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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水果皇后_亲密的热带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张瑞田1963年生于吉林。长于国际题材随笔写作,著有《在政治的浪尖上--我对首脑们说》、《探险亚马逊》、《远东喋血--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在中国实录》等书。同时,在国内外多家报刊发表文章数十篇。书法作品数度参加全国书法展览。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科学探险协会会员。现任职于媒体。
  
  老船长
  
   老船长,米盖尔船长,您和卡西迪亚号都好吧。老船长,您一定记得四年前与您一同去亚马逊热带雨林探险的中国人吧。那是夏天,我们乘着您指挥的卡西迪亚号从马脑斯出发,沿着亚马逊河的主航道顺流直下,不算高大的船头,犁开了宽阔的河面,把黝黑的河水粗暴地推向两岸――那根本就不是岸,水淹林如同从天而降,奇妙又有秩序地组成了绿色的天然屏障,护卫着帝王般的亚马逊河。
  我站在船头,看您指挥卡西迪亚号一路前行。上船之前,您答应教会我开船,尤其在亚马逊河上开船。您说,人能与亚马逊河保持如此紧密的接触,便是大成。您还说,您自己已大成,您一年之中,将有半年的时间飘泊在亚马逊河,那种自由,只有独裁者在他的后花园里才能体验其中的乐趣。开始,我觉得您是一个浪漫的老头子,您指挥着卡西迪亚号,与您的船员经风沐雨,几乎看遍了亚马逊热带雨林的每一个角落。因此,我们探险亚马逊的行程注定需要您的帮助。您知道我来过马脑斯,看过亚马逊河的冰川一角,但您没有嘲笑我的短识,您以印地安人后裔特有的幽默对我说,只要在亚马逊生活到他这样的年龄,我比他就差不了多少了。
   我比不了米盖尔,他是真正的探险家,亚马逊是他真正意义的故乡,是他生命的全部。我的造访仅是猎奇,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一次超越。我清晰记得第一次看见亚马逊河时的激动心情,那该是一条怎样的大河啊,滔滔不尽、滚滚而来,像一个发情的野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我在岸边伫立,猜想着这条大河的来龙去脉。源头是雪山,还是森林,她流经之处,为何林木茂密,令人迷醉的花香鸟语,为何如此的一尘不染。那种碧绿,那种洁白,是人类童年的独有,眼下难见。于是,我再次来了,我找到米盖尔船长,我说中国人想去亚马逊的深处,在原始的热带雨林,重睹逝去的时光,感受当下短缺的纯粹。米盖尔船长明白了我的心情,他说,他开卡西迪亚号去,那是一条有经历的木船,有两台大马力发动机,这一次,将带我们走得很远。
  一路上我兴致勃勃。一路上我们经过了朽木纵横的河道,在艰难的跋涉中,遭到了猿猴的抗议。那一声声的啼鸣,哀叹着与我们――人的第一次相逢。它们分明不愿意与我们相逢。我看见了面包树,看见了结巢鸟,看见了鳄鱼、食人鱼、河豚、树懒,看见了亲爱的印地安人。但,最重要的还是结识了您,一位名叫米盖尔的老船长。
  您真的教我开船,那是我们离开河边小城马纳卡布鲁的第一天,去往您的故乡科阿里的途中。当时,我依旧痴迷地?望着远处,看着一对蓝加蝶翩翩飞舞。那是大自然真正的精灵,翅膀薄如蚕翼,优雅、沉醉,在空中划着高贵的弧线。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定是没有敌意的地方,一个没有敌意的地方,谁敢说不是天堂。在我想象着蓝加蝶的天堂的时候,您用尖利的葡萄牙语喊我的名字,又摆手招呼我进入驾驶舱,笑着把罗盘让给我,登时,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教我开船,您以巴西人、以印地安人的方式,直接而痛快地向我传授开船的技术。一瞬间,我热血澎湃,一生能在亚马逊河上开船谁不激动、欢喜。在老船长的悉心指导下,我开了10公里,风平浪静的10公里,使我有了新奇的感觉。卡西迪亚号进入了狭窄的河道,浪叠了几层,船摇摆起来,老船长接过罗盘,亲自驾驶。
