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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诗选 [哑石诗选]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否定      1   寒冷使骨头发白使月亮   绿意盈盈:这是冬日留给我的形象。   今天坐在事物、阴影的交界处   忍受热血轻轻的冲撞:
  肉体要消逝徒劳地消逝
  它的过失已得到秘密的宽恕;
  昨夜星空出现的白霜带子
  也是许多尘土中的人看见过的
  譬如普诺提诺斯譬如嵇康
  譬如那条我们一生不可涉足两次的河流
  此时正从浓雾中跨步而来
  像从不动的镜子中(寒冷的时刻
  每人心中都有一面不动的镜子)
  但愿我仍能真实地爱那起身的月亮
  爱它青青抽穗的身子――
  慈悲的腰身波浪般的乳房
  我的恋人曾赠予过我温暖过我
  一如大地温润幼树的根苗
  “她的芳香人怎能随便遗忘?”
  
  2
  风中露珠滑落草尖
  她稚嫩的肌肤已被深深割伤;
  我听见了细弱、无奈的声音
  由小小的喉咙发出;泥土的沉默中
  她是否还坚持着葱茏的
  渴望?是的我曾反复见证:
  群山在锋利的落日下止息
  我们孤单的爱忍着疼痛
  恍若浑浊的河流在大地上流淌;
  大地如此古老、凶险
  露珠一样短促的我们还需要
  多少世的呼救、腐朽
  才能迎来愁恨消泯的清凉时光?
  
  3
  我在河边上走
  河流就像一个熟识的人那样
  开始腐烂;我走过
  祖先们未曾走过的街区
  一些从泥土里翻出的老树根
  空气细腻的皮肤
  就开始枯寂;此时
  如果你走进我身体里古老、
  脆弱的集市便会听见山河的呼叫
  榆木乌黑的耳朵
  也会惊讶商贾神秘暴富的消息;
  码头上大船来自异邦
  却依靠本地劳工
  卸下炎热的猛兽清凉的
  武器……那疼痛多细密、陌生
  像落日像落日照着无量的沙砾――
  每一时刻呀你都遭遇着
  湿漉漉的繁花
  它是空的又似乎不是空的。
  
  4
  那面镜子树叶一样颤抖、平复
  因为我对它说:“爱。”
  
  过去我也曾爱过别种美色
  却不知道:这实实在在的存有
  大地上或细小或粗壮的河流
  本是幻影本是能以另一种方式
  促膝交谈的密友――
  
  从镜中涌出?从谁心中
  从那贫病交集的滔滔落日下涌出?
  (有人说落日就是镜子。
  实际上它是另一条垂天而立的河流)
  
  “昏浊着自己并不察觉。”
  我曾如此粗鲁地对待一切;
  不知风、雨、雷、电
  全是我被无明紧紧捆绑的呼救!
  更不知温顺、缄默的花朵――
  
  “镜非镜,花非花。”
  一阵广博的痛楚使我满怀愧疚……
  
  5
  只有这样的春夜才能展开双手
  展开不再沮丧的河流。
  她的血气是我熟悉的从小就熟悉的。
  现在我脑子仿佛“朽坏”
  就像身边随意脱离枝头的一枚果子。
  甜蜜在心里闷着、清凉着。
  一草一木一旦回到某个位置
  都能带来陌生、惊讶而又新鲜的事物。
  而我正是这样看待自己垂下的
  双手:它还未完全回到自己的位置
  它在欲望的煤炭中待得太久了。
  这个春夜风从东边吹到西边
  又从西边吹到东边
  欢乐地把一些灰尘吹进了河流――
  但我没有察觉。“我的流畅啊
  还有某些痛苦的障碍。”
  但我尚未融化那条宽广的河流。
  
  6
  总以为时光的流逝暗含着
  真理但这错了。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上树
  掏鸟蛋双腿死死夹住树干
  往下滑的时刻右手高高举着
  一副小心、兴奋的样子。
  那兴奋和小心是从身体深处溢出来的。
  后来怀着同样内在的激情
  我潜心研究过数与形的关系
  研究过星空的几何规则、阴影……
  “活着走向亲密的人总是好的。”
  (我开始学会尊重某些废话)
  现在白霜已悄悄侵袭我的发根
  身体也常感到风逐流云
  它们在那里恢复了一种秘密的研究。
  但是今晚只有今晚
  我才痛彻触摸到自己真实的体重
  分解着、敛聚着……
  “它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轻!”
  
