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洪区 这样一个事实必须表述:洪湖 这座县级市，只是大武汉分洪区 我们就这样，守着长江 活着，仿佛守着
自己的灵柩
事实的确如此。在我
刚要被怀上的深秋，恰遇
洪湖决口，泄洪。小城
灭顶。
绝望。如
难产妇
――未曾出世
我们已分担了世界的不幸
湖边煮酒
青年渔民舒四伢吹完一扎鲜啤，如是说：
鱼贵养鱼，蟹贵放蟹。这些年，我一直都
受着你们的摆布。但这些年，我也学会
挎杆秤，推地磅，玩电子计算器。唉――
这湖边的生活啊，已越来越像是心术
深渊
地理书上这样描述洪湖：千湖之省
最大的湖，中国第七大淡水湖，因长江
冲积而成。所以，可以这样看待
那几个坐在夜雨中的人：他们
有深渊，收集雨水和长江
无法带走的厄运。
在这座不知名的小渔村
六七个老渔民
正笼袖缩头
仿佛水鬼
围着一盏15瓦灯泡
你盯着我的黑影，我瞅着
你的脚尖，低眉顺目
聊子孙、和鱼蟹长势，间或
也聊到睡在坟地里的婆姨
聊过气的爱情，打发
风吹雨打的光阴。
在这里
语言比风雨迟缓
有力，穿透人间悲喜
早已抵达湖中万物
与语言本身。
尽管雨大得像是要冲垮那道围堤
但没有人想迁往村外的高地。
他们似乎适应了大水里的生活
像鱼，长着鳃和尾鳍
但他们只长白发、皱纹
与屈指可数的淡定，仿佛
一堆稀有矿石
埋在深渊里
在人间，或天堂
懂事后我就察觉了那首民谣的荒谬和虚妄
如果野鸭、莲藕和稻谷能拼凑成天堂
在海拔十五米的湖面上，那一代代死去的
渔民和播种者，吃了那么多鸟翅和湖风
至今，为什么没有变成天人
只能埋进荒坡，和子孙们住在一起
在湖滩上打洞，盖渔村
在堤堰下筑巢，砌县城
像底栖动物，热爱
食物链底层的粮食和穴居
洪湖是天堂，这些年
我一直羞于动用这个比喻
我在岸上，并未看清
水中草藻和鱼禽类的幸福
而那片白茫茫的水域为什么还纠缠着我
仿佛宿命和重复。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