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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原] 高原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 炜 男,1974年生,陕西省志丹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红都》杂志总编,志丹县文联主席。      高原上的歌手      在黄土高原的腹地,有一个依山的村落。村口的老杜梨树边住着一位年轻的歌手。年轻的歌手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他只会唱歌,不懂耕耧。为了生活,为了一个美丽的梦想,他背上祖辈传下陈旧发黑的三弦,在一个黎明披着霞光离开了故乡,四处流浪,四处卖唱。他的足迹踏遍了黄土高原的村村落落,他的歌声唱得黄土高原上的冰草黄了又青,青了又黄。
   流浪歌手的歌中唱的是黄土高原飞翔的鸟,烂漫的花,不老的梦,四季的风;是土窑洞,大石磨,没娘的孩子,放羊的汉子,手巧的乡妹子;是暴秦皇,汉刘邦,连环计,阎罗殿。流浪歌手唱的是那些黄土高原上被岁月的风沙吹散的老歌。他唱起欢快的歌儿时,带来了乡村豪放的欢笑,带去了庄稼汉难解的辛劳。他唱起痛苦的歌儿,会将乡亲们心底的惆怅扯出,引惹得善心媳妇抹两把酸泪,添几多关切的唠叨。他的歌儿总是那样深地撩拨着高原人的心与梦。
  流浪歌手背着一把三弦,背着一份执著。从早晨走向黄昏,从平川走向山峪。虽然他不知道能否找到梦中土窑洞垴畔上一束束鲜丽的山丹丹花和那一张飞红的美丽脸庞。但他追寻的脚步从不曾停过。据说,流浪歌手有个愿望――要把最动听的歌儿唱给高原上最美丽的姑娘。
  流浪歌手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的土窑洞中,但那儿却不是他的家。为了一个梦他愿走遍天涯,四海为家。他相信,有多少双关切的眼晴,就有多少个祝福的心,有多少个美好的祝福,他就有多少个温暖的家。因为有了流浪歌手,黄土高原便出现了第一个游牧民族。他似一个魔法师,自由自在地游荡在高原的历史与未来之间;游荡在高原人的情与梦之间;游荡在高原美丽的传说中;游荡在高原人的心之深地,成为高原人情与梦的超脱。
  黄土高原的第一个游牧民族是一个追梦的流浪歌手。他的脚步踏出了村与村的通途,他的歌声唱亮了山里人的黑眼晴。他的琴弦拨动了乡亲们的心呵!他的梦是黄士高原奋斗不息的魂。
  
  
  