  7
  我往烟灰缸里弹烟灰
  我往身体里堆放易燃的物质
  细琐、平淡但致命的易燃物
  本不被我注意但到处都是。
  事物大概都是这样放进时光里的。
  做这种事当然不会
  耗费半点精神像做梦一样。
  上床做梦之前我还会默默端来
  一木盆清水把自己放进去:
  洗啊洗搓掉整天跟着我的尘土
  搓掉比尘土更细微的
  已经悲哀得悄悄发黑的颗粒……
  我以为这水肯定很浑浊了
  不能用了无论是谁都不能用了――
  可是它依然是一盆清水
  “仿佛没有人用过一样……”
  这是我第二天黎明才发现的。
  
  8
  一日的消磨尽了
  在那不可重复的小小事物里。
  农家一群又一群城郊的孩子
  蚕豆花正盛偶尔出现了牛粪、沟渠
  还有低矮的争吵和烟囱。
  “一个工程师将临盆的媳妇
  甩在医院里。”暮色垂压之时
  孩子们正在菜花地里追逐无形的锦鸡
  周围一大片闪烁的深蓝――
  是的消磨中不能说有什么在疼痛
  因为波澜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包括此时我不会去看金色的月影
  不会记录置身其中的消失
  不会的。“即使被狠狠吹动着
  也没有什么要紧!”
  
  9
  春风亦不能解救危世的
  嘴唇。凡过去的,皆有不可言说的
  迷惘――昨日,午后的阳光
  对于此时已是淳朴的傻子模样
  但可使灰烬足够地哆嗦:
  “奔驰夫富贵,泛滥夫辞章。”*
  那个小女孩站在油菜花的嘤嘤金黄中
  亲手折断貌不惊人的一株
  举着“小蜜蜂,小蜜蜂,糖,糖……”
  而我似乎放弃得不够
  即使是傻子也放弃得不够!
  种种缠丝的捆绑和青色天雾般的
  巨大解放之间我听见
  骨头悄悄镂空、拗断的脆响……
  
  *“奔驰夫富贵,泛滥夫辞章”:引自郭嵩焘《陈府君墓碑铭》。
  
  盲爱
  
  一律金樽、美酒,一律恣意流淌!
  但用白酥酥之羽毛,轻挠你葱翠如烟的耳廓。
  
  遥见窗外岷江,就涩涩发问。
  古人瞳孔里,一律铺排了又白又薄的轻霜。
  
  恶少们,向往星际间轰隆作响的火车。
  此煌煌盛世也,应传诵,环肥燕瘦的烟花、柳巷!
  
  得细用马尾,逗弄你脚心,花样繁复,
  反应竟一律的娇嗲:痒啊,痒,连心尖尖都在
  痒……
  
  继而,端坐黯淡蒲团之上,丝巾裹头:
  黑社会已经营得彬彬有礼,谁还好意思冥想呢?
  
  便辞了苦瓜般父母,斜刺刺,昂首云游!
  即使无权现身说法,也可抛砖,砸他个吊儿郎
  当……
  
  够了,够了!就在你眉心种棵樱桃树吧,
  风吹过,爱上这个世界,就要和她一起动荡。
  2005年8月10日
  
  野
  
  泊莽莽兮,其意清高而有肥脂?
  
  花重锦官城,你开始飘荡小胡须之焦黄,
  与靓丽车模粗俗玩笑。偶尔,
  拖曳干草蓬松的双股,梦着溪畔 归来,
  惊讶于苦笑都清澈了――
  麻布衫袖口,必定拂起呦呦鹿鸣之水滴!
  
  毕竟老了!毕竟将落齿于秋风,
  语病也迭出。而家国之痛,连呼:“侥幸也……”
  
  记录绿色奥运,需劲健笔力,如活塞!
  好在,那孩子已学会婆娑跌宕,鼾声赛春芽:
  嗨,睡在陡长的税率里,你也能
  哈哈大笑?他熟知纳斯达克,你不知。
  游荡于车展,其足尖轻捷,目光似雪。
  
  泊莽莽兮,其技也雕虫,其旨亦禁邪!
  可再读一遍:“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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