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书读不进去的时候，我喜欢拿出自己的同学录静静欣赏――喜欢，喜欢那些深沉的字眼，也喜欢那些单纯轻松的字眼；喜欢体味离别的感伤，也喜欢憧憬未来的喜悦。
蓦地，一个小东西进入我的视线。我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注意到这小家伙，是一只蚂蚁。我似乎并不讶于它的㈩现，好像它的出现是在我意料之中，――事实上我还是有点意外的。它在我的同学录上悠闲地爬行，好像当我并不存在一样，或者说它确实没发觉我。
我感到自己的兴趣已渐渐从同学录转移到这只蚂蚁上。接下来的一幕不可思议：这小黑点挪至赠言处，沿着第一排字与第二排字中间的狭小过道爬行，到了末端，竟奇迹地转向，并灵巧地扭动着身子来到第二与第三排之间的过道……它走完了六条半过道后，似乎是厌倦了这种爬行方式，第七条过道走了一半便开始杂乱无章地移动。(它懂汉字??)这是我那一瞬间脑际闪过的惟一念头。
不，不可能!这只是个偶然吧，――人类几千年的造字史，经过长期演变和转化，才有了今天比较完善的汉字系统，一只小小的蚂蚁几乎没有大脑，怎么能读懂人类儿千年的文明!它只是所有发生过和未发生过的偶然中的一个，这就好像今天我在一个地方摔了一跤，明天我――再告诉自己不要摔跤却还是在相同的地方摔跤。
二
不知是什么力量让我的双手拿起同学录，慢慢倾斜，直至与桌面垂直，然后撞击桌面，蚂蚁被震落下来。起初，这家伙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半仰着身子。我想试着去碰触它看有没有反应，正当我的食指要与它相触的一瞬间，它猛地翻转身子，用比之前快两倍的速度奔跑――装死!
我一次又一次地挡住它的去路，它一次又一次地掉头“蚁”不停蹄地奔跑――可惜的是它不过在周围10cm半径的一个圆内白忙活。
我得意极了，得意一只会“读中文”的蚂蚁被我玩得团团转；得意刚才还在我同学录里肆无忌惮地偷看别人隐私的一只蚂蚁，现在竟发疯似地逃命；得意我的分析是正确的――它只是一只普通蚂蚁。
蚂蚁似乎累了，爬得有些慢。我也累了。于是我采取第二步措施――截肢。“手术”过后，一只缺腿少胳膊的蚂蚁在它的战场上颤颤巍巍地匍匐前进，它依然渴望胜利，依然试图摆脱眼前的困境，它甚至后悔当初不该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三
我幻想起过去蚂蚁的种种死法：记得以前外婆家有一种形状酷似粉笔的玩意，用它在蚁洞附近画上几圈，足以使路过的蚂蚁慢性中毒而死。杀虫剂也是不错的选择，快速、有效。只须朝着洞内喷射几枪便可以解决问题，不过像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很少人用的。诸如用脚踩死，放在瓶里闷死，或者不停摇晃直到晕死，抑或将其淹死都是心理失常或者无聊的人在无聊的时间、地点所做的无聊的事情。
我属于后者。
四
蚂蚁还在挣扎……
我开始有些同情它了，是的，一个至死不愿放弃努力的生命是如此美丽。
我后悔将它“截肢”，却又因为医术太低而没能力给它“接肢”。眼看着眼前这盏生命之灯渐渐昏暗，昏暗，然后熄灭，我竟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深深地包围。我甚至可以听见它最后那撕心裂肺的呻吟。
忽然想起一段歌词：“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黑色帘幕被风吹透，阳光无言的穿透，洒向那群被我驯服的兽，沉默的喊叫，孤单开始发酵，不停对着我嘲笑，回忆逐渐燃烧，曾经纯真的画面，残忍的温柔，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五
室内静得可十60沉默扩张继而充斥整个房间。一道疲惫而弯曲的身影抽离房间，同学录安详地躺在书桌上。
六
当晚我梦见自己在一个教堂的角落，一群蚂蚁正在嘲笑那些前来祈祷的人们(它们居然有笑容!)，我分明地看到好几只蚂蚁在一本破旧的圣经的某一页上沿着一行一行文字爬行，我隐约读懂是耶稣在伯利恒出生那一段。
次日清晨，我醒得特别早，急急忙忙在书桌前找到昨天的蚂蚁――这只不可思议的家伙，我把它放回到昨天同学录上那一页，完成它未完成的旅程。 期待昨晚的梦会再重现。
(指导老师：曹林祥)
曹林祥，涵芬文学社指导老师，中学高级教师。现为中国教育学会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会员，中国中学生文学社课题组中学生文学社研究员，在市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及获奖论文2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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