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上的外套不足以抵御寒冷的时候，我开始寻找毛衣，我要穿毛衣了。我知道，在我的家乡，己经早就穿毛衣了。这件毛衣伴我已有两年时光了，05年回家过春节，母亲帮我亲手织的。由于是量身定做，非常合身。我也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在冬季穿在身上，伴我走过日日夜夜。
那年，母亲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织毛衣了。现在眼睛已大不如前，看什么东西看久了，就会模糊起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的眼睛有些湿润，看着母亲头上日渐增多的白发，我知道母亲已经老了。
小时候，家不是很富裕，母亲为了省钱，我们全家人冬天穿的毛衣都是母亲亲手编织的。在那样贫寒的岁月，我们就是用那一件件旧式毛衣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季。清楚地记得，从前的岁月，母亲白天忙完农活，晚上就坐在灯下为我们编织毛衣的情形。那时的母亲很年轻，精力充沛，熬夜到深夜，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而我会在母亲为我织毛衣的时候，安静地睡在床上，用儿童天真的口吻问母亲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母亲的手很巧，会在毛衣上编织许多各式各样的花纹，而且年年都为我们变换着花纹样式。年幼无知的年龄，把毛衣穿在身上，从来不曾体会母亲在编织毛衣时一针一线的艰辛，而在长大以后，竟又开始嫌弃母亲编织的毛衣来了。尽管母亲织的毛衣并不丑，可自己总觉得不如街上卖的漂亮。于是在走入社会自力谋生以后，把过去旧时的毛衣全部来了一次彻底的大变革，统统换掉。对此，母亲倒也能理解，并无怨言，一任我们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是有一天，我发现母亲在整理旧时衣裳时，抚摸着那些被我们遗弃的毛衣，我这才知道，母亲一直自己收藏起来，眼里充满不舍与留恋，把毛衣放在手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总舍不得放下，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艺术珍品。我想，母亲或许在表面上不曾怨责过我们，而在心里怕总是有些难受吧。辛辛苦苦为你们编织的毛衣，到头来竟是一句不喜欢，就毫不犹豫地遗弃了。
可就在前年，母亲意志坚定地要再为我织一件毛衣，尽管我一再在电话里劝阻，说母亲您别织毛衣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再说织毛衣也太费时，人又辛苦，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理论说了一大套，可母亲就是坚决不听，一直坚持要织。听父亲后来说，母亲为了给我织毛衣，走了许多家毛线店，也常常织到深夜，好赶在我春节回家时能有毛衣穿。
我能想象母亲为我织毛衣的情形，多少年，我是在母亲编织毛衣的岁月中走过来。望着母亲为我织的新毛衣，我仿佛看到我年少时睡在床上，看着母亲在冬夜灯下织毛衣的样子。我安静地接过母亲为我织的毛衣。
那个冬天，家乡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气温下降到了零下七八度，我穿上了母亲为我织的最后一件毛衣，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季。那一刻，我也终于理解，母亲在这一针一线的过程中包含太多对儿女的浓浓爱意。一针一线都渗透着一个母亲对儿女最伟大、最无私、最深沉的爱。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又怎能不感动呢？漫漫人生路，母爱是天下无数游子内心最温柔的情结。
又是一年的冬季来临，夜晚的窗外，总会有风呼呼刮的声音，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我伏案写作，却又总会想起在冬季发生的许多往事。一幕一幕，清晰如昨。家乡的天，应该比广州的天冷很多吧！不知远在家乡的母亲安康否？不管怎样，我今夜得打个电话回家问候一声，听听母亲的声音。
母亲说：“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织毛衣了，以后不会再织了。”我想，这既是母亲对儿女过去几十年的无私关爱的深情回眸，也是对自己织了几十年毛衣生涯的一次无奈的告别吧。毕竟母亲老了。
（510450广东广州白云区远景路时代商业中心A栋7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