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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物【痴情的小厌物】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人最讨厌的东西便是苍蝇。可苍蝇却总是一往情深地把人类当成最亲密的朋友――虽然人类总是不断想出什么“枪手”、“敌敌畏”之类的美味佳肴款待它们。于是人类便与这种痴情的小厌物一起演绎着岁月的变迁。
  苍蝇自恋情结极强。总以为自己不是个美男子就是个绝代佳人。你看它不管是停在鲜花上还是牛粪上,总是用柔软的小手不停地洗脸、梳头、打磨翅子……好像随时准备去赴一个甜蜜的约会或是出席盛大的国宴。可在人类的眼睛里它那毛绒绒的灰不溜秋的小样儿实在面目可憎。尤其是人这东西居然还发明了显微镜,把它们往镜头底下一放大――天哪!这些俊男靓女们何止是肮脏丑陋,简直那是一个面目狰狞哪!
  据说澳大利亚人很为他们那儿土产的苍蝇骄傲。说他们那儿的苍蝇身上没有细菌,而且长得特俊儿,倾国倾城似的。可惜咱没见过。
  苍蝇是个丑八怪。不仅面目可憎,还没文化。虽然目不识丁,却常常装得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的样子,摇着纤细如丝的小细腿儿,迈着丑陋可笑的外八字儿作私塾老学究状。让你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它一点儿修养也没有。你刚摆好饭桌,它就嬉皮笑脸地不请自到,腰里的手机还嗡嗡响着,死皮赖脸地向桌上的菜盘作日本“神风队”式的俯冲……
  苍蝇这家伙还特狡猾。比如你拿着蝇拍假装若无其事地向它走去……其实它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没等蝇拍拍到,它早“嗡”一声无影无踪让你茫然四顾无迹觅“芳踪”了。它还会“超低空”飞行,而且它飞行的路线曲曲折折,左盘右旋,像战场上经验丰富的老战士冲锋陷阵时跑的S形曲线迂回一样。你寻寻觅觅傻瓜似的费尽心机想找到它时,它早已藏在桌子底下或天花板上你够不着的地方窥探着你,鬼头鬼脑,嘲笑着你,还做着鬼脸儿悠闲地梳起翅子……待你无奈地放下蝇拍,它又神气活现地在你眼前优哉游哉游来逛去了,还挑衅地嗡一声,好像是在向你叫嚣说“我来也!”……岂能不令人愤而诛之。
  少年时初生牛犊不怕脏,捕蝇不用蝇拍,练就一手抄蝇神技,矫如灵猫,出手如风,小手掠过,便有物在掌中嗡嗡哀鸣,童稚的脸上便浮现出猎人式的狰狞的微笑……后来看金庸小说《神雕侠侣》,小龙女在活死人墓里教杨过武功,训练他两手上下飞舞圈住若干只妄想疯狂逃跑的小麻雀……便想起少年时抄蝇绝技,会心一笑,心里便猜到小龙女此法必是从抄蝇神技演变而来。
  青年时血气方刚,已知蝇之脏,便不屑以手与之过招,遂以蝇拍代之。那时年轻气盛,内力充沛,一拍下去,啸啸有声,小小躯体血肉横飞,不亦快哉!
  岁月悠悠,继而人到中年,此时手法便老到了许多,不再像少年时以手抄之作小狸猫状;亦不再像青年时逞刚使性拍拍见血;对付苍蝇便也有了些游之戏之的心态……看了些武侠小说便也学了些大侠风范:苍蝇不动时便不举拍,自觉“偷袭”胜之不武;于是先挥拍将其逐起,便似下了“英雄帖”一般,待其得意洋洋自作聪明地盘旋而起,或“爱国者”式以迎头痛击,或“响尾蛇”式从后一击而毙……令其死而无憾,自以为英雄之倒卧沙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嘛。
  还有一招曰“请君入瓮”。卫生间是双层玻璃窗,平时总关着。当它们蹬在里层玻璃上向外面的世界急得直想飞去时,便“顺水推舟”,打开里层窗子,待其飞进便啪地将里层窗子关上,双层玻璃窗便如玻璃棺一样。这厮在里边先还怡然自得,飞得劲劲儿的,但它们就是搞不明白眼前的空间为什么看着广大无比,飞起来却四处碰壁呢?继而便焦躁不安起来,嗡嗡怒吼,四处乱撞……后来,饥渴交困,疲态尽显,似乎有些飞不动了,叮在窗玻璃上绝望地望着外面的世界,可怜地妄图从玻璃上寻条生路……终至无望,于是无声地掉落尘埃,而且总是恬不知耻地肚皮朝天……呜乎哀哉!
