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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村诗旅 东村诗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沙求   1989年留学美国,作过餐厅服务,酒吧调酒师,生物实验员,理财顾问,金融分析师,私人企业创办人,自由撰稿人,现为一家海外中文媒体的责任编辑。   
  说是附庸风雅,一点没错,从来没觉得自己具有诗人气质,从而将诗看得格外高雅、高高地捧着。
  可纽约偏偏是个诗的国度,随便加入个步行旅游团(Walking Tour),导游在指点着各种各样的著名地标建筑之际,总会时不时地让大家在几栋古旧的砖楼前停下来,迸出三五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爱伦坡、金斯堡、威廉姆斯什么的,当然还有惠特曼,都曾经在这儿住过。
  那些大名一直也没让我有过激动,经常从那些楼下走过,渐渐地,竟忘记了具体的门牌号码,想见咱不可救药到了何种程度。然而,在这个世界大都会里晃晃悠悠了这些年,倒确有几次意外地参与了诗人们的活动,巧的是,这几次意外事故都发生在曼哈顿东村,便有心将它们记录下来,算作自己曾经风雅的见证。
  
  包厘诗歌俱乐部
  
  说起纽约的诗歌活动,一定要提到包厘街308号的这家诗歌俱乐部。坐落在东村边缘、离中国城不远的这座建筑,据说是建于1850年左右,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却大概是纽约屈指可数的几家专门以诗歌朗诵和诗歌交流为目的的俱乐部之一。俱乐部的隔壁是一家名叫“曼娜哈塔”(Mannahatta) 的酒吧,名字取自于惠特曼《草叶集》里的一首诗,可见此地诗气极重。惠特曼早年来纽约,在附近中央街的一家报社做编辑,晚上便时常出没于这附近的地方,他的故居也在周围,只是我不记得地址了。
  俱乐部的对面是著名的CBGB酒吧,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兰草音乐和兰调音乐的大本营,后来成为朋克摇滚的诞生地。如今集结着各种流行音乐流派,仍然是年轻艺术家发迹前修炼技艺的重镇。
  诗人鲍博?霍尔曼二十年前将这座建筑买下,重新装修后立志要使之成为栽培诗歌、扶植诗人的土壤。霍尔曼自己是长年的诗歌倡导者,曾经主持过无数的诗歌集会、朗诵会,并在公共电视台PBS制作过名为“美国诗歌”的连续节目。他的名言是:语言是人类交流的基础,诗歌是语言的基石。我曾在《纽约客》杂志上读到有关他的故事,不禁对一个能将自己的爱好变为信念的人充满敬意。
  俱乐部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渐渐广为人知,成为东村的一个景点。可以坐下二百来人的小礼堂经常是高朋满座,每天的日程也安排得满满的。由于附近便是纽约大学,所以周围居住着的许多学生成了这里的主要参与者。最常见的活动是著名诗人的作品朗诵会,往往是请来一些当今诗人、百老汇演员、校园诗人现场表演,我曾去过的一次是迪伦?汤马斯的诗会,台上的人抑扬顿挫,台下的听众如痴如醉,还有一名诗人歌手,将汤马斯的诗谱成歌曲,自弹自唱,赢得一片喝彩声。
  除了名人作品朗诵会以外,这里的活动各式各样。从贴在墙上的日程表上可见一斑:现代诗人专场,女性诗歌朗诵会,双语诗歌会,诗歌卡拉OK……最受欢迎的是每周一晚上的自由上台节目,每人七分钟,朗诵自己的作品,或是名家名作,甚至就是冲上台去,信口开河,抨击时政,也会得到台下支持的掌声。
  包厘诗歌俱乐部可以说是诗人和诗歌爱好者理想的殿堂,这多亏了霍尔曼等志同道合的人士大力宣传和持之以恒的努力。俱乐部在白天还会举办诗歌创作辅导以及作品分析等课程,请来附近大学里的教授为大家讲解,许多课程都是免费的。
  由于纽约房地产近几年的飙升,附近一些类似的活动场所、艺术画廊相继搬离或干脆关门了事,被便利店或专卖店所取代。最近还传出CBGB酒吧的老板因房租问题与房东交涉不下,扬言愤而搬离纽约,迁到西部赌城拉斯韦加斯去,这引起纽约众多对另类文化充满热爱的人们的关注。但是,艺术家和诗人们相继离开这里,搬到布鲁克林等相对比较便宜的地区,恐怕也是无可奈何的趋势。这使得霍尔曼等人很是焦急,他们发起了一个倡议,号召艺术家们联合起来,集资将一些文化场所买下,将文化古迹保留下来。
  不管是市场经济最终摧毁高雅文化,还是精神贵族能够最后顶住商业冲击,人们都将会记住包厘诗歌俱乐部这块诗人的园地,并将在美国诗歌史上为之记录下辉煌的一页。
  
