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文档大全 > 活动方案 > 正文

坊茨小镇(外二首) 坊茨小镇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我愿意原谅,也愿意承受以史为鉴   时光若酒,痛饮易醉,一百年很孤独   繁荣撕扯马路两边的门市   终将成为物质的替身
  掠夺,属于在这里开拓的人
  德国人,日本人,他们心里有鬼
  他们就成了像鬼一样的魍魉
  他们吓唬大清,吓唬民国
  坊茨小镇是他们折断
  这个国家的一根手臂。暗夜里喊痛
  还不敢哭出声来
  
  我知道,在寂静里唱歌
  声音会传得很远,我知道秘密你不说出
  终究会有人说出。尘埃,不卑不亢
  它在哪里闲下来,哪里就开满
  菩提花;民众,身子单薄
  
  他们在这里忙碌,这里就每天响动干活的号子
  他们的身体里有一列开向大海的火车
  载着大清的一声叹,民国的一声哀愁啊
  在坊茨小镇,早已泪流成河
  
  二
  
  一块煤在坊茨小镇的头上
  捕捉梦里的胶济铁路,捕捉南北三条马路
  东西十里洋场的繁华
  因为财富,一伙强盗曾经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另一伙强盗,恶在胆边徘徊得越久
  杀气越重,从1902到1915
  从1915到1945,不足半个世纪,几乎掏空了
  小镇的肚腹。那时候火车不断地开向海港
  昼夜不息。像举着屠刀的疯子
  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慈悲。那时候
  命运在低处,轻易地就会被一缕
  微风掳走;那时候,我看见杏花飘摇,悲悯无依
  那时候,多少人开动身体的火车
  驶出坊子站,让青春在铁道两边呻吟,叫喊
  不堪回首的往事啊,在火车的震响中,打着哆嗦
  1919,在还我青岛的呼号里,就有坊茨小镇痛得打滚的躯体
  
  三
  
  建筑的美,来自异邦
  来自一段屈辱史,来自雨夜的德国黑啤
  或者风雪中的日本清酒,每一处
  都透着1902德国小镇的风韵
  或者1915日本乡野的春色。十足的洋味道
  在今天看来,依然有些奢华
  一座座木头的、砖头的、石头的房子
  从里到外,弥漫着少女般脂粉的香气
  司令部、宪兵营、领事馆、
  教堂、发电厂、
  红房子水牢、德军医院、
  火车站、布行、
  米店……一栋栋,一座座
  质朴中透出万千滋味
  一扇窗,一页门
  一个把手,一块砖,一片瓦……
  
  而东面的河流,和西面的河流,隔着小镇说话
  而红瓦生辉,一群群绘着油画的少年
  把单调涂成了彩色,把坊茨小镇的韵致
  绘成了天上的街市。一株开怀大笑的老柳树
  就立在家父的商铺前,静静地等待着我家
  写诗的那个浪子,携得佳人归
  
  四
  
  还是少年时,我就踏着憧憬而来
  觅着母亲少女时走过的街巷
  把早晨走成了黄昏。我的灵魂
  在街区间游荡,与母亲的十七岁,不期而遇
  那时,她在这里,十八岁恋爱,十九岁结婚
  此后的艰辛,可以用绳子捆起来
  让我背在身上,同时背上母亲的善良和美德,去把人间的失却换回
  我二十九岁在这里恋爱,三十二岁在这里结婚
  这时光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折磨和婉约
  坊茨小镇,悄然安下了母亲和我
  母亲和我的家。在这座日本人留下来的屋宇里
  我常常想
  整个坊茨小镇,如果没有别的人
  就只有母亲和我
  共同度过悲苦与枯荣……
  
  五
  
  一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四马路
  五马路,一直到六马路,率性而为的名字
  分明有些简单;逢三遇八大集市
  和逢一遇六的小集市,分明有些频繁
  我踮起脚尖,还能看到我的青春
  在一条街道上蠕动,与一只爱唱歌的蜻蜓
  狭路相逢。一天天,一年年
  秋风西去,夏雨东归
  春天在寂寞中点上一支自卷的纸烟
  冬季的月光,还爱着我身边的木质楼堂
  一天天,一年年,每一条马路都无法
  从我的怀抱里抽身而去
  无法让我在一个个涨满欲望的夜晚
  忘怀:坊子铁中,这个消失了的铁路子弟中学
  锁着我的初恋,经年没有音信的红颜
  你还好吗?在你的记忆里,是否还有孙方杰
  是否还有从一马路到六马路上
  埋伏着的似水流年
  
