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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绿少年_最是那惨绿少年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职烨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生人。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上海某报社。发表小说、散文多篇。目前的生活就是每天阅读写字,努力向上。      昨日,和A在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到某句话,像是触及了他的神经,屏幕那头一阵沉默,然后敲出一排字:“我恋爱了。你相信么?”
  心里一动。
  又跟着敲出:“那个时候,其实,我默默地喜欢了你很久……现在终于可以讲出来了。”
  将对话框关掉,长舒一口气,定了定,回,“我明白的。”
  长久说不出话来。
  “当大余吻上宝笙的嘴边
  我总算了了一桩心愿
  只是不知道小童的那个秘密
  是否就是蔺燕梅
  在未央歌的催眠声中
  多少人为他魂萦梦牵
  在寂寞苦闷的十七岁
  经营一点小小的甜美……”
  在香港的时候,因为百无聊赖去逛书店,习惯性地转向现代文学板块,从书架的最上层,抽出那本《未央歌》。
  台湾商务印书馆的更新版,软皮,朴素的绿色封面。
  如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五年前,我第一次在大学的广播台听到黄舒俊的这首歌。广播室的木头地板,踩上去咯咯吱吱地响,放给我听这首歌的是一个短头发的男生,他坐在一张木头的椅子上,象征性地点燃了一支烟。
  那一年,我18岁。
  我和A是高中同学。他从另一个学校考进来,我则是直升进了那个班级。
  A很高,白白瘦瘦的,非常严肃,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几乎从不跟女生说话。我对于A的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空白。只记得有一次班级里排练舞蹈,我跟他被分成一对,排练的时候他松松地握住我的手,几乎就是敷衍了事地碰一下,我总是睬到他的脚,他不说话,低头剜我一眼,我觉得那时候他对我,几乎是有厌恶的心情的,他对于女孩子的态度似乎一直就是这样,觉得女生聒噪,很麻烦。
  A的成绩很好,尤其是化学。每次上化学课,老师总把他的卷子放在最上面,回答问题的时候第一个叫他,报分数的时候,他总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位。我就不同了,我的化学是倒数的,一上化学课就胆颤心惊,几乎想要夺门而逃。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这个男生,做广播操的时候他总是懒洋洋站在后排,比划两下手脚,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现在想起来,我看他的眼神其实是很崇拜的,原因倒是很简单――他怎么能够不花力气就把化学学得那样好。
  那一整个高中,真是惨淡。
  学校规定每天穿绿色的校服去上课,每到周一,全体学生站在操场上听领导逐个发言。校服是那种粗纤维的夹克式样,开襟拉链,裤子则是一色的绿,两边的裤缝贴一条白边。操场上就是绿油油的一片。
  每天早晨7点半到校,上自习,排队出去做操,回教室上课;吃午饭,上午自习,上课;下午3点半以后晚自习,收拾书包回家做功课。睡觉。
  天天如此。
  我相当不努力学习。早晨总是7点钟提前到校,然后借别人的作业来抄,笔走游龙,马不停蹄。A总是很早就到了,我问他借过一次化学作业来抄,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只有那一次。我到得早,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我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A的作业有抄的价值,于是我走到他的座位上,“A,你的化学作业让我看看吧。”他瞥了我一眼,“干嘛?不借。”我的脸顿时红了,僵在原地一分钟,悻悻地走回自己的座位,A很快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书了,我觉得他一定很鄙视我,那眼光,简直就是不屑、睥睨、以及一切轻蔑意思的综合体。
  很快就毕业了。现在我的朋友们回忆起整个高中生涯,都是一些零散的画面性的东西,例如每天拎着饭盒子穿着绿油油的校服排队去食堂领饭;坐在操场边吹牛,体育老师把我们赶回去跑圈;放了课站在顶楼看楼下的男生打篮球――那里面有没有A,我已经记不得了;还有什么?还有把脚翘在前排的凳子上背政治;考化学老是不及格;默默喜欢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偷偷在他上体育课的时候绕到他身边高高昂着头假装路过……
  A在我们填完志愿表后的某天突然来找我,他说“我们合个影吧。”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身后是半个圆形的玻璃窗,A穿着那件绿油油的校服,我站在他的身边,差了一大截。照片上两个人的表情颇为尴尬,好像互相生着气又硬被凑在了一起,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