   在您的故乡科阿里,在涂着绿颜色的天主教堂一侧的酒吧,我知道了您的故事。您生于1940年,您的祖父从葡萄牙来到巴西的。遗憾的是您没有见过祖父,但不妨碍您依然记得祖父传奇般的经历。开始,祖父来到巴西的东北部,由于那里干旱,才来到橡胶业发达的亚马逊流域,落脚河边小城科阿里。科阿里是亚马逊橡胶的一个集散地,您的祖父在这里很快找到了感觉,收入日增,并组成了一个家庭,妻子是一位漂亮的印第安姑娘。可是,好景不长,在科阿里,您的祖父见到了一个仇人,便想找机会杀死他。然而,那个人很狡猾,使您祖父的计划一次次落空,甚至遭到了疯狂的报复。为了躲避科阿里潜伏的危险,您祖父趁夜划一条小船逃往了马脑斯,又在一个葡萄人的帮助下,跑到了欧洲,从此杳无音信。您祖父遗下了妻子和三个孩子,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科阿里顽强奋争。其中的一个孩子长大后娶了妻子,生下了您,不久,全家搬到了亚马逊的中心城市马脑斯。在马脑斯,您接受教育,高中毕业后当过小学教师,在亚马逊河上游务农,又在造船厂当工人。19岁这一年,您来到部队服兵役,退役后成为马脑斯第一个空调推销员。在商场上,您积累了丰富的经商经验,被瑞典沃尔沃公司看中,聘为亚马逊地区的销售代表。其间,您到美国、瑞典、委内瑞拉学习发动机原理,增加了机械传动知识。一路下来,您积累了一定的经历和财富,也在不知不觉中人到了中年。这时候的您春风得意,有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您又亲手在马脑斯修建了一栋宽敞的房子。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您刚逾不惑之年,您辞掉了所有的职业,买了第一条船。当船长的夙愿终于实现了。您把船看得同生命一样重要,又时刻迷恋着大自然,愿意与人打交道,有了船,这一切都会梦想成真。您对我说过,每年必须用自己一半的时间保持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在亚马逊河航行的船给您带来了乐趣,也带来了财富,几年以后,您又买了三条船,全部投入到在亚马逊河的运营中,让您的感觉像春天一样美好。您常年往返于亚马逊河,成为远近闻名的成功船长。但您没有忘记亚马逊流域的印第安穷人。您的母亲就是印第安人,您也把自己看成印第安人的后裔,有了钱的您发起成立了以母亲的名字命名的基金会,义务帮助那些穷人。基金会设在亚马逊河的上游、也就是内格罗河河段附近的一个叫新艾朗市的小城里。与您一样有着传奇经历的女儿、女婿的指导他们,用废木材制作一些富有印第安自然风情的工艺品,销售所得用于工资和公益事业。
   您对中国人讲故事动了真感情,有时候,您的泪花绽放在您蓝色的眼睛里,显示出宝石般的色泽。我很感动,很感动,我们在进入深夜的酒吧里,相互看着,甚至忘记了喝酒。本来您还让我多喝酒,您说,用亚马逊河的河水做的啤酒,别有一种滋味。记得我对您说,自己很想去基金会看看,您说,第二阶段的探险就在内格罗河,到时候陪我去。停了一会儿,您又说,彼得?布雷克还在基金会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树,相信你会感兴趣。我的眼睛一亮――彼德?布雷克!新西兰在亚马河遇难的探险家,真的离我们这样近吗?