  克格勃酒吧
  
  距离包厘诗歌俱乐部不远的东四街是一条窄窄的小街道,坐落在85号的KGB酒吧却是个在纽约作家诗人圈中鼎鼎有名的所在。不知道的人从这里经过时会对之毫不在意,除非门外墙上那个还算醒目的霓虹灯能让你想起冷战时苏联那个恶名昭著的机构。
  这个占据着几层楼的酒吧并不宽敞,二楼的主厅竟有些弊陋,一旦举行作品朗读或新书签名活动便显得拥挤不堪。吸引人的许是墙上大幅的苏俄时期的招贴画,列宁头像,红军制服,鲜红的党旗飘扬在红场,使人乍一看还以为置身于莫斯科的什么角落呢。
  这里原是一家名为“乌克兰工人之家”的俱乐部,冷战年代成为一些早期苏俄移民的社交场所,滑稽的是,这些移民中大多对社会主义祖国感情深厚,对社会主义理念也颇有认同,但他们绝不会回到那里去了。(这很有些像现在的一些华侨同志们)那时因为麦卡锡主义的恐吓,吧间里并不能张贴这些苏联宣传品。但人们还是经常聚在这里,宣传“进步”思想,发表左派言论,并曾一度成为曼哈顿左翼作家的周末集中地。
  律师丹尼斯?沃楚克是第二代乌克兰移民,少年时代曾随父亲经常来工人之家参加活动,20世纪80年代末经济衰退时,工人之家无力继续经营下去,他便将其买下,连同旁边的小剧院。他让那些老人们继续经营俱乐部,自己只对剧场感兴趣。当老人们相继离世后,他才将俱乐部改为酒吧,自己亲自管理。说来还有一段好笑的事,当年他到市府注册时,官员们无论如何不让他注册KGB这个名字,说太敏感。他只好注册了克兰画廊酒吧(Kraine Gallery Bar)全名,缩写其实还是KGB。
  KGB酒吧从1993年开始正名营业后,冷战已经结束,沃楚克将内部重新装修时,还有些心有余悸,慢慢地才将各种各样的前苏联纪念物贴满墙头。在经营过程中他逐渐意识到要使酒吧显出特色,喜爱写作的他便邀请了住在附近的一些作家、记者来酒吧聚会,而后,又增加了小说朗读、作品研讨、新书推介、诗歌朗诵等活动,逐渐成为曼哈顿的一处作家交流场所。经《纽约时报》等媒体报道之后,KGB的名声更响了,现在已经成为左翼作家的大本营。
  KGB的活动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周日是小说朗读,周一是诗歌,周二是非虚构类作品朗读,再加上其他一些如新闻工作者聚会、科幻小说讨论等活动,酒吧里经常是书声琅琅,文字激扬。来客中不少都是青年文学爱好者,也许将来他们中也会诞生出一些美国知名作家吧。
  我曾经到过KGB数次,有时是见识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作家的音容笑貌,有时只是因为路过,进去沾染一下“书生意气”,却不敢参与“挥斥方遒”。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一杯“黑俄罗斯(black Russian)” 鸡尾酒,聆听着人们声情并茂的朗读,或是不温不火的争论,自然也是一种满足。
  