  毕业的那天我们很高兴,从此不用再穿着绿油油的大青虫校服了,女孩子们可以穿喜欢的牛仔裤和颜色艳丽的T恤。全年级600个人站成5排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按下了一张巨长的照片,后来我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个笑容惨淡的不起眼的自己,而A就站在我的上面,他笑得相当灿烂。
  两个月后,我和A在同一所学校报到。他来找我,彼时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我总认为这所学校是A这样的好学生才能理所当然考进的,而我这种从来不好好学习的人竟然也混进了革命的队伍,简直就是天上砸下了一大块馅饼。我很高兴地对他抱以热烈的笑容,完全将他原先看我时那种轻蔑的目光抛到了脑后――以德报怨吧,我几乎要垫着脚勾搭上他的肩膀以表示我的宽宏大量,A轻微往边上闪了闪身子――我没拍上他的肩膀。
  我们沿着学校的旧宿舍走圈,A突然跟我说,“你记得吧?那个时候学农,你在寝室里乱哭……”
  当然记得的。
  高二学农,第一次离家7天之久。第三天的晚上,寝室里突然集体爆发了思乡。起因是我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蟑螂,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赶掉它,于是我就僵在床上,扯住被子哭了,越来越伤心,简直嚎啕起来。A正好被派来给女生送被子,他进屋后正好站在我的床边,我在上层,哭得肝肠寸断的脸正好凑到A的面前,他当时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而我仍然在以一种极丑陋的表情抽泣着,眼泪豆子似一串串往下淌。A站了几秒钟突然猛醒过来,他很快红了脸,“对不起,别哭了……”他就慌忙出去了,我还留在床上使性子般哭出了转调。
  我的整个高中时代最丑陋的一幕,竟然被这样录入了他的眼睛。
  他竟然还记得。
  上大学后,我去剪了一头齐耳的短头发。总是穿白色的衬衫,将一个斜纹的军绿色背包斜挎在肩上一直拖到屁股上。走起路来欢快地蹦?着,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往前呼呼地迈大步。
  偶尔会在校园里碰到A。他念医科,只在本部读一年书,然后就转去遥远的枫林校区了。
  碰到了就一起站着说一会话,A的话还是很少,常常冷场,站着不知所措,然后我会不耐烦地说,“那就这样吧。先走了。”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悻悻地,“你自己注意身体。”然后往反方向去了。有时候我会望着他的背影一阵子,心里的感觉很复杂,然后摇摇头也走了。
  我和他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都是一些便宜的快餐。A会细心地买一些附送的小玩具,他知道我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总是默默无语,A会努力 搜刮一些他们做实验时候的小趣事,通常的情况是他一个人在那边说――太搞笑了――然后兀自笑得呵呵的,然后我莫名其妙看着他。每当这时候,A的脸上就会现出一种让人觉得心疼的隐忍的尴尬的表情来,我知道其实我附和地笑一笑他就会开心了,但是我没有,我只是淡漠地摇摇头,一点都没意思嘛!
  A送给我过一次礼物。上大学后的第一个生日,他突然打电话到家里来。我正和爸爸妈妈聊天,他那边的背景听上去很吵,?拉?拉地响,你下来一下。我慌忙套上球鞋跑下去,他已经不见了。门房说,有个高瘦的男孩子来过,我接过一个大包,里面乱七八糟塞满了各种零食――硬桶装的水果糖,24枚装的费列罗巧克力,牛肉干、果冻……我没有给他打电话,那个时候觉得如果打了那个电话,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我默不作声将糖果带去学校分给同学们吃,那个漂亮的糖罐子我一直放在书柜的第二层,里面的糖没有吃完都粘在了糖纸上,化成了一坨一坨的软软的样子。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要去了那个糖罐子,我看见她把里面的坏掉的糖倒在垃圾堆里,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已经失掉了新鲜的草绿嫩黄玫瑰红色。
  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我说过我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高年级的男生的。
  他比我大两届。会写一手很漂亮的文章。我问他借过很多书,以每周两到三本的速度窝在教室的座位上看掉。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写文章的,写好了就乐颠颠地捧着抄得整整齐齐的稿子上去找他。我给他写过很多信,他有时候也回,他的回信我每次都要反反复复看很多遍直到可以背出来为止。后来他没有考上喜欢的大学,仿佛觉得丢了面子,就不太搭理我了,再后来好像他喜欢上了我们班的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皮肤雪白,小巧可人,大概男生都更喜欢那种类型吧。我难过了一阵子,默默将他写的信都收起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在抽屉里再也没有看过。
  我跟A说过这个男生,A当时一个劲地问,“后来呢?”当把所有的故事说完之后,A又露出很不屑的惯有的表情,“他竟然喜欢那样的女孩子(指我们班的那个小巧的女生),没品!别难过!”