   科阿里之夜,我与您的心通了。
   次日,我们离开科阿里,去看一棵树。您说,这棵树是亚马逊的树王,彼得?布雷克来过,也是您带他来的,他详细考察了这棵树,然后去了亚马逊河下游的小城马卡帕,这里与大西洋仅200公里之遥。他计划与自己的探险船队在这里集合,再回到自己的祖国新西兰。可是,他遇见了不测,他被出没于亚马逊河的河匪击倒在探险船的甲板上,从此终结了亚马逊河的一段探险神话。
   您把我领到大树前,您一言不发。我看着您,想象着彼得?布雷克,你们都变成了树,变成了亚马逊热带雨林不倒的树。
  彼得?布雷克
  
   我第一次去巴西,就记住了您的名字。此前,我记着的探险家,都是十九世纪世界地理大发现时期涌现出来的人物,这些人物您不陌生,甚至还有您的偶像――普尔热瓦尔斯基、斯文?赫定、斯坦因、伯希和、橘瑞超、贝格曼等。他们在我的祖国建功立业,我曾追随他们的脚步,在中国新疆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看见了楼兰古城,看见了太阳墓地,看见了小河遗址……
   当然是我在新疆远行的经历,导致我来到巴西,来到亚马逊,来到您曾经来过的地方。我记住了您的名字,记住您的名字,是我来到亚马逊重要的收获之一。那一天,我坐在亚马逊河的岸边,想象着您的样子,一定有斯文?赫定高高的鼻子吧,是不是还有一双鹤一样修长的大腿,必须有胡须,凌乱的胡须与头发相联,不用蹙眉,就有了沧桑,就显示出深邃。二年之后,您的事迹在英联邦国家被传诵,一个崇拜您的中国人和一个中国人组成的探险队来到了您曾经的起点,他们开始了中国人在南美的第一次探险。
   我们找到了米盖尔,一个亚马逊的活地图,一个可爱敬业的老船长。巧了,真是太巧了,您曾经邀请米盖尔做您的向导,也租用过卡西迪亚号,在亚马逊热带雨林深处,您与米盖尔并肩走了漫长的一程。初识米盖尔,是在一条船上,那是一条游船,船体有美丽的装饰,还画了几只栩栩如生的金刚鹦鹉。是傍晚,夕阳西下,一缕粉色的光束通过船舱狭窄的窗口,直射进来,我们的四周就有了厚厚的暖意。我们无意中提到了您。米盖尔低下头,许久无言,蓝色的眼睛里绽放出晶莹的泪花。然后,米盖尔讲起了您的故事,讲起了你们的故事。我的心如同电击一样,惊颤起来,那一刻,像一部传奇剧到了高潮一样,情感四溢,辨别不清方向。
   我在米盖尔的叙述中,渐渐了解了您。您好比是一个沉重的传说,在我的生活中散发着无法破解的奇妙,而眼下,您如此的亲切和具体。
   您多次来过亚马逊,最后一次是2001年11月。您的船队从新西兰出发,穿过大西洋,直抵亚马逊河的大西洋河口。您计划进入亚马逊河,逆流行驶,到马脑斯休整,补充给养,然后到达巴塞卢斯,也就是我们要去的城市。米盖尔在大西洋河口迎接您,他把“卡西迪亚”号开到这里,您租用这条熟悉亚马逊河的木船。您与米盖尔年龄接近,可以用英语熟练交谈,在河口城市马卡帕,你们聊到深夜,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在米盖尔的言语里,您对亚马逊河有了更多的了解。就这样,“卡西迪亚”号编入了您的船队,米盖尔随着船队回到了马脑斯。不久,船队继续西行,一周后,到达巴塞卢斯和另一个城市托马尔。在巴塞卢斯,您举行了一个仪式,为此,您的妻子从新西兰飞到巴塞卢斯,恰巧到巴西访问的新西兰总理闻讯后也赶到这里为您壮行,一时间,寂静的巴塞卢斯热闹起来了。
   在巴塞卢斯,您作出了下一步的探险计划,您把船队拆开,您亲自率领一支,顺流直下,从河口进入大西洋。另一支继续逆流行进,穿过黑河――内格罗河后,进入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的河段,然后,从另一条水道进入大西洋。您精彩的计划是,两支船队经过一个月的航行后,在宽阔的大西洋上汇合,最后完成他们在亚马逊河的探险任务。两支船队驶向不同的方向,米盖尔没有与船队同行,他坐飞机回到了马脑斯,等待您凯旋的好消息。