  白沙川
  
  如果你没有痴迷地爱过,你就不会有刻骨的渴望。如果你没有被灼热的风沙折磨过,你就不会被森林的绿波打湿心窝。
  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秃山旷岭,满眼除了风沙就是苍茫裸露的泥土的人来说,那郁郁葱葱,那绿涛盈盈的森林所赋予的幻想与吸引简直是太大了,大得难以言表。
  早就听说在志丹县的西南部有一片浩森如烟的绿海――白沙州林区。成千上万棵形态不同,性格禀异的生命,千百年来手挽手,根连根站在连绵的高原上。它像一个巨大的屏障,阻挡着从鄂尔多斯高原横扫过来的风沙,它又似一波汪洋大海,润泽着黄土高原的苍茫大地。心中很早就生出了畅游绿海的渴望与梦想。
  时值仲秋,与一伙文友相约赴林海采风。一条凹凸不平沙尘飞扬的土路承载着滚动的车轮向白沙川进发。车内空气闷热浑浊,令人窒息。一进白沙川地界尘土明显减少,干燥与闷热的暑气悄然散去。开了车窗众人似潜了很久的水,此时终于到达水面,争着将头探出换气。一丝丝温润的气流从山谷深处流泄而来,直入肺腹。一条山道顺沟谷盘旋而上,秃山与黄土被绿色浸染吞噬。一条清亮的小溪汩汩地欢叫着顺沟谷深处缓缓流出。
  汽车顺着川道缓慢而上,越往里走,树林越密。白桦在风中摇摆,杠树密密层层地挤满山头。松林中有涛涛的风声在歌唱,一些不知名的花儿或白、或红、或蓝、或紫在林间小姑娘般绽出笑脸。那清爽的空气中弥漫着树叶、青草、溪流、泥土的气息。一些羽毛艳丽的鸟儿在树杈间欢快地跳跃、好戏。一切都那么新鲜而充满诱惑。
  倏忽间就会从草丛中窜出一两只灰褐色的长耳朵兔子,待你定睛细看时它们便害羞了飞快地跑进草丛,那晃动的草叶向大山深处荡去。
  走到半山腰就进入了森林的腹地。周围的光线变暗,似掉入色彩的海洋。我们纷纷下了车,仨仨俩俩去寻那心中的欢娱新奇。地上堆着厚厚的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且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顺着曲折小道一直往上,浓密的树叶遮去了大半阳光,那一缕缕光斑透过树叶斜斜而下,碎碎地摇摆在草叶间,花瓣上。背阳的树叶绿得发黑,而向阳的枝叶却鲜得发亮,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迷乱而神秘的气息。淡绿、黄绿、褐绿、墨绿,单这一种绿色便已是变化万千了。白杨的叶子已被秋风吹黄,它们在阳光下,闪着金子般的光泽。而杠树、杜梨树的叶子早已偷尝秋霜羞红了半边天,那火苗般的亮丽啊!多像童年眼中那抹彩霞。梦中那片热烈而温暖的未来。
  不经意间一只黄褐色的鹿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林子深处,一声清丽而怪异的叫声从林子深处传出,被风带向远方。
  在林中奔跑、呼喊,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小乌。那些曾折磨我的不平。那些曾困扰我的方向,那些曾让我身心憔悴的诱惑,此时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啊!忘却真好。身体与肺叶同时舒展,痴迷与快乐在全身流淌。走累了可以躺着或坐着,在松软的草地上小憩、假寐或抬头看那绿波中透过来的阳光。自己仿佛就化为光柱在枝叶间轻轻飞扬。我的心儿已经跃上了枝头,快乐得有些晕眩,我醉了,在这古意盎然的秋林。
  来到山顶已近黄昏。放眼望去,一座座绿色的山丘如海般时起时落,滚向天边。天瓦蓝瓦蓝。大地像一个绿色为底的调色盘。又似一幅抽象的油彩画。那亮黄、褐黄、青绿、墨绿、黑红、亮红在肆意地泼洒与渲染。世界被勾勒得美丽、和谐、热烈。秋日的森林啊!似一个高贵美丽的妇人,满溢着神秘与成熟的韵味。她那丰富而色彩斑斓的内涵,在矜持与平淡中自然流泄。这种自然与平淡中蕴含着一种神圣而伟大的力,它让人震憾。
  安安静静地站在森林下面感觉自己似成了一颗古藤,我听到森林在低语、欢笑、跳动、舒展。我敏感纤细的心灵,被这伟大而神秘的力量吸引征服。闭了眼让森林在心中肆意蔓延。
  
