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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圣像,我的凝视] 圣象地板价格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莫斯科东北,有一圈由12座中世纪城镇组成的“金环”。它们在内外交困中纷纷凋谢,只留下那些漂亮的洋葱头教堂和永远凝视人间的圣像画      少
  年一个猛子扎进小河中,与同伴们在炎夏的清水中翻腾,远处就是戴着洋葱头的东正教堂。
  这是23岁的Svetlana高中毕业相册中的场景,在她和同学的旅途中,留下的倩影都是一些被伏特加烧红了的青春脸庞,和桑拿浴室中的搞怪造型。我翻看相册时,她正蜷缩在图拉(Tula)城郊的出租屋睡床上,给英文不太灵光的男友讲解Lonely Planet上关于自家国教的描述。“原来东正教的历史是这么回事,我们以前从没了解过”,她感慨道。
  我已经不是欢愉的少年,但几天后,也踏上了金环之旅。
  弗拉基米尔,最后的审判
  司机瓦西里开玩笑说:“看到我们国徽中间的骑士屠龙了吗?龙是你们中国人,骑士是我们。”
  那是基辅罗斯家族的族徽,这个显赫的家族早在公元9世纪便开始在东欧平原上建起一个早期封建国家,族徽中巨龙的形象,源自西方千年以前便已开始的对东方的恐惧想象。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回答瓦西里:“欺凌你们的是蒙古人,不是我们,后来你们不是变本加厉地侵吞了我们?”
  的确,就在我脚下的弗拉基米尔(Vladimir),鞑靼人跃马扬鞭来过,没一个骑士能顶住。1223年,俄罗斯军队在卡尔卡河遭遇一小队迅速消失在草原的鞑靼骑兵。等到1236年,铺天盖地的进攻和屠城开始了,莫斯科东南的梁赞公国成为第一个受害者。大公尤里还想跟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以纳贡换和平,拔都提出贡品是大公的妻子,尤里以为这是个笑话,狂笑几声,很快就没命了。接下来的5天,全城人都没命了。基辅公国的中心“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利公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弗拉基米尔城于1240年沦陷,整片国土沦为废墟。
  鞑靼人向南部草原的回撤,虽然使弗拉基米尔得以重建和发展,但王公子孙们的斗争却进一步瓦解着这个公国。1408年,俄罗斯最杰出的圣像画家安德烈•卢布廖夫受邀来到这里,为乌斯宾斯基教堂(又名圣母升天大教堂)创作壁画《最后的审判》。因为心存敬畏,卢布廖夫迟迟没有开工,没活可干的工匠们被邻国大公挖走,结果在路上惨遭劫难,双眼全数被弄瞎。怀着悲愤,卢布廖夫完成了这幅悲惨的画。可偏偏却在教堂重开之际,更惨烈的画面进入了他的视野:大公的弟弟勾结鞑靼人篡位谋反,鞑靼人在近200年后又杀入城池,撞开教堂,就在崭新的壁画之下屠戮信徒,神圣之域瞬间变为人间地狱。
  在那之后,卢布廖夫洞悉了恐惧,从此搁笔,圣像画已经不能带给他任何救赎的希望。
  六百多年后,我走出信仰与幻灭同在的乌斯宾斯基教堂,南侧的克利亚齐马河依旧宁静地奔流,映照着5座挺拔的金色穹顶;东侧的德米特罗夫教堂墙壁上,刻着大公和臣属们的雕像,铭记着这座古都的家族历史;北侧的大街车水马龙,流淌着新的财富欲望。大门前的草地上睡着一个人,神父上前触碰两下,毫无动静,不知是醉死还是在寒夜里睡去。这样的场景,在这个醉醺醺地追问灵魂的国度并不难见到。
  入夜后,我和同伴选择去酒店楼下体验俄式桑拿Banya,全身涂了蜂蜜,拿蘸了水的白桦叶笤帚抽打自己或互抽。结账时,酒店里年轻的伙计却和同行的姑娘们鸡同鸭讲地争执起来,原来使用笤帚要另外付租金,但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姑娘们坚持不给。刚才还与我们一道在酒吧里群魔乱舞的小伙,由于受到老板“不要到笤帚费就解雇”的威胁,瞬间变身成渴望屠龙的骑士,一直叫嚷着“Police”。姑娘们最终屈服了,小伙露出了骑士般的微笑,又拉着我跳了起来。
