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高考资料 > 军校国防生 > 正文

我在地球另一面的行走|行走地球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李 星1944年生于陕西兴平,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学系,历任《延河》编辑、《小说评论》主编等,多次担任茅盾文学奖评委。多年来从事文艺理论批评,先后出版有多部评论集、个人论文集等约200多万字,并在《美文》、《延河》等杂志发表散文多篇。现任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特聘教授。
  
  意外来临的北美之行
  
  很小的时候,就听娘讲,人是个走虫,为了吃,为了喝,现在很时尚的休闲娱乐,自然不在娘的视野。长大了,又听先生们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旅行也是获得知识的途径。然而,这行万里的路,自然不包括只有在书中才见到的“出洋”,而且长期以来,“洋”是一个大染缸,凡是出去过的,大多有里通外国,腐化变质之嫌。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门始开,身边的人也有公派出访的,回来讲起异域见闻,好让我羡慕。渐渐地,出境旅游的、经商的、交流访问的,多了起来,出国再也不庄严,不神秘,不那么遥不可及。但于具体的我,却从无这样的想象。等儿女们有钱了吧,但那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以后吧,但只怕那时已经走不动了。
  人生如戏,充满着许许多多的想不到,想不到的失败和挫折,想不到的收获与惊喜。即如2000年,承蒙单位领导的高风亮节,享受省政府专款游览西欧五国。我以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想不到这种好运气在2006年又碰到我的头上。早在2005年秋天,中国小说学会几位副会长访美之事就提起了,别人津津乐道,我却满不在乎,不是不想,而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区区的民间文学组织能够办成?正因为不寄希望,所以当第一次签证被美国领事官员粗暴否决之后,也就不太失望。谁知两个月以后,又通知我赴京再办签证。想不到这次的签证却是意外地顺利。面对早已盯着我的申请表的签证官员,我刚把一本杂志封面要目上我的文章题目竖在玻璃窗口,那位黄头发的官员就“OK”连声,并用汉语说:“欢迎你来美国!”看着旁边几个窗口那些正被苛刻审查盘问的同胞,身后那已经被拒绝的无奈的老人、朴实的农村大嫂,我很怀疑:这是真实的吗?
  这确实是真实的,十几天后,我生平又一次跨出国境,穿越太平洋,来到了相对于我们倒立着行走的地球的另一面。又经过一番盘问,来到了太平洋东岸的美国本土。整整二十天的时间,乘飞机、坐汽车,从美国本土的西海岸到东海岸,再经布法罗、芝加哥回到旧金山、洛杉矶,再入墨西哥,是标准的走马观花,原本无资格谈论美国、墨西哥,但古人“行万里路”,本来就包含着走马观花式的经见、印象,何况这究竟是在地球那一面的北美土地上的行走,谈一些个人印象和观感或许还是可以的。
  
