朝着我俩喊,她与我俩离得也有一里多,但是,我这次听到了她的喊声,她用双手做成喇叭放在嘴巴上朝向我俩,她就喊着我俩的名字。这喊声被海风与大海的咸腥的气息一起推过来。待我俩要过去时,她已经先于我们下到了海涂上了。
  这一天,她的喊声一直响在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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