  苏兹达尔,白石之城
  作为司机瓦西里的老板,萨沙也跟着我们一起走这一趟金环之旅。他既是个英文蹩脚的导游,又是个顺便朝圣的信徒。这一天清早,他先带我们来到位于弗拉基米尔东郊11公里外的圣母祈祷教堂,这里被誉为古罗斯建筑的最高成就。
  秋收的麦堆、早起的铁道养护工、绵延而去的白桦林、积木一般搭起的养蜂笼,一道将我们迎往尼尔河畔这棵孤零零的白色大洋葱。1150年末,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公国王子安德烈•博戈柳布斯基从父王的葬礼上回来,他的马群突然停驻在这儿不动了,于是他决定违背父亲的遗嘱,在周围建起弗拉基米尔城,并将王府从苏兹达尔迁到这里。同时,他还命令能工巧匠们历时10年,为他战死的儿子,在马儿曾经驻足的池塘前,建起这座精美的教堂。没有风,池水静谧极了,洋葱头可以对着镜面,好好地欣赏自己。
  王子后来又从两个弟弟手中夺走相邻的罗斯托夫―苏兹达尔公国,并于1169年攻占了基辅,自立为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也从此成为罗斯的政治中心。
  仅30公里以外,就是建于1024年的“白石之城”苏兹达尔(Suzdal)――王子的老爹多尔戈鲁基苦心打造的漂亮城池。几经战火屠戮,这里幸存的历史建筑并不比弗拉基米尔年岁更古老,更像是一座展示俄罗斯千年建筑文化的博物馆。
  历史学家列夫•鲁尔耶相信“欧洲是石头建的,俄罗斯是木头建的”,当欧洲发展成以城邦为核心的众多国家时,俄罗斯还只是一个以乡村为基础的农业社会。这个“木制的俄罗斯”集中地体现在苏兹达尔。从13世纪到19世纪,上百套木制建筑在9平方公里的地方密集生长,成为“世界文化遗产”。
  其实,在罗斯人接受了基督教以后,他们就着手让自己的木制建筑能适应拜占庭教堂的风格。东边是圣殿和礼堂,西边是门廊,礼堂上还有一个穹顶,伫立着一支十字架。洋葱头式屋顶风格的学名是帐篷式教堂,“巨大庄严的建筑以一种令人惊讶的严苛深入大地,浑然天成,基督教堂所宣扬的永恒和无限思想,在这里以难以置信的力量和极为简洁的方式表达了出来”,艺术家格拉巴里如是称赞它。
  橘红色围墙的叶菲米耶夫修道院、泡沫状白色围墙的巴克洛夫修道院、暗蓝色圆顶的圣母诞生修道院、被沙皇放逐的宾妃庭院、关押过十二月党人的临时教会监狱、有着锯齿状轮廓的钟楼……苏兹达尔的建筑密度实在太大,沙俄帝国、布尔什维克、苏联、新俄罗斯反而从没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路边摊上的蜂蜜酒味道千年未变,教堂的钟声一直准确地为晚祷报时。
  晚祷归来的萨沙为我们带来一瓶伏特加,“今天我生日,我买单!”可没想到这个寿星不但自己滴酒未沾,反而不断灌着性格活跃的倒霉蛋――我,他的理由和国内的所有饭局一样,“明早要开车”。一瓶接着一瓶,不胜酒力的我放开嗓门,开始用中文高唱《海港之夜》。萨沙竟然也听过这歌,召唤我去他车里听。一来二去,终于,他也喝了,醉醺醺的两人跨进他的小车里,将音响调得透亮:“再见吧,亲爱的朋友,明天我们就要远航。”
  “哥们,明天我要走另一条路,不跟你的中国朋友们,和我一起走吗?”萨沙问道。
  “太好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罗斯托夫,大帝的梦想
  事实证明,宿醉后的两个大男人,不过是两个基本丧失语言沟通能力的傻蛋。一整天的旅程中,我只得知萨沙的父亲曾是加加林的同事,他本人在莫斯科开办旅行社,是俄超联赛莫斯科斯巴达队的拥趸,儿子则刚进入大学物理系。其他时间闲得发慌,只余下无尽的沉默。
  当我的中国伙伴们在司机瓦西里的带领下,冒着大雨登上小城普廖斯的山丘,看到壮丽的伏尔加河之时,我却不知被萨沙带到了哪个小村落里。村边的一个小摊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动物的皮毛和尾巴、短小的扫帚、造型诡异的钥匙扣,像是巫婆的杂货铺。突然而至的大雨,像霸道的城管,驱赶着教堂外的这些摊贩。