  美国不是天堂
  
  许多朋友都问我,你对美国最突出的印象是什么?我说,一是仅从外观上看,美国也不是天堂;二是美国的生态环境非常令人羡慕。
  受如我一样的访问者的影响,只说好不说坏,我以为美国也与西欧一样,是上帝特别偏爱的一片土地。但在国际航班接近美国本土西部海岸的低空飞行中,我却看到了海岸山岭和科迪勒拉山脉的荒凉与贫瘠。在夕阳的照耀下,光秃秃的赭青色山脉沟壑蜿蜒,重重叠叠,无边无际,既无森林又少河流,只是在近海的地方偶然出现一座座白色房子。在从洛杉矶去拉斯维加斯的路上,我更感受到美国本土西部的荒凉。车子一出堪称美丽的洛杉矶市区,就是难见绿色的灰色沙漠丘陵,去拉斯维加斯五百多英里的高速公路就建在沙漠上。远处是光秃秃的灰色的沙山,近处平坦的沙地上,稀稀落落地长着身长头小的棕榈,巨大而丑陋的仙人掌。公路两边没有防护,上下道也由沙地自然分开,显出从来无人清理的肮脏。赫赫有名的赌城,竟然是建在沙漠之中的小城。然而也正是在这严酷的地理自然环境中,烘托了洛杉矶、拉斯维加斯,包括巴其托、贝克这些城市建设的不易,在崇山峻岭中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胡佛水电站工程的伟大。
  一下飞机,纽约的丑陋就展现在我们面前,年久失修而龟裂的水泥停机坪,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狭窄的公路,路两旁灰色的高矮不一的建筑,桔黄色的阳光,使你觉得进入了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某一个大城市的郊区。不知是有意还是必经,汽车驶过了据说是有名的曼哈顿区中国城的一条商业街,写着汉字名字的小门脸一律敞开着,店铺外飘扬的各色衣裙,如葡萄串一样挂着的小孩玩具,玻璃货框中五光十色的小商品,挨挨挤挤,尽入眼中,任凭废气污染。更出人意料的是花花绿绿的店铺背后方块式的五六层居住楼,竟也给人灰乎乎的感觉,几乎辨别不出它的本色。而在它们的远处,却是虽然没有了世贸大厦,仍然高耸入云,泛着天蓝色光亮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
  随着旅行的深入,你也会发现美国的贫富差距。在旧金山市政府楼前美丽的草坪上,躺在阳光下浑身脏臭的流浪者,让人吃惊不小。而他们大多为青年人,有的还和女友躺在一个睡袋里。虽然是六月下旬,旧金山的夜晚却有些寒意,在高楼大厦间的昏暗处,不时有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向你伸出帽子,恳求你的施舍。在豪华酒吧门外大树的阴影下,行走着身背全部家当的无家可归者。一个旅美多年靠开车生活的中年华人,坦率地告诉我们:“别以为住了洋房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人都是终生房奴。开始为还住房贷款而忙,还完了贷款,又为每年折合人民币几万元的房产税而忙。”还有一个宾馆大堂职员说:“我每月的工资是两千多美元,数字和中国的普通职工差不多,折合人民币乘以八,看似很多,但美国的物价恰恰是中国的八至十倍。”对于中国游客来说,最不习惯的是消费税,从不到一美元到几百、几千美元的各种商品,都要收百分之三到七的税款,直接由店方加收,可以说美国政府宰客没商量。
  