  天上有一个雨神在被赞美
  
  靠天吃饭是黄土高原人们默默承受欣然认同的生活方式。千百年来岁月总是被不停重复,天年顺时光景好,天年恶时光景困难,逢节起庙会、天旱祈雨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亘古仪式。
  高原人们的生活在落后与艰辛中缓慢前行。它们沿着一种生活原有的惯性,钟摆般一代一代延继。
  我的童年是在乡村度过的。在记忆中祈雨是乡村每年必搞的传统项目。有时一年一两次有时一年好多次,这就要看当年雨水顺不顺,天年好不好。
  祈雨是对那个可施雨的水龙王的乞求与赞美,是乡亲们的自我鼓励与安慰。
  当禾苗在土地中饱吸水分疯了似的一茬茬往高了冒时,乡民们就甭提多高兴了,每个人心里甜丝丝如喝了蜜。一旦几个月不下雨,那金贵的秧苗,那正在拔节却因缺水耷拉着脑袋的庄稼奄奄一息时,乡亲们心里就开始发起慌来。白天在村庄四处转悠,夜晚在炕头,来回地翻着烧饼儿。心里急啊!眼看着几番耕耘、无数汗珠浇灌出的吃食,就要蔫掉喂了黄土,谁的心能平静的了呢?那些时候,烈日中的村庄到处都充满了“火药味”。大老爷们的脾气大,说话像打雷。
  村里年长的老人们就开始琢磨,商量。最后由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召集全村老幼开会。出粮出钱出力,家家有份。祈雨的名堂不少,但主要是抬神楼,请书匠说书,拜龙王。抬神楼请龙王是祈雨的重头戏。
  神楼类似于花轿,只是那轿子较小,外蒙红布里面供着水龙王的神位,从村中挑选出四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抬着神楼无拘无束、信马游缰放开了跑,有时一连要跑几十里地。最后神位被抬到村里的大房子中供起来。书匠就在房子中手拿三弦,脚踏竹板,不停地赞美水龙王,弹唱乡民喜闻乐见的各种故事。有时一次要说上好多天。乡民们每天都点上香火拜水龙王的牌位,祈求雨水。前庄后舍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书匠周围,在听书中焦急地等待着那比金子还贵的雨水的到来。有了对水龙王的祭拜,心慌的人们也有了些许安慰。
  乡亲们在岁月中执著行走,与他们一块行走的是铧犁、耩耧、耙子、那头沉默无语的老黄牛。
  在挥汗如雨的季节,黄土高原上的乡邻们脸上总是挂着被岁月揉皱了的笑。不论日头多么烈,耕种的地头多么长,乡亲们从不会抱怨。当苦难成了习惯,乡亲们也就豁达、坦然。光阴被一缕缕耕入土中长成金灿灿的粮食。
  高原人喜欢土地、雨水、烈日、山谷,喜欢能够让庄稼拔节生长的一切,喜欢能让日子温暖、平和的一切。高原人的喜怒哀乐,每一种光景都与土地有关,与烈日有关,与雨水有关。
  乡亲们珍视土地,珍视庄稼,珍视那些个跋涉的岁月与果实。每一粒黄灿灿的小米都是高原人被岁月风干的汗珠的结晶。
  整日孤独地走在山上,寂寞的乡亲们便学会了喊山,那一声声的高唱低吟被多情的山里人一遍遍喊成了千肠百转豪情万种的信天游。
  高原上年轻俊俏的女子总是将一翻心思唱响在幽深的山谷中,绿绿的风中,健壮的高原汉子甜甜的梦中。
  乡亲们总是在黄土肆虐的风中悠闲自在,伟如大山;乡亲们总是在一片片绿油油、黄灿灿的庄稼地中面露惊喜,纯如孩童;乡亲们总是在信天游的吼声中心绪激动,如痴如醉。
  只有亲自丈量过高原你才会明白在乡亲们的眼中没有什么美景比庄稼更亲切;没有什么话语比信天游更豪放;没有什么朋友比土地更慷慨。
  
  我是高原上的一棵树
  
   生命飞掠过的轨迹,有时竟然是那般惊人地相似。在黄土高原的腹地,我恪守早出晚归的习惯,日复一日地在黄土地与窑洞之间穿梭。为了生活,我用铧犁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用耩耧播洒出满天的繁星。有时,我也在空闲的时候到田间地头守望,守望着风调雨顺的岁月中成长的希望;守望着七月的流火,九月的喜悦;守望着太白山四季多情的风,小石山午后如火的云。许多年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许多年前干的正是现在反反复复的那些。我开始怀疑我的从前、我的现在。我竟然能平静地在一个点上将生命重复许多年而全然不知?在经历一次次的疑惑与思索后,我渐渐明白:我是一棵树,一棵扎根于黄土高原深处的树。
   依山的土窑洞是我生命航行的灯塔。在我生命跋涉的每一个苦难日子里,我都可以抬头看到土窑洞中射出的奕奕光彩。我告诫自己:我心中充满了无穷力量。我相信大山是我的保护者,黄土是我的力量之源。周河与洛河将会在黑暗中照亮我黑色的眼睛。我的耳边常常回响着一个声音:敢拼才会赢。这是大山给我的鼓励。大山赋予我粗犷、厚重,清河赋予我美丽、灵气。我知道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陕北深深的烙印,以至于不需要任何一句表白。因为,我是陕北高原深处的一棵树。
   我曾执著地走出黄土地,走向远方,去寻找传说中美丽的天堂。我曾一次又一次摔倒,我的心灵曾被人生道路上丛生的荆棘一次又一次划伤,我流浪的足迹踏遍岁月的沟沟壑壑。许多年后,我又回到了黄沙遍地、黄风满天的黄土地。我知道,我是一棵树,不论我从何处出发。走向何方,走得多远,终点永远都指向我出生的地方。
   在生命的漫长历程中,有那么一扇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岁月的风与我同时在门之内外匆忙穿梭。许多年后,我突然发现匆忙的我没有一点收获。我知道,我是一棵树,一棵在黄士高原深处扎根、呼吸。欢乐、痛苦、生长、繁衍的一棵树。
   许多年后,我仍将在黄土高原上平静地守望与歌唱。我将永远以树的姿态,站在希望与美丽出现的路口,看着一棵棵新生的树生长、开花、绚烂。我是黄土高原深处的一棵树……
  
