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野草放出河流，戈壁放出石头 如泣如诉的白杨啊 放出了十万大风 我的白马黯淡，词语暗哑 我唯一的道路是一飞冲天的鹰隼
让我穿着那一双黑布鞋
绕过那些布絮般的乌云、雷和闪电
和缠绕的梦中呓语
抵达天堂洁净的一江湖水
在一粒种子里冼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我注定是飘出灵魂的一枚叶子
是砾石上高蹈的微尘，在一个下午
沮丧落草。夕阳如兔
我怀揣边疆三千里的冰冷
用骨头磨刀，用热血煮酒
江山明灭。我的马儿动荡不安
眼看十万暴躁的狮子
就要冲破我身体的牢笼
在海子草原
众草飞奔。众草刳落一身露水
飞奔，时间在身后倒下
我催动的枣红马
是一盏低低掠过水面的风灯
在九月的海子草原
我是一滴一碰就响的水
我用云朵触摸阿尔金山的积雪
用河道捧住阿尔腾河的寂寞
用牧歌里张狂的猩红色
与结草为扇的挤奶姑娘
低低盘桓，缠结
美丽的姑娘
我多想用一口袋大风两口袋诗歌
换取你飞雪的奶桶
打马草原，我是一朵
永远开不累的花。看见那顶熟悉的
黑帐房，我就马失前蹄
我的心就禁不住。从你秋天的
断崖上，一次又一次跌落
玉门关
风吹无疆，风吹时间深处。破败的
关墙。关外，萋萋的念想和秋草
多么深啊，向左，倒向净水敦煌
向右，倒向边塞
远逝戍卒骤然返碱的思想
玉门关，一枚锈迹斑斑的钉子
钉住大汉天子的边疆和长安城里
温香软玉的青纱帐。是谁
在暮色里饮马，在一寸一寸的
血管里燃起弥天大火
是谁，吹响连营号角，手持
寒光四射的宝剑披衣出帐
那夜，慢慢逼近的敌人，不是打着响鼻的
胡马，而是狗一样嚣叫着的
一地月光
在玉门关，征漏风的城堞上
我看见远山的积雪，是戍卒们
当年埋下的银两。草叶上的霜降
是几件旧衣裳。旷远的戈壁滩上
那些各式各样的蓬科作物
至今还生长着千军万马呐喊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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