  童年的云
  
  因为行前匆忙,到了美国,才发现竟然忘记带笔记本,只好让从机场接我们的洛杉矶华人作协专职秘书吴淑青女士带一个笔记本来。因为我有一个在豪华笔记本上不会写字的毛病,也是怕人家破费,特别叮咛,一沓白纸也可,千万不要太考究的簿子,想不到第二天她带来的竟是从一个记事薄上撕下的不到二十页,巴掌大小的硬纸片。然而也竟多亏这二十来张记事纸,使我得以在正反两面,记下了在美国每天最为突出的感受。
  在六月十九日这天写着:
  从费城至华盛顿,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汽车几乎全在天然次生林中穿行,如行山阴道中。华盛顿也几无纽约、曼哈顿区那样的高楼,足有几十年树龄的树木高大茂盛,葱郁的冠盖上鸟鸣啾啾,树下松鼠蹦跳。在从白宫去五角大楼附近的路上,几次穿过划分南北美国的波多马可河,无论是主流支流,河水均极旺,极清洁,毫无国内一些城中河因水源不足的裸露,城市生活垃圾废气的污染。
  六月二十日:
  最难忘的是从华盛顿市到布法罗市,沿途所经东北美诸州的风光。蓝色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童年的白云,蓝天白云之下是成片的森林和山坡上、田野间茂盛的树木,是同样水量丰沛的宽阔的河流。在丘陵缓坡地带第一次看见美国的庄稼,小麦尚绿,燕麦金黄,玉米苗已有半尺高,豆秧墨绿。大概因为采用喷淋的灌溉方法,这里的庄稼地也是依坡就势,自然延伸,并不见中国农田的平直与垄沟。(后来在旧金山到洛杉矶的路上,才见到了类似中国农村的方块田,但仔细一看,那里种植的是蔬菜。)远处山坡上野花点点,近处坡坎上杂草野花竟相生长。白色、红色的民居点缀其间,安谧而和平。
  在这些匆忙记录的印象中,我用了“童年的云”这样的句子。这源于我对渭河北岸关中田野的童年记忆。而今我也常回故乡,但湛蓝的天空,夏日午后天空中的白云苍狗,家乡渭河中终年不断的丰沛的流水,沟坎上的野花百草,却已经看不见了。北美的自然生态,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时空,将我带到了自己的童年的家乡。无独有偶,同样去过美国的陕西师范大学刘路先生,在谈到自己感受时也说:“美国最了不起的是良好的生态,那是童年回忆中才出现的自然。”
  其实,蓝天、白云,近些年在国内,在陕北的榆林之北、内蒙古草原也见到过,丰沛的水流在中国的南方也见到过。尤其是黄帝陵北边不远处的山岭沟峁,在榆林到神木公路边的沙漠上,我都看到了劳动者以自己无穷的力量,重构一个个绿色生态区的伟大与辉煌,并深深唤起了我在觉醒以后,人类重返自然生态的自信。但我也愿意坦言,那是已经破坏了以后的重建,有些生态面貌可以恢复,有些却不是可以恢复的,或者要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如在“学大寨”中被“重新安排”的山河,被消耗殆尽和普遍污染的河水,黄河的断流,被削平的大地,被破坏的原生林。
  