  圣马可斯教堂和库泊联合会
  
  圣马可斯教堂坐落在二大道和第十一街交界处,建于1795年,号称曼哈顿最古老的教堂,曾是曼哈顿最早的管理者、荷兰总督斯帝文森的私人牧场和家族教堂,他和他的后代死后就葬在教堂的院子里。
  上个世纪教堂归为市政府所有以后,这里渐渐成为附近居民的社交场所,为一些社区活动提供场地,经常举行政治集会、诗歌朗诵会、小话剧,甚至民谣演唱会,现代派艺术家Andy Warhol的早期电影也是在这里与观众见面的,宗教活动反倒退而次之了。
  东村历来是左派自由主义者的集中地,也是艺术家、作家、诗人集中的地方。人们思想开放,言论前卫,行为不羁,从当年的反战运动,到后来的为同性恋争取权力,甚至如今为争取大麻合法化等许多超前于主流社会的举动,都在这里形成过气候。圣马可斯教堂便是这些活动的主要发源地之一,也是当代美国诗坛一些重要人物将自己的作品呈现给人们的舞台。
  著名诗人奥登、威廉姆斯、艾米劳威尔都曾在这里登台,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的反战运动中,诗人艾伦?金斯堡更是在这里朗读了自己大量的诗作,使自己成为运动的一面旗帜。1966年,“圣马可斯诗歌工程”便是以此为大本营,举办了无数次的诗会,为美国诗歌的发展做出过极大的贡献。前面提到的包厘诗歌俱乐部的发起人、诗人霍尔曼便是在这里主持过诗歌集会,并长期担任诗歌工程的组织者。
  我曾在某日偶然走进教堂时,观看到一次纽约大学学生们的诗会,印象中朗诵者都比较愤怒,对一切都不满,反对伊拉克战争,高喊女权,少数族裔反抗歧视,反正都是反抗就是了。诗歌朗诵更像是发泄,每首诗都离不开脏话或骂人的字眼,朗诵者大都唾沫星子飞溅,怒目圆睁;听众也如坐针毡,群情激动,热血沸腾。倒是挺痛快的,感冒不治而愈。
  库泊联合会(CU)是美国早年铁路运输大亨彼得?库泊捐赠的一所专业学院,坐落在第八街和第三、四大道交叉处。别看学院不大起眼,却是知名度极高,因为学生全部免学费,所以入学考试极难。
  学校著名的大礼堂是林肯总统1860年发表演说而孕育南北战争的地方,在他之后,来过这里演讲的包括马克?吐温以及几乎历届总统,直至克林顿。站在大礼堂的讲台上肯定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感觉,至少那次我去那里看到的诗人们都不可称为俗人。
  CU经常举办一些诗歌朗诵活动,尤其是每年夏天的国际诗节更是吸引了来自不同国家的众多诗歌爱好者和诗人。我曾去凑热闹的一次,见到许多非英语诗人,在那里先叽里呱啦地来一段母语朗诵,真正的天外之音啊,然后再由他们的合作者朗诵一遍英译版本。印象中,这批国际诗人大多来自发展中国家,借着美国的舞台,高呼在自己本土不得呼出的声音。倒是一位伊拉克诗人愤怒声讨萨达姆同志之后,露出些歌颂美国入侵的意思,招来台下一些嘘声。除他以外,台下的听众倒也各扯旗帜,为自己祖国的诗人摇旗呐喊,鼓掌欢呼。
  只是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华语诗人,甚为遗憾。倒是有一位华裔女子,据介绍在纽约颇有些名气,朗诵一首诗让我记忆犹新,称“我是个女人,不是个婊子(I am a woman, not a sucker)”,通篇全是脏字,不知是在骂男人,还是在骂除她之外的所有人,不禁令人摇头。
  美国的诗歌活动,在我看来,确如一种另类生活,渐渐离主流社会远去。这并非是诗人的不幸,看着台上占绝大多数的愤怒诗人,我常常问自己,那些歌颂美好生活的诗人哪里去了?也许是我对现代诗了解太少,从经历的几次诗会中看,诗歌竟然成为了一些断了句的政治口号,成为一种发泄手段,当年惠特曼、汤马斯的诗总给人一种正面的激励,而现在的诗人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满呢?难道诗人生来就是要不满的吗?
  说到这儿,我倒想介绍一下另一个也位于东村的酒吧,Telephone Bar(电话酒吧),这个英式酒吧曾举办过一些诗人朗诵会,后来因为就餐的客人不满诗人们的疯狂怒吼,向酒吧抗议起来。酒吧决定终止这类诗会时,引来了诗人们更大的愤怒,一气之下,将酒吧告上法庭,经过长时间的较量,酒吧最后赢得了那场官司,并从此声明:poetry readings are not en tertainment (诗歌朗诵不算娱乐)。大概是说,酒吧这种娱乐场所有权不为诗歌朗诵会提供场地吧,唉,说不出什么滋味。
  电话酒吧位于二大道和第九街的交会处,距离教堂和CU都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门口是一排老式的红色电话亭,里面如今已经是电影爱好者的聚会处,酒吧里面有一间侧室,墙上一张大幅LCD屏幕,每周放映一些经典老片,或是主题系列,像恐怖片系列,科幻片,西部片。这里是我极为喜爱的地方,每年奥斯卡颁奖那天,可以和一群电影爱好者围炉而坐,把盏痛饮,咀嚼着明星们的八卦,将白天的愤怒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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