  “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女生么?”我很诧异,因为我认为如果把我和那个女生放在一起,绝大多数男生都选择那一个的。我皮肤黄黄的,又不爱说话,性格一点也不活泼。
  “当然不喜欢!”A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他是不是在安慰我,我都觉得很高兴。
  A后来有几次来问我借书看,我总是很敷衍,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最艰涩的给他,“你还要看这种书的?”我一直觉得A就应该是那种整天埋在公式里做题的男生,像从前念高中的时候那样,所以故意为难他。他还书的时候也会抱怨,“怎么那么难看啦!你整天看这些,也蛮可怜的哦!”我就瞥瞥他,随便丢出一句“没品”。
  大二之后,他搬去了新校区。我的感觉很难形容,仔细想想,是有点难过的。
  大学里的恋爱谈得相当简单。
  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上自习。我的男朋友用自行车载着我在校同里晃荡,有时候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电影,手牵手走回学校。
  我那个时候每周要去学校的广播台录节目。故事的开场,是那个短头发的男生给我讲《未央歌》。他抽着烟,我几乎是崇拜着看他的脸。广播台有一间专门放卡带的屋子,所有的磁带按照歌手名字的拼音检索一个一个排好,放在一格一格的小抽屉里。我有时候从图书馆看完了小说就直接去那间小房间听磁带,选一张出来塞进录音机。我们有相当简易的录音棚,有时候写了稿子直接配好乐录成磁带,然后自己反复听。我做过一期黄舒俊的音乐,开篇放的就是这首《未央歌》,收尾的那一首,我用了这张专辑中另一首喜欢的歌――《单纯的孩子》。
  “你知道你在寻找你的蔺燕梅
  你知道你在寻找你的童孝贤
  你知道你在你知道你在
  你知道你在寻找一种永远……”
  那是一个寻找的过程。寻找一种想象中的感觉,你渴望有一个人过来牵住你的手,看见他会脸红心跳,会莫名悸动;你渴望一段不平常的感情,像书里那样的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你觉得自己娇弱年轻任性得如同豌豆公主;你觉得你就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受宠爱甚至最委屈最可怜最用心的那个天使般的女孩子,“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身穿金甲上衣,脚踩七彩祥云来迎接我”――你做着这样的梦,身子简直轻得要飘起来。
  我那个时候写信全是用歌词的,一段一段配合心情插进去,现在看来当然是矫揉造作,但那个时候有的是时间,有时间模仿那些书里的风花雪月演到生活里,有时间挥霍自己的青春。
  是的,是挥霍。
  有过很多现在看起来很费心思的纪念品。比方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的短信,抄成了一本书;每天一封的信,装满了一盒子;各种毛绒玩具,每一个都有一些故事……
  A彻底消失在了生活中,我很少会想起他,我们的对话仅限于“功课忙”、“实习难找”,他极偶尔来看我,一样去吃快餐,一样无话,他送过一束玫瑰,我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
  就是这样了。
  工作以后,班里的同学赶场子般一个个分了手。我也没能幸免于难。我没有跟A说过我的男朋友,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没有。
  有时候会在网上碰到A,他会上来打个招呼,然后一样的无话。每年的生日,他会发消息来祝福,但是没有了礼物。我们没有再见过面,在网上碰到也从未说过见面的话,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他会让我想起那些从前的事情,那个惨绿的少年。
  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件一件讲出来回忆,才明白原来彼此错过了那么多的往事。末了,我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再长大一点,也许就会不同了吧……”
  他发过来一个点头的图案。
  再没有了话。
  我想我终于可以把A坦然地放回心里的某个角落,他也终于可以笑着坦然对我说,“我默默喜欢你那么多年……”
  那丝丝入扣的温柔的情愫啊,正等待凝成早秋的霜花,贴缀那惨绿少年的容颜。
  “我的弟弟我的妹妹
  你们又再度流下同样的眼泪
  喔多么美好的感觉
  告诉我你心爱的人是谁
  多么盼望你们又一天
  真的见到你的蔺燕梅
  伍宝笙和童孝贤
  为我唱完未央的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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