  洛杉矶的树
  
  其实,访美归来的我最先想写的一篇文章是《洛杉矶的树》,那源于一次又一次的所见和心灵深处的触动。
  因为时差的关系,到洛杉矶的当晚我就失眠了。我治失眠的办法就是走着或站着抽烟。为了不影响同屋的朋友,我小心地拉开两层落地式窗帘和玻璃推拉门,来到了临街的二楼阳台。这时,令我感动的一幕出现了,我看到了一棵枝影婆娑的大树,在大树梢头的枝叶处,我又看见了一轮圆圆的月亮,在浮动的云彩中时隐时现。见月思乡是难免的,但此刻我的心灵却更多停留在这棵大树上。即便是夜晚,我仍能看清它的树身是白色的,如梧桐、如椴树。因为月下枝影相迭的作用,明知不可能,我却顽固地认为它是一棵榕树,只有榕树才有如此茂密的枝叶,庄严伟岸的雄姿,庞大的树冠。是夜晚洛杉矶街头的空无,还是它融入这无边的空寂的静默,抑或因为它的庄重优雅,此刻我把它当成了一个忠于职守的健壮的卫士。它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阳台上的人,又把目光转向了空荡的马路,马路对面沉睡的各式专卖店,白天热闹的露天汽车超市,天空中的月亮。在异国他乡的头一个夜晚,我找到了心灵的宁静与安全,又进入黎明前的沉睡。
  这是一个晚饭后,天光却是持续地明亮,我与朋友雷达在宾馆前的马路边散步。据由台湾来此居住三十年的郑先生介绍,洛杉矶市是由近百个卫星城市组合而成的,长一百六十多公里,宽为六十到八十公里,人口三百五十多万,面积居全美及世界城市之最。除商业及金融中心几英里范围内有着鹤立鸡群式的高楼大厦之外,其他街区皆为低层的小楼房及装饰漂亮的小洋房。美国总统克林顿来洛城居住的酒店,却也是我们住地附近富人区的一座只有三四层的小楼房。眼前我们散步的马路,宽敞干净,偶然才能见到一个或年老或落魄的行人在狭窄的人行道上踽踽独行。在一座临街的花园洋房的围墙边,有一溜小花坛,坛边有一张铁架木排的长椅。我们在上面坐下来,悠闲地观赏街景。这时,我才注意到马路上下行之间坚硬的粘土带上,一棵又一棵距离足有十多米的大树,白身绿冠,昂然屹立。叶子象刚刚洗过一样,呈现出饱满的绿色。树杆很高,也是白色的粗细不一的树杈一律坚挺地向上举着,绝对不可能挡住行人和开车人的视野,遮住路灯的光亮。我特意观察他们的叶子,厚如女贞叶,但却绝对不是两个浅圆弧的结合,而是圆锤形的,有如放大了的铁杆黄羊叶,叫什么名字都可能,但绝对不可能是雾湿之地的榕树。因为洛杉矶的干旱远远超过中国的北方。此刻,令我惊叹的却是这些高大挺拔的城市道路树的无一例外的风格:青春健壮,蓬勃向上,生命力饱满,却又内敛为一种高贵的庄严和宁静。单独看一棵树是一个人格,站成松散的队列,却也没有妨碍自己生命力的张扬。洛杉矶的管理部门并没有将这些城市的风景树框起来,一任它们自由地生长,甚至树身下也没有用来浇水的凹坑,反倒是由树根发育所顶起的高低不平的小丘。
  正在我要动手写《洛杉矶的树》的时候,却意外地在八月三日的《参考消息》上,看到了该报驻洛杉矶记者于大波的短文《在洛杉矶看树》。他说,除了好莱坞星光大道,迪斯尼乐园等以外,“洛杉矶还有另外一张闪亮的名片,那就是树。”“在洛杉矶看树是一大享受。每当工作劳顿时,笔者便沿着街道漫步,欣赏着两旁郁郁葱葱、形状各异的树:那直入云天、亭亭玉立的是棕榈树;那冠盖如云、叶大如斗的是桑树;那肩并肩形成一堵墙,像哨兵一样护家守院的是柏树;那枝繁叶茂、果实压满枝头的是橘子树。洛杉矶是树的博物馆,看树成了记者生活的内容之一。”这一段说的是道路树,原来笔者在住所附近所看到的只是一种。他还说:“洛杉矶人育树护树的执着令人感动。在这里,大部分的树都生长在私人庭院里,属于私有财产。种树不是政府的专利,而是百姓的行为。每一户人家都很自觉地在房前屋后栽花种树。”庭院树正是笔者还准备要写的。屋门临街的小户人家,屋后不大的院子,绿荫如盖,除了小小的车道,所有的地方都栽了树;中户人家,房前有围墙的,墙外有树,花木围绕,墙内高树出墙,连墙上也爬满了蔷薇,紫藤;大富之家,黄白色楼前修剪整齐的草地一片嫩绿,女贞、玉兰夹道。楼两端花木成墙,楼后边乔木高耸,雪松冒尖,衬托得足有几十间宽的黄色小楼美丽而鲜亮。
   于大波的文章还讲了两个小故事。一个是由房地产开发商和当地居民闹起的一场“护树风波”,周边的百姓和知名人士、影视明星都参与了护树运动,一些人还把自己绑在树上,誓与树木共存亡,最后竟然诉诸法律。可见树木在洛杉矶人心目中的位置。另一件事是于记者和朋友打赌,说他叫得上街道上的每种树,结果和笔者一样喜欢钻研树名的他却输了。这件事还让笔者想起在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兴起的一股市树市花风,一种树木一旦被评为市树,就在所有街路上唯我独尊了,其他树木就得让路,整齐了,一律了,但却也破坏了生态的多样性平衡。还有就是植草坪,瓷砖铺地。一搞卫生就要将墙跟下、砖缝中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拔掉,这叫讲卫生吗?繁华的人行道上铺瓷砖的土地,是必要的,但弄得一个城市看不见尺寸的裸露地,完全堵塞了雨水渗露的管道,几个小时的大雨就弄得积水成河,市长惊慌,路人不便,也就成了城市的片面。
  
