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文档大全 > 接收函 > 正文

落寞的背影【商略:一个落寞而优雅的背影】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我的阅读生活中,总有一些诗人或作家让我失语。一方面是迷恋,一方面是无法言说,只能陷入一种生理与理智的双重感叹。在那种怅然若失的状态中,抵达一个从未经历的精神彼岸。并非一定要遗世独立,超然物外,而是在如麻的烦恼中感受短暂但弥足珍贵的肉体洗礼与灵魂融化。它如一个气场,只能模糊的感受,不能准确的判断。因为,感受来自心灵,而判断,则有了太多的人为的标准和法则。从某种意义上说,判断伤害了感觉的完整性,从而使我们的审美变得教条和呆板。而那些让我失语的作品,却成功地避开了判断的缠绕,干净而纯粹,让人不自觉中坠入那种近于虚无的思绪飞翔。从他们的作品中我无法获得明晰的知识,却生出诸多关于人生、历史或写作的感悟。比如作家史铁生和格非,比如诗人商略。它几乎成为我一个人的阅读秘密,让我在多少难眠之夜,轻轻翻阅那纸张背后的呼吸和体温。
  面对诗人商略,我的同龄人,我似乎有太多的话语,但每每落笔便成空白。虽然也曾对他的某些诗歌做过一些短评,但仅限于粗线条的勾勒,只能是管窥一斑。若要完整地读出商略,则需要更多的情感投入和足够的阅读耐心。因为,商略是无法明晰的,是拒绝简单判断的。但随着阅读的展开,我还是读出了他诗歌里的淡淡禅意,读出了淡淡的落寞。读出了淡淡的颓废,读出了淡淡的书卷之气,读出了淡淡的飘逸之感,读出了淡淡的优雅,也读出了淡淡的哀愁。
  在商略的作品里,似乎永远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而是如江南烟雨,迷蒙如织。我们说诗言志,我们说诗载道,我们说诗缘情,我们说诗启蒙,我们说诗到语言为止,我们说诗要先锋至死,等等等等,这些所谓的诗学理论,到了商略这里,似乎都无法奏效。然而,只有一个感觉是恒温的,那就是淡淡和迷人。一如面对一些让你突然怔住的画面,一如倾听一些让你突然流泪的音乐,我说不出其中的线条和色彩,也无法理清其中的旋律和节奏,但它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接近你的心灵,让你莫名的感动,让你莫名的忧伤,让你在内心深处,心甘情愿地为它留下一片干净的地方。是的,就是这种感觉,让我脑袋里那些所谓的评价体系溃不成军,让我习惯书写所谓评论的手指趋于笨拙。
  是的,我喜欢商略诗中的书卷气。在物欲横流的当下,书卷气已经不是什么价值判断,人们更热衷于用宝马豪宅衡量人生的价值。我们生活的所有部分都带上了加速度的功能,人们追着,赶着,生怕被时代落下,生怕成为时代的落伍者。在这种灵魂不在场的追逐中,人们无法安静地面对书本,面对超越生存的存在,面对自己静静流淌的心灵。“现在的很多人都这样,/以出卖肺腑和心灵为生。/我说过,我们不是那么纯粹。/――请允许我暂时使用‘我们’这个词,/不包括你,无论是有限的你/还是无限的你。/我们深知你发配泾县或南海的事件,/是一段相当典型的人生案例,/我们的哲学相当复杂,/没有上帝。只有唯物,主义。辩证地使用道德。/这一点,你用你手上的火柴棍,/是占卜不出来的。/但这样,也不妨碍我对你的尊敬,/不妨碍我读到‘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时,/滴下的惺惺泪水。”(《凤亭清谈》)这就是当下的浮世绘,没有上帝,只有物欲。即使在所谓的象牙塔,那种本该是书声琅琅、书墨飘香的地方,也有了太多的市侩和浮躁。然而,在我看来,正是这种书卷气,从某种意义上维护了知识分子的尊严。在商略的作品中,那些历史典故信手拈来,比比皆是,它们构成了商略抵御物化的心理屏障和情感依托。在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语境下,书卷气其实就是淡定的姿态,是高贵的品位和从容的心境。