   您是探险之神,您是幸运的,难得的好天气,让您的船队一路顺风地航行。没有大风、暴雨,一切工作都是按计划进行,仅二十五天,您的船队就抵达了离大西洋河口仅200千米的小城马卡帕。那一天,您还给米盖尔打了电话,您说自己的船队提前到了,为等待逆流航行的另一支船队,您计划在马卡帕休整几天。一直为您担心的米盖尔这时候才放下了紧张的心。
   讲到这里,米盖尔停顿下来,似乎当时的情景就在眼前。他不想回忆,可又不能不去回忆。第二天,正在家中休息的米盖尔被急促的电话惊醒了,他接起来,没等寒喧,就如同天塌地陷了,腾地站起来。来自马卡帕的电话向米盖尔通报了一个坏消息――您遇难了。米盖尔来不及问为什么,就匆匆收拾行囊,搭乘飞机,抵达离马卡帕不远的城市贝伦。这时候,新西兰驻巴西大使也来了,两个人见面后立即向马卡帕赶去,前去料理您的后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几条船依次停在岸边,米盖尔熟悉的“卡西迪亚”号的旗杆上依旧飘扬着新西兰的国旗。只是船上的人已经转移到了酒店,您的遗体存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受伤的探险队员正在接受治疗。隐隐的,米盖尔才闻到血腥的气味。一脸痛楚的米盖尔与大使先生看望了伤员、队员,又去医院看了看您的遗体,才向警方询问事情的经过。
   也是一个凉风习习的晚上,您踌躇满志地喝着调好了的甘蔗酒,一边与朋友们聊天,一边听着欧洲的古典音乐。高大、威猛的您酷爱音乐,您曾与米盖尔交流欣赏音乐的体会,米盖尔连连摇头,甘拜下风。那一天,您已经与另外的船队取得了联系,他们到达了哥伦比亚,开始向大西洋河口航行。也就是说,五天以后,两支船队可以同时向大西洋进发。胜利在望,您自然欣喜。但是,您没有想到,一艘河盗船正向您靠拢,几个年轻体壮的河盗熟练地攀上了船体,他们悄悄地拔出手枪,渐渐向甲板围拢。此刻,您正随着音乐哼唱着威尔第歌剧的片段,您努力地提高声音,以满足表演的需要。这时候,胆大妄为的河盗突然出现了,他们用枪口对准了您和其他人,低声提出了财产要求。您毕竟是久经考验的探险家,面对枪口,非常沉着,并与河盗聊天,拖延着时间。当用枪指着您的河盗稍一溜神,您迅速掏出手枪,对准面前的河盗开枪,子弹冒着青烟,撕开了对手的胳膊。您继续射击,遗憾,手枪卡壳了,您敏捷地滚到一边,钻进船舱,换了一个弹夹。让您必须付出代价的事情发生了,手枪继续卡壳,您对着河盗勇敢射击的样子非常悲壮,手在动,子弹却射不出来。河盗抓住了机会,向您开枪,仅仅一瞬间,您就被疯狂的子弹撕裂了,您高大、威猛的身躯饮恨躺在了甲板上。河盗面对您的反抗,表现出十足的惊慌,当您被子弹击倒后,他们也夺路而逃。几分钟过后,甲板上一片狼籍,当警察赶来后,人们才从恐慌中清醒过来,看着一动不动的您,才明白刚才甲板上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血案被侦破,那几个曾在医院里疗治枪伤的亡命之徒被逮捕归案,绳之以法。他们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可是,一个探险家的幻想之梦、超越之梦,就这样破碎了。您死不瞑目。
   在当地警察的配合下,米盖尔与新西兰驻巴西大使在短时间里处理了所遗留的事情――终止探险航行,委托其它航运公司把船开回去,将您的遗体运回新西兰安葬。至此,亚马逊河的当代探险史划上了惊叹号。
   到了深夜,借着月光,我看见了米盖尔的泪光,他再一次经历了失去朋友的痛苦。我们坐着,默默无语,是感受亚马逊河夜晚的宁静,也是凭悼您的亡灵。