  山丹丹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因此就熟悉了许多乡村的天,知道了许多山里的事。乡村那些曲折凹凸的土路,乡村周围的山山洼洼都曾是我童年猎奇的乐园。许许多多的趣事随着年岁的渐长,随着生活的奔忙渐渐淡忘了,至今仍记忆鲜明的却是那一束束艳红的山丹丹花。
   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山丹丹。但仍能感觉到第一次见到它的那份惊喜那份激动,那种难以言表的欢乐。
   村庄坐落在山沟里,出门就是山,低头就是沟。乡村的天总是碧蓝高阔,空气新鲜而充满了清香。有时是不知名的花,有时可能是一些草的味道总在记忆之深地被时时释放出来。乡村周围的山上除了严冬的枯荒与萧条,大部分日子都有鲜花在悄悄地开,悄悄地落。早春是山桃、山杏、野丁香炫耀的舞台,晚秋是矢车菊等一些很难叫得上名来的小野花纷争热闹的天下。但我觉得最美丽最漂亮的还是那一串串绿草丛中绽开笑脸的山丹丹。
   山丹丹一般在五月左右开花,花期一直能持续到八月,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其茎杆纤弱(只有牙签粗细),却可以长一尺多高,花朵一般为六瓣,大而艳红。
   初夏太平洋的季风飞掠过黄土高原时,山丹丹花儿便如绿海中的渔火,碧空中的星斗被一束束地点亮了。山丹丹花儿鲜红而纯正,在那绿草流溢的山山洼洼之间你即使从没有见到过山丹丹也会一眼就认出它,因为它们在贫瘠的黄土地总是激情四溢地将生命招展。你会觉得它太过美丽与抢眼,有点不似花,简直就是黄土高原的精灵。
   山丹丹花的生命力特别强。只要有黄土,不管是深沟涧底还是高崖峭壁都能看到它艳红的俏影。她不择环境落地生根,那种顽强生存的精神特别像陕北的农民,执著、朴素、大方。
  小时候生活条件差。吃面条没有西红柿,奶奶常领着我们去山上采回一束束山丹丹花儿。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放在一个盆子里,然后用水洗干挣放入面汤中。普通的一碗面放人了山丹丹花马上就变得丰富起来,又好看且有了一种别样的香味。以至后来我常能想起奶奶做的面条及那上面漂着的一瓣瓣山丹丹花。有时,好奇的我们在采山丹丹时总是连那如蒜瓣的根都刨了回来。用了花朵却不忍心扔掉根茎,便栽在了墙头院口。第二年初夏总是能看到那高高的墙头上,宽阔的院落边,开出的一束束红艳艳的山丹丹花。
  山丹丹的美丽总是时常被抓在山村儿童的手中,盛开在山村少女的梦里,流传在悠长深情的信天游中。
  山丹丹那个开花呦红艳艳
  毛主席领导咱打江山
  ……
  一曲优美的山丹丹总能让我感到难以言表的幸福与哀愁。山丹丹如今已同油糕、米酒、白羊肚子手巾,一同被信天游唱响在神州大地,成了陕北的代表与标志。
  在都市,每当听到关于山丹丹的歌儿我的心弦就会不由得颤动,久久难以平息。山丹丹花如一根神奇的线,常常将我牵回到对童年美好的记忆中,牵回到对高原深山故乡的思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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