  六
  
  我心灵的琴弦里氤氲着一杯欢喜
  1898酒吧,啤酒的联合国
  淡雅的泡沫,在金黄之上,倾诉衷肠
  顺手托起的友情,在或者粗犷
  或者细腻的桌椅间,把酒言欢。在1898酒吧
  酒不要喝得太快,要等月光
  从你的后颈开始,直到抚摸你的脸颊
  这样,你的心情。才能生出麦芽
  开出啤酒金黄的花
  
  喝至微醺,你绝对需要到院子里
  泡一杯绿茶,有月亮的时候把自己
  浸泡在月光里,没有月亮的时候
  把自己安放在悠然里
  这时候,你最适合在隔窗传来的音乐里
  朗诵一首诗,在诗韵里想起一件
  已经忘记多年,忽然涌上心头,又备感亲切的事情
  漾一身人间潋滟
  
  七
  
  对门而居的马大娘,本名赵菊美
  坊茨小镇的一本活字典
  满族,祖上是吃俸禄的八旗子弟
  她时常坐在我们居住的公共院落里
  翻开记忆里的页码,慈祥的脸上
  掩不住哀叹与惋惜
  镇上的事物,一如她家的锅碗瓢盆
  即使是夜里不开灯,不秉烛
  也能准确地找到每一个物件。她说
  正金洋行,横滨旅馆,邮政大楼风月妓院,她说,火车调头的大转盘加水加煤的工务段,她说,日本兵守纪律却总想拿刀把他们杀死,而国军威严却命运不济。她说的最多的是直到终年还一直生活在修女院的那个老修女
  说汉语常常夹带德国口音
  当然,还有一些恍若隔世的事情,倚窗难继
  从葡萄架下到梧桐树上
  从屋高地远到水瘦云长
  说着说着,她就觉得岁月轻轻地一晃
  晃倒了大清的江山,晃倒了民国政权
  也晃倒了坊茨小镇患有自闭症期间
  几十栋年久失修的老建筑
  时光馈赠的,它一定还会取走
  而我愿小镇万物安详,人生静好
  
  八
  
  我在的坊茨小镇,或者在我的
  坊茨小镇,你若星夜来访
  和昆虫说着情话的不是你,一定是草丛中
  那些散落的瓦砾
  
  你慢慢地弯下身去
  想做昆虫合唱团的一员,杂碎的黄花
  轻轻地一抖,静极……
  
  九
  
  晨光里,那些有些性感的街灯
  次第熄灭,天天的光线消失
  不管太阳有没有升起
  
  坊茨小镇的背影
  在德日原乡建筑的辉光里呼吸
  在一群老人的日子里翻转尘世
  生活简单啊,而人生辽阔
  
  我拍响一扇红油漆的木门,想叫醒
  屋子里还在睡的人,却意外地
  惊动了小镇上,梨树的胎气
  
  一树一树的花,在这一个早晨
  忽然地就这么解除了枝条的约束
  开了,其芳娇娇,其华妖娆
  
  我站在自家门前一动不动,被花朵
  开放的声音灼痛,噗噗地
  仿佛患上了幻听症,仿佛1902年的那列火车
  传来了蒸汽的喷涌声
  
  梦醒
  
  睡眠的人,都会有梦
  我的梦,在睡眠之外
  被一只抓着桃花的手打开
  
  内心的颤抖,一次次侵扰我
  不安和彷徨,在梦的激情深处
  让我受伤。我想知道
  这梦能够走多远,它最终的结局
  使我继续昏沉,还是被猛然惊醒
  
  我不愿意就这么缠绵梦里
  有时候我想醒来
  却无法挣脱
  我迷糊的眼睛。内心里装满的那些
  担忧,牵挂和深爱,在梦的外头
  把我豢养,把我折磨
  
  是的,我觉得我的梦境非常沉重
  翻来覆去,我始终想找回
  刚刚睡着时的那个姿势
  
  莒县银杏树
  
  我相信,时光,在莒县的这棵银杏树上
  和给予我的一样,不慌也不忙
  它站在浮来山上,看万物和尘世
  一天天成长又一天天消亡
  检阅世代轮回的高贵、平凡、低贱
  或者像我这样卑微的人生
  
  四千岁了,在时光中
  收取晚霞的脸,白霜的裳
  交出风雨交加也要高过天空的梦想
  
  枝丫盛大,身体粗壮,一根枝条
  从大海里捞起阴晴难料的朝阳
  与夜晚换取圆缺有律的月亮
  它站在这山腰上,是否常常感叹
  这人世更替的速度
  有些太急促,太迅猛。又有些悲怆
  有时候显得那么地猝不及防

标签:小镇 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