  旅途继续沉默,而胡思乱想在驰骋。眼看着,13世纪的罗斯托夫――苏兹达尔公国在我们的车轮底下逐渐掠过。雨停了,公路边一座烧焦了的教堂里惊飞出一群乌鸦,像是吸引我去纪念一段被湮没的历史。火,让我想起异教。穆索尔斯基歌剧《霍万兴那》的高潮,多西费伊带领一群信众,走向熊熊燃起的烈火堆,集体自焚殉教。对于18世纪初执意进行全盘西化的彼得大帝来说,乡野之僻的多西费伊们就是异教徒。这些异己分子如今成了悲剧英雄,他们愚圣般的坚韧,在信仰缺失的当代俄罗斯重又得到了认可。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小说《群魔》里说:“俄罗斯之所以伟大和奇妙,是因为它的信仰,是因为它有东正教。东正教的一切也就是俄罗斯的一切。”孩子们迈入教堂,不用老师多交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国家的历史、正教的缘起,增强着他们的民族自豪感。虽然在他们这个年纪,上帝还远不如变形金刚酷。
  挥别上帝,萨沙又驱车两小时,把我带到一汪湖水边,佩列亚斯拉夫尔―扎列斯基(Pereslavl-Zalessky),一个拗口的地名,居然是俄国海军的诞生地。17世纪末,彼得大帝在这里创建了他的模拟舰队,为未来俄国的造船业和海军管理打下基础,南岸的小山包上,开放了一个舰船博物馆,记载着俄国海军的前史。
  在罗斯托夫(Rostov-Veliky),我和大队伍汇合,这里被誉为“石头交响乐之城”以及“俄罗斯永生之城”。可在我们眼里,这里冷清极了,湖面上垂头丧气的孤帆、空荡荡的足球场、提前打烊的手机店、独自踱步回家的老奶奶,以及小山坡上发呆的青年。已近深秋,那些带大花园的别墅早已人去楼空,花朵沮丧地等着吞噬自己的寒冬,轻推一下木门,生锈的铁板上摇晃着已经过期的夏季价格牌。湖畔,又是一座圣母升天大教堂,旁边钟楼上的15个钟都分别有着自己的名字,修道士们演奏起石头钟楼的交响曲,为这一天的沉默旅途作结。
  谢尔盖耶夫,圣人在天边
  1423年的一天,一口新铸的钟在信徒们渴望的目光下敲响了,主导工程的少年博利斯喜极而泣,跪倒在泥浆里。此前,他为了养家糊口,一直蒙骗大公说他是著名钟匠的儿子,并且是唯一在瘟疫中存活的继承人。在导演塔可夫斯基的名作《安德烈•卢布廖夫》中,歇笔多年的画家卢布廖夫也万分激动,紧紧搂着少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神谕,决意回到他年轻时隐修的谢尔盖耶夫(Sergiyev Poosad)圣三一修道院,重新创作壁画和圣像画,并画出了俄国宗教圣像画的最杰出代表――《三一圣像》。
  这幅画取材于《旧约•创世纪》,3位天使化作3个青年做客先知亚伯拉罕家,并预言其子诞生。3个青年身材修长,具有女性线条特征,画幅中的淡蓝和金黄搭配相宜,恰当的色彩让画面释放出一种仁爱和慈祥。
  其实,在1930年,这幅画便已搬到了莫斯科特列季亚科夫艺术画廊永久珍藏。可这丝毫不影响信徒们对谢尔盖耶夫的向往,因为这里还存放着“俄国人民精神领袖”拉多涅日•圣谢尔盖灵柩。
  1340年,东正教大牧首圣谢尔盖在这里建起修道院,之后它成为俄国东正教的信仰中心。40年后,库里科沃战役前夕,圣谢尔盖为出征的季米特里大公祝福,并如愿盼来古罗斯人的一次重大胜利。如今,脚步匆匆的长须教士、等待圣水的妇女、喂鸽子的老妇、举着蜡烛围着圣谢尔盖遗骨转圈的信徒,与洋葱头、十字架、白城墙一道,成为外国异教游客镜头中的风景。
  相比之下,同样位于此地的沙皇鲍里斯•戈东诺夫墓冢,就显得冷清许多。其实这位沙皇应该被历史记住,在16世纪的混乱时期,是他勇猛地继承了留里克家族和罗曼诺夫家族两个王朝。
  又是编钟演奏时间,建筑群内最壮观的5层钟楼的顶端,修士们牵引着42口编钟,奏响那曾重新点燃信仰的天外之音,也宣告着我们的金环之旅即将结束。
  我走到车前,往CD机内塞进一张刚买的碟,是维克多•崔的名曲《血型》,他是我心目中的苏联时代最伟大的摇滚歌手。
  “温暖的地方,但是街道在等待我们的足印,星尘撒满在靴面上。柔软的沙发椅,方格图案的毛毯,没有及时扣响的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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