  墨西哥:回家的感觉
  
  为了防止言多有失,避免“出洋三日”就奢谈外国的忌讳,几年前的欧陆十日,我只写了不足两千字的记华人导游的小文。这篇文章已经够长了,最后竟拿于大波的文章说事。但同样如骨鲠在喉的两天的墨西哥之游,不写些什么就对不起同样为第三世界的“老墨”兄弟,也对不起自己。
  出国之前,媒体舆论正在炒作美国总统给国会的“修改非法移民居留权”的议案。所谓对居留五至十年以上的非法移民给予全部或有限的美国居留权,针对的主要是占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墨西哥移民。至今,墨西哥穷人还视美国为“天堂”,那里的青年男女从小就把居留美国作为自己美丽的梦想。在美国,无论是机场的搬运工,城市的清洁工,旅游点的小贩,建筑工地的工人,街头散发淫秽扑克牌的闲人,几乎无例外的都是墨西哥人。看到他们,平常很绅士的郑先生,总是一脸的不屑,从鼻子哼出一声“老墨”,又眯眼对我们笑一下,意思让大家离远点。在从旧金山到洛杉矶的公路上,时时可以看到象电脑设计的整齐碧绿的菜地,时不时有一些淡黑色皮肤的大汉、妇女在田埂上收菜装车,郑先生仍如既往说:“都是老墨!”并说,在美国农场,干活的工人都是墨西哥偷渡客。“老墨”在这里有些像身份不明的中国“农民工”,干着最累最苦挣钱最少的活,支持着发达繁荣的美国社会的日常运转。
  在我们所走的美墨边境,靠近美方一侧,有一个美丽的风情独具的花一样的小镇,它记录着墨西哥人屈辱的历史。1846年到1848年,在中国人民正在经受着西方列强发动的鸦片战争的苦难的时候,才独立几十年的美国以一次边境事件为借口,侵入墨西哥,一直攻占了墨西哥城。积贫积弱的墨西哥被迫签订和约,将德克萨斯、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等地约23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割让给美国,几占自己当时国土的一半。但在美国人嘴中,至今仍以嘲笑的口吻,讥笑墨西哥将军的昏庸,竟以一美元的价格将南加利福尼亚卖出。如今,这个当年美国占领者设置的边境城市,复原和保留了只有几个平方的市长室,与它相连的是同样大小的警察局,秘书室等,并展览了马车、衣饰、秤、金银币等当时的一些物品。意外的是,当时的法院却是一幢独立的房屋,超过了市政府所有机构的规模,可见当时美墨民族纠纷之多。而这种占领者所设立的法院,以及警察、市政府,又能够给本来是自己土地的墨西哥人多少公平?
  进入墨西哥三百多公里,我们抵达了位于西临太平洋东临加利福尼亚湾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的港口城市恩塞纳达,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美墨边境依山而建的钢筋水泥厚墙,当然是为了阻止愈演愈烈的偷渡的。但人类渴望生存与幸福的顽强力量仍然无法阻遏,几年来墨美警方频破挖地道的偷渡案件。我们由美入墨颇为顺利,但由墨入美却极为严格,等候出境的车辆绵延数公里,直至五六公里外的墨西哥边境城市蒂华纳市区。我们的车不小心进了排队较短的公务道,尽管我戏称为“探长”的郑先生陪尽笑脸,巧舌如簧,美方海关官员在还以微笑,表示理解之后,仍然强迫他退了回去,从头排起。
  进入墨境,就给人以亲切而熟悉的感觉。左手的山虽不高,却荒凉贫瘠,其干枯灰黄犹如曾在青海、甘肃某些地区所见,偶尔在一片较大的山坡上看见玉米、小麦地,却也难见绿色。右边的大海涌动着梦幻般的蓝色的波浪,这该是太平洋的东岸了,而它的对岸就是中国的东海和华东上海了。紧贴公路的海岸上,色彩却极为丰富,有蓝白色的酒店,红白色相间的洋房、别墅。正在建设的房屋和停置的烂尾楼,稍为低平的山坡上,偶有如美国乡村那样的漂亮民居,只是无绿色环护地裸露在阳光下。据郑先生讲,酒店与别墅大多为美国人所建,因为这里的地价低廉,在这里造别墅的并不是有钱人,而是在美国买不起地皮的低收入者或退休人员。还有一些房子为在美国赚了钱的墨西哥人所盖,有如中国的农民工,进城打工攒了些钱,再回故乡盖楼房。