   后来,米盖尔把他与您的合影照片拿给我看,那是一个下午,亚马逊河上的色调很柔和,我坐在船舱里,端详着两个人――他们相差四岁,那一年您已有56岁,身体结实的如一块铁,脸颊红晕,目光深邃,表情里洋溢着果敢、豪迈、坚韧的神情,与我的偶像斯文?赫定的神情非常接近。米盖尔似乎比现在显得年轻,脸上挂着船长们独有的干练、沧桑,站在您的身边,脑袋仅到您的肩膀。你们是朋友,是亚马逊河使你们成为朋友。我们也是朋友,也是亚马逊河让我们成了朋友。为此,我感激眼前的这条大河,感激米盖尔告诉我他与您的故事和您自己的故事。
   当我即将结束在亚马逊的探险旅程,在新艾朗市一个宽大的院子里,看到了您亲手栽植的树。那棵叫不出名字的树,长得比我高了,树旁立一块宣传栏,陈列着您的照片以及关于您的文字资料。这是米盖尔亲手立的,他时时刻刻怀念着您。我在您的树旁也栽了一棵树,我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了,我计划再一次去亚马逊看看,尤其要看看我们先后栽的树都长成什么样子了。
  
  艾朗岛与日本人
  
  艾朗岛位于亚马逊河一条支流的南部,是一座荒芜的小岛,也是一座废弃的城市。米盖尔说,考察艾朗岛,可以看到亚马逊流域的城市变迁,可以感受水的力量,是如何让人们四处奔走的。亚马逊河流域,水上交通是人员往来、商品交易的重要通道,甚至是唯一的通道。亚马逊河的支流常常受到季节的影响,时常干涸,势必影响支流城市的贸易和生存,因此,一些早年为开采橡胶、木材而建在支流的城市纷纷迁徙到亚马逊河主流的沿岸,新艾朗市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即使一个城市的主体迁走了,但不影响一些人对旧城的依恋,艾朗岛至今仍有200多人在此生活。
   卡西迪亚号逐渐靠近了艾朗岛,远远看着艾朗岛,如同远远看着一个想象中的世外桃园。阴黑色的河水,如细细的沙子,慢慢向小岛靠拢。一群赤身裸体的小孩,如敏捷的小猫,爬到河岸的小树上,作出一个奇怪的动作,跳入河中,溅起一朵朵的浪花。这是一群印地安孩子,黝黑的肤色,苗条的身材,快乐的表情,述说着属于亚马逊的自由和健康。米盖尔船长告诉我们,自从艾朗市迁走以后,依旧有一些人眷恋家园,他们留下了,在寂寥的小岛,无忧无虑地生活。
   卡西迪亚号抵达了艾朗岛的码头,我们依次跳上了岸。米盖尔指挥着船员把揽绳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我等在一旁,与米盖尔一同前行。一条行人踩出来的小道,两旁长着齐腰身的绿草,左侧是一栋房子的废墟,一棵热带植物顽强地从墙体中伸出自己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已经倾斜的横梁。米盖尔说这里曾是艾朗市的市政厅,他年轻的时候到过这里,随着城市的迁徙,这里就被废弃了。依稀见到房子的地基,上面长着的瘦弱的杂草,占地近两亩。城市是经济发展的直接体现,当亚马逊的橡胶业萎缩后,艾朗市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活力,又因交通闭塞,艾朗市就衰败了,为了生存,只好迁徙别处。我们走到了艾朗岛的最高处,米盖尔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艾朗岛住着一个日本人。他睁大了眼睛,又说,这个日本人你会感兴趣。
   荒芜的艾朗岛,日本人,木房子、小吊床、生长植物的废墟、高高的树,是天方夜谈吧。我来了兴趣,忙问:“米盖尔先生,那个人为什么到这里生活?”米盖尔沉默一会儿,说:“是为了爱情。”
   天呀!爱情,又是高贵的爱情。我独自猜测着围绕艾朗岛发生的爱情故事。