  我喜欢商略诗中的落寞之气。落寞本身没有意义,在社会学的领域,它甚至是负数。然而,在艺术中,落寞可以成就不朽的极品。关键在于落寞背后的心境和对落寞的表达。我个人认为,没有社会、文化和人生充要条件的落寞是腐朽,而真正让人动容的落寞,则一定有深厚的文化背景。比如改朝换代之际,那些前朝遗老遗少,依然固守着昔日的心灵状态,并把它转化为日常的修养,那就是落寞,虽有暮气,但更多的还是操守和对艺术的敏感。契诃夫的《樱桃园》之所以有永恒的魅力,不在于时代的必然。而在于在时代的必然中依然存在落寞的诗意。更重要的,在商略笔下。那种落寞是若有若无的,诗人没有任其泛滥,任其扩张,没有让它浓重得让人压抑,而是淡淡的,如清风明月一般,弥漫于诗歌的韵脚。这种没落,不是厌倦,更不是绝望,而是自觉地和尘世的乌烟瘴气保持足够的距离,以保护心灵的生态环境。
  现实污浊,灵魂打折:“许多年前,我已经出卖了我的肺腑和心灵,/但没有卖得个好价钱。/你看到,我现在已经很穷。/无法和你共同享用一顿丰美的晚餐。”(《风亭清谈》)诗人对世事洞若观火,所以,在排队减价出卖生命的时代,诗人自觉退出喧嚣的人群,独自一个承受那份清醒带来的没落。然而,转身便是另一个世界,诗人用灵魂与语言再造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世的纷争与倾轧,没有人世的猜忌与中伤,有的是香茗飘香,有的是凝神静思,有的是和心仪的古人促膝交谈,有的是天籁,有的是白云清风。在那里,诗人是自己的王。
  我喜欢商略诗歌中的颓废之气。颓废和落寞是兄弟。但落寞更多,还是状态,而颓废,而有了心灵的参与。在心灵之下,颓废忠实的是灵魂的疏懒本性,拒绝的是肉身全力投入红尘的激情。它属于艺术,是艺术的灵魂。
  我喜欢商略诗中的历史感。在我的阅读视野里,很少有商略这样沉入故纸堆的诗人。他的阅读很宽泛,枯燥的地方史志,阴冷的历史,无法言说的佛经。商略不是学院的经典学人,他无意研究历史,但在他的笔下,那种沉淀的学养便成为他日常的呼吸,出口便是历史的厚重与辽远。那些写给古人的作品,看似知音倾诉,实则诗人自况。在《风亭清谈――致虞翻》《夜读晋书――兼致谢灵运》《栖云寺――寄转庵上人》《化安山――致梨洲先生》等诗中,他在以灵魂的话语方式与古代对话,谈及历史的轮回和岁月的皱褶,谈及人性的沉沦与人生的无常,谈及对时间的感悟,对生命的疑惑。那些深刻的话题,那些严肃的话题,那些在速度中变得可疑的话题,只有在此时,才以最意义的存在擦亮寥落的文字。“自你赴南海后,龙泉山增高了一点五米,/而姚江下降二米,山河峥嵘,/草菅命运依旧无法预测。”(《风亭清谈》)旷古的伤感,不为自身荣辱,而是直指世道轮回。这样的历史感,便有了哲学的意味。
  阅读商略,我经常读到干净的秋天。南方的古祠堂,南方稀疏的白云,柔若无骨的秋风,以及葱茏的树木。那种亘古的空旷,让人蓦然怀念。怀念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怀念本身就是艺术的品相。在这种背景下,我是失语的。因为,现实的语言太粗糙。太污浊,配不上这种来自古代的意境和况味。和弘一法师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一样,一读伤感,再读感伤,因为,那种去路渺茫,来路未明的尴尬,恰恰是生命的迷茫前世和无常今生。阅读商略,我经常读出发生在古代和当下的故事。正如那首我喜欢至极的《东白轩纪事》,那肯定是一个什么的故事,但人物模糊,背景漫漶,故事本身亦是断断续续,藕断丝连,让人不明就里,却渴望深陷,置身于因果错乱;对时空轮转的清理解密的过程,阅读便是探险。
  阅读商略,我经常读到生命的叹息。游丝一般的,不关生死,但关荣辱,不关今生,但关因果。那种前世今生的错位和轮转,常常让人生出不知今日何夕,不知此生为谁的迷茫。然而,诗人并没有引你遁世,而是在人间烟火的正常中拎出了生命的荒诞与虚无。这是属于哲学的沉思,诗人却用错落的诗行,准确地把握了生命隐秘的脉搏。我佩服诗人的准确,更感叹他对生命的持久深入。
  我感谢让我迷失于词语方阵的商略。他的语言是枯涩的,摒弃华丽和口水,却有嶙峋的骨骼,奇绝的脉象;他的情感是淡淡的,那是一个优秀诗人自觉的节制和素养。他的作品让我见证了一个诗人的综合素质,让我触摸了灵魂的温度和精神的气息。然而,我们无法近距离辨认诗人的容貌,只能远远地感受,秋日江边,一个落寞但优雅的背影,蒹葭苍苍。所以,我喜欢。

标签:落寞 背影 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