  有一次去小侄家,见小侄玩的玩具水枪精致且漂亮,射出的水线又细又疾,暗器一样。试之果然厉害,“弹痕”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如鬼如魅。于是以蝇试之,水线闪烁如金庸小说之怪侠东方不败飞撒独门暗器绣花小神针,一“针”一个。被击落的苍蝇落汤鸡般狼狈不堪地挣扎扭动,颇为羞涩,尴尬之至终于恼羞成怒,嗡嗡抗议,似说遭此奇耻大辱,真不如被一拍击死,死得血肉横飞,倒也英勇壮烈――士可杀不可辱嘛!直至被薄纸轻轻撮起投入抽水马桶之前的瞬间,它们可怜的据说是由许多晶体组成的特高级的眼睛里每一只都显得极不甘心、一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样子……
  再后来,年纪又大了些,生命经过了一番又一番的风霜,不知什么时候意识里洒进了几滴佛家的甘露,思想里也滋生了些唐僧之对白骨精式的慈悲心怀,便有了些佛家“扫地不伤蝼蚁命,怜惜飞蛾纱照灯”什么的观念……有时看它们在窗子上急赤白脸地想出去,便打开窗子放它们一条生路嗡一声飞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然这小贼却总是对人类痴情不改――有时你看它叮叮地没死没活地往玻璃上撞,好像冒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投入窗外的大自然……那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那种愚蠢的执著却也着实让人感动……但等你为它打开窗子,让它飞出去了吧,它在外边心不在焉地打了一个旋又蠢头蠢脑地返回来,叮在玻璃窗外往里窥探,爬来爬去寻找缝隙千方百计又想进来……这情景,便有些像钱钟书钱老的《围城》;你方知原来这《围城》情结不止是人类独有,连苍蝇这小贼也难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夏天过去,秋天一来,天气渐渐凉了。北燕南飞,大雁嘎嘎叫着向南方飞去……
  到了这时,苍蝇就渐显老态了;天气越凉,它也越发如白发翁妪,步履蹒跚,不再嗡嗡啸着做各种动作的高难度表演臭显了。它们停在这里那里,似乎意识到什么,似乎等待着大限的来临……这时的人也似乎丧失了斗志――和一个软弱的对手过招显然是毫无乐趣的。苍蝇拍收起来了。纱窗纱门也摘掉了。秋天的天空越发的晴朗湛蓝,欲来欲凉的秋风中已颇有几分萧杀之气……冬日的风从西伯利亚那边渐渐吹过来了。然后,曾经苍翠葱茏的群山一时万木萧疏,一片枯黄。忽然有一天,你看见周围的山头上突然有银色的白雪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了……
  这时苍蝇们已经死去多时了。天空中不再有这些飞翔的小脏物似乎显得空旷了许多,走廊里不再听到嗡嗡的声音世界也好像寂寞了许多――那嗡嗡的令人并不怎么惬意的声音总是夏天那浓郁热烈的生命中一种不可或缺的交响哟……你有时甚至歪起耳朵似乎想听到些什么……收拾屋子时,角落里偶尔仍可见到它们那已被秋风吹干的木乃伊一样的小小的躯体。有时候你望着它们那小小的再不能起飞的躯体竟然也有点儿黯然神伤,想难道有些生命,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让人讨厌的么?它们死了。多晶体的大眼睛不再贼眼灼灼,透明的双翅不再舞动轻盈,不再在你眼前做高难度飞行表演以发泄它们那难以抑制的表现欲,也不再在你饭桌上空随时俯冲偷袭让你手忙脚乱……世界突然安静了许多,也好像突然冷清了许多……也有时候你望着窗外冬日的云,想人生如白云苍狗,虽比苍蝇多活许多个春秋,可如果不曾好好善待、珍惜这生命,只是如那蝇之舞嗡嗡了一个春夏便轻轻地坠落在秋天的尘埃里,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生、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而在萧索的冬日里,我有时望着远方在冬日的阳光下充满诗意的闪光的雪山,会突然想起人生有许多寂寞的岁月竟是与这丑陋的小伴一起游戏而过,嘴角边便不自禁地淌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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