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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七 一九八七讲了什么故事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那一年,我被纸张掩埋,无法正常呼吸   我是蛀虫,将书一页页吃光   北国天空被火光映红   我误以为大兴安岭火灾由费翔的歌引燃
  
  我在地图上指点江山,对理想进行圈点
  在通往未来的大门口,竟还迟到了一刻钟
  低头答卷时。瞥见邻座女生的袜子一只红一只绿
  禁不住迸发出憋了寒窗十一年的大笑
  那一年,我让一枚五分钱硬币作自由落体运动
  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结果是:国徽朝上
  
  二
  
  从胶济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开始人生轨迹
  箭头执拗,指示是单向的
  行李在托运过磅时大大超重
  标签上的新地址花木扶疏绿阴掩映
  拿着硬卡车票,站在充满预言的检票口
  父亲忆起当年离家远行时与我同龄
  母亲拉我密谈,拐弯抹角之后总结为一句:
  “女孩独自在外,当心男人!”
  我用尚未完全发育的眼神询问:
  “为什么?”
  
  三
  
  前方城市泡在百年不遇的雨中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雨,我的祖国用一场
  好雨为我送行
  那天早晨开出的列车,从此再也没有停下
  只是更换着车次,只是偶尔更换成空客和波音
  
  四
  
  仅凭两根麻花辫子就能荡起秋千,飞上蓝天
  泡泡袖连衣裙裹得住身体,裹不住心
  在报到处,正好拼贴出三十个省的版图
  一间宿舍跨越大半个中国
  用600度近视眼镜凭栏远眺
  没看见前程,只看见了对面的红屋顶
  别了,我无比热爱的元音和辅音
  从此把母语当成最后一门外语
  只跟汉语较劲,将方格稿纸当成耶路撒冷
  
  五
  
  凌晨四点,欧式火车站塔形钟楼在报时,驱
  散了雾霭
  八个小时之后专列到达军训地点
  随身带一本《复活》,末页附图书馆登记卡
  许多年后上面仍会留有我的姓名和体温
  秋天的山野在用尽最后气力
  热情的红薯还在憨厚泥土里深埋
  这是54885部队第74分队
  肥大的军装盛得下两个我
  五六式冲锋枪重达七斤半,我瞄准未知的明
  天,打出九环和十环
  爆炸了的子弹盼望轮回,却找不到返往枪膛
  的路线
  
  六
  
  归来时已是深秋
  悬铃木落叶纷纷,记不清籍贯是北美还是地
  中海
  这多么像我,属于这星球,有国籍,却从不
  问乡关何处
  阶梯教室有着一面山坡的倾斜度
  一阵小风也能产生吹过五千年的幻觉
  把世界拆卸,然后,不用意识形态,也不用
  比喻
  而是用概念和名词把它重新组装
  我的尴尬在于:身体已经够快,而灵魂速度
  仍大大超过身体速度
  解决方法只能是,让身体加速以追赶上灵魂
  或者把灵魂安置到一个更快的身体之内
  这就是我开始写作的原因
  并决定用一个新名字把原名遮盖起来
  
  七
  
  我把一只板凳洗刷干净,搬到上铺当书
  桌,坐在被子上,趴着那里写字,一拉上花
  布帘,就有了书房。床单被褥是未婚的,布
  娃娃是未婚的,茶杯是未婚的,感冒是未婚
  的,我的身体虚掷,也是未婚的――它闪烁
  细瓷之光,有远河远山的曲线,并不懂得什
  么叫寂寞。熄灯后,我点上蜡烛给远方写
  信,夜半睡去,竟酿成一场火灾,浓烟滚
  滚,此事被大家写成新闻课作业,被才女写
  进电影剧本。
  
  八
  
  第一场雪下在地面,像白砂糖
  我的生日是一年的首都,使得其他日期都
  变成了外省
  它不在开始,不在中间,而在最末尾
  这天,我想返回娘胎重新出生一遍
  对着空旷的雪地,在心里喊:我喜欢――,
  我爱――
  黄昏时分,在大门口的邮局
  把一张“万里长城”邮票贴上信封额角
  盖邮戳的巨大声响,使我的内心清晰而坚定
  旁边那座虔诚的大教堂
  一定知道上帝的邮政编码
  我并不进去,只是想着它,让精神模拟它的
  形状
  
  九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
  将来要以在讲台上喧哗为生,而把沉默当作
  自由
  不知道会跳进火坑般的婚姻,再跳出来
  我也不知道多年后与我相爱的那人
  正在运河边一棵枫杨树下打盹
  更不知道,那时风华正茂的父亲只能再活
  18年
  他少活的岁月将由我来替他加倍地活
  为了让他不被遗忘,为留一份证词,我必须
  “存在”
  我当然不知道,远在大洋彼岸,有一张白
  色折叠椅
  正在伊利湖畔木屋的露台上等我
  等我坐在上面,隔着三万里,把今生想明白
  我哪里知道呢,体内的文字会日益增多,越
  来越沉
  那些方块字石头堆砌
  压得我个子变矮
  
  十
  
  1987通向2007,2009
  2007和2009,靠我的记忆通道回到1987
  我用我这个人把这些年代连接在一起
  假设我离世,这些年代会不会就此散落并中
  断?
  那一年,我用整整365天
  以百米跨栏的速度和激烈,丈量从17岁到18岁
  的距离
  那一年,不曾意识到自己多么年轻,年轻到空
  洞,年轻到苍白
  年轻到了犯多少错误都可以重来
  年轻得以至如今回想起来,仿佛那一年并非真
  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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