  与沿途所见的荒山秃岭相比,恩塞纳达却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城市。市中心的广场四周是绿色的草地,亭亭玉立地观赏树木,高高的棕榈。广场中央面对行人的地方,是三座墨西哥民族英雄的巨大画像。在画像后面的草地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巨大的墨西哥国旗,其高度足以创造世界纪录,以至我们想照一张照片,却很难将它装进镜头。
  广场东面临路的街上,几乎都是餐馆,但街上游人和当地人都极少,生意的萧条是可以想见的。在恩塞纳达一家完全用原质木材装修的餐馆里,我们用了晚饭。尽管也有土豆泥、薯条、糕点等西餐食品,但熏鱼、炸虾、炒米饭,类似于中国的春卷、饼子等,还是让我们这些炎黄子孙惊奇不已。但是最让我们有回到家的感觉的,却是第二天在墨西哥边境城市蒂华纳的早餐。除了各式糕点,类似面粥的饮料以外,让人眼前一亮的却是一盘切得很碎的青中带黄的尖辣椒,叠在小竹盘内冒着热气的小麦面薄饼。大饼卷辣椒,这不正是北方农村的家常饭食吗,除了几个南方人,大家不禁欢呼起来。正宗的中国北方冬小麦面的筋道和醇香!正宗的线椒拌麻油!吃了一箩又一箩,让旁边清秀的白人青年侍者十分高兴,蓝眼睛闪着愉快的光芒,端饼的速度更为轻快及时。直到从背街的另一面要出来时,我们才看见了加工大饼的灶台,高度及胸的案板上是一大块和好的面,一位健壮的青年妇女,从上面揪下拳头大一块,用手揉光、压扁,用小擀杖粗擀几下,然后放在一带沿的圆铁盘上,轻轻压一下面前的杠杆,一个圆形的木盖正好罩在圆盘上,再抬一下木杠杆,一个又圆又薄又光的大饼就被扔在擦了油的铁烤箱上。大概在她的经历中,很少有外国人如此欣赏她的手艺和大饼,现在又来参观她制饼的过程,这位妇女很兴奋,一边用英语说着感谢,一边麻利地揉面压拼。直到我们上了车,她又端来两杯加盖的热水,递上来让我们路上喝。不喝冰水,而喝开水和茶,这又是墨人与华人的一个相同之处。
  多么忠厚朴实的墨西哥人!多么麻利干练热情的墨西哥大嫂!多么可口香醇的中国人和墨西哥人共同喜爱的饮食青椒卷大饼!多么滚烫的开水和茶!将近二十天的北美之行,我们吃了将近五十顿的中餐、西餐、中西餐,只有蒂华纳的这顿早餐将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人类学家早有北美土著人是三千年前一支忠于商朝的军队和他们的家属,跨冰渡过白令海峡进入北美的说法,难道被美国富人轻视的“老墨”,竟有中国人的血缘?虽然近些年的基因调查,否定了这一颇有诗意的观点,但我却从不相信。墨西哥人微黑的肤色,粗壮的身体,忠厚朴实的面容,为什么与中国北方农民如此相似?他们的许多饮食习惯为什么独独与中国北方人如此接近?
  正在这篇文章写到墨西哥行的时候,《纽约时报》的一则消息轰动全球,它说在墨西哥南部的韦拉克鲁斯发现了一块刻有62个象形文字的石板,它们刻于公元前九百年,比中美洲发现的西半球最早的文字还早四百多年。公元前九百年,这不正是周灭商后的百年以后,再看这些至今在西方无人识别的文字,带有明显商代甲骨文的一些特点,动物、甲虫、房屋、器具、人物,都给人以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无论西欧、北美还是中国,它们的地理环境、历史和民族或许不同,物质文明的发达程度与文化习俗或有许多差异,但世界终究是人所生存和人所感知的世界,人与人都是相通的,具有不受地理、民族与文化割断的善良、同情与爱,普遍的思维与道德伦理。“地球村”的说法,不只是为高科技所缩短的物理距离,还应包括各国人民的心理距离。我爱祖先的土地中国及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也爱美国墨西哥及世界上所有的土地和人民。作为中国一个北方农民的儿子,我肯定要在中国陕西西安西郊的一隅,迎接大化之日,但命运究竟幸运地安排我去过了中国和世界的一些地方,我及我的心灵将时时闪现和咀嚼曾经到达过的土地和城市,回想并怀念那里的人民,并虔诚地向他们祝福。

标签:我在 行走 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