   艾朗岛已不见城市的特点,曾经有过的街道再次被树丛淹没,一棵棵给艾朗市带来巨大财富的橡胶树依旧茁壮成长,但它失去了昨天的经济功能,又成了艾朗岛上的自然风景。废弃的建筑遗址到处可见,仅仅诉说着艾朗市的一种经历。除此之外,把艾朗岛看成一个荒岛是无人惊诧的。
   毕竟还有200多人生活在这里,不用问,这些人肯定也是靠打鱼种木薯为生。艾朗岛没有大面积的农作物,农业依旧处在初级阶段。环岛参观,在一片橡胶林里看见一间木房子。米盖尔不无幽默地说,房子的主人就是日本人,他在艾朗岛生活了40年,他有美洲豹一样的探险价值。
   就这样,我走近了您――一个叫森泽的日本人。
   您见到一群中国人,感到亲切,快步迎出来,不停地问我们为什么到巴西,又为什么到艾朗岛。然后,又把我们领进您的家。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构图混乱,技巧低劣,一看就知道是您的消遣之作。没有一件说得过去的家具,在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板,上面放着一件毯子,显然,这就是主人睡觉的地方。与印第安人家的陈设不同,就是没有悬挂吊床。您家住在日本的取手,今年62岁,比米盖尔小两岁。1963年的春天,您在秘鲁首都利马认识了巴西姑娘桑丽雅,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坠入爱河。南美洲的日本移民有200多万,您打算到巴西定居,以便与桑丽雅组成家庭。遗憾的是,家住马脑斯的桑丽雅在与父亲商议婚事的时候,遭到父亲的严厉反对,那个印第安人不喜欢您,他认为女儿嫁给巴西人才对,不管是什么人都行。倔强的桑丽雅坚持自己的立场,甚至想与您私奔。桑丽雅的父亲不妥协,他向桑丽雅摊牌,如果桑丽雅嫁给您,他就跳进亚马逊河。喝亚马逊河水长大的桑丽雅自小性格刚烈,见父亲如此绝情,索性离家出走了。可惜的是她没有去日本找您,却来到了艾朗市。她站在河边,给远在日本取手的您写了一封信,然后就带着一生的遗憾跳进了亚马逊河。当您知道桑丽雅自杀的消息后悲痛欲绝,马上赶到巴西,又转了几次路才来到艾朗市。您在艾朗市呆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桑丽雅的遗体,您面对河水痛不欲生。您清醒过来后,打算留在艾朗市陪伴自己心爱的桑丽雅,您相信今生今世还会与桑丽雅重逢。从此以后,您再也没有离开过艾朗市,当城市迁走以后,您谢绝了搬迁的请求,依旧留在荒废的艾朗岛,陪伴着死去的桑丽雅,一生未娶。
  您与桑丽雅的故事让我流泪了,一个具有古典情怀的爱情故事在当今世界似乎有一点陈腐,但是,它蕴涵的悲剧精神足以令每一个浮躁的现代人深思,至少,它让我想到了许多。
  回到现实,我看见一个青春不在的您――高挑的身材十分笔挺,表情平和,脸颊流淌着刚毅的线条,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蓝色的长裤,站在自家的门前,浑身上下显现一种隐士的气质。我看着,突然就被这种隐士的气质征服了,与此同时,我也理解了您为爱情所做的牺牲。
  与您交谈,了解到您在艾朗岛的生活状况,您说,您已经与当地印第安人融为一体了,自己的生活一直得到他们的关照,您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与您告别,我们送给您一些钱物,并希望您去中国旅行。您愉快地接受了我们的钱物,但又直率地说他的一生将终了与此,哪儿也不会去了。我看着您,您也看着我,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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