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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我]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父亲在田地里叫了我一声。我呆呆地转身,父亲的身影隐约在冲天的烟雾里。   这个盛夏的下午,炽热的太阳高悬在天空,大地上像燃起战火。人们把割下来的稻秆一把火烧成灰,“噼噼啪啪”的生命之歌悠然飘散。
  烈日笼罩大地,四处一片迷离。
  父亲又叫了我一声,我假装没听到,快步走到马路上。我扬起手,挡在眼前,看到父亲穿着白色衬衫、戴着斗笠的矮小的身影在火堆间走来走去,像出离于这人间的炼狱。但我知道父亲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知他是想让我与他一样地生活呢,还是不要我与他一样地生活。
  我留下茶水,呆呆地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太阳把我的影子缩成一团,似乎托起了我的身子,仿佛天上掉下的一片乌云。
  马路上车来车往,扬起漫天的灰尘,碾碎了无数的谷粒。
  我用手擦了一把脸,汗水沿着指尖落在地面的谷子里。我长长地出口气,好毒的太阳。
  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想除了农民外,所有人都盼望着一场大雨。
  我也盼着一场大雨,洗刷掉半个月来的烦躁与闷热,但……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转过身看到远处父亲矮小的身影在向我跑来,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待父亲走近,我才发现原来父亲抱着一个大西瓜。袖口露出的黑黑的手臂上,满是汗水。父亲把西瓜递给我,笑笑说:“种西瓜的那个老乡,非送我一个西瓜不可,你拿回家吃吧!”
  说完用手揩去额头的汗,转身就走了。我看到父亲身上湿透的衬衫不停地滴答着汗水,父亲刚站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像两把黑土,封堵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父亲刚才叫我是想让我去拿西瓜,可我自己却偏偏认为……
  父亲赤着脚很快走离我的视线。我打了个呵欠,把眼里的泪水掩饰过去,然后抱着西瓜回家。
  回到家,母亲正头上蒙着汗巾,手里持着竹耙,弓着腰耙谷子。看见我回来,没说什么,继续耙。我抱着西瓜,说:“妈,阿爸让我把西瓜带回来。”
  母亲“嗯”了声,说:“你拿到里面,切了吃吧。”
  走过母亲,踩着满地的谷子,我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把西瓜抱到厨房的炉灶上,赶走停歇的苍蝇,捉起刀,按住西瓜,从中间切开。深红的瓜瓤含着粒粒黝黑的瓜子,西瓜水立刻流满了灶面。
  我切了一块正准备拿出去给母亲吃。她已走来,取下汗巾,挂回木架上,摆正了,方才转身接过我手中的西瓜,吃了一口,说:
  “嗯,真甜!你阿爸不知从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我纠正她的话,说,“是种西瓜的外地人送的。”
  母亲点点头,不说了,吃完西瓜抹抹嘴,走到木架前把汗巾取下来,往水里浸浸,拧干,又重新蒙到头上,对我说:
  “你,没事就待在家里,一会儿就要收谷了。”
  说完走出去,但又停住说:
  “你阿爸这么拼死拼活地干,都是为了你啊!明天就要卖谷,你得多帮帮你阿爸!……”
  “知道,知道!我都快高三了!”我大声地打断她的话。
  母亲叹口气就往外走了。
  晚上,我盛满饭,走到桌前递给父亲,把父亲尚未喝完的烧酒一口喝掉,喉咙间立刻像升腾起火似的灼热,接着肚里一片滚烫,我咳嗽了一声。父亲笑了,说:“酒不是你这么喝的!”
  “要像你那样慢慢喝,一点一点地喝?”我马上驳斥。
  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了,埋下头专注地吃饭。
  我的头忽然有些晕,眼前的世界仿佛与我隔离了一样。我看到父亲仍然埋头吃饭,母亲无聊地走来走去。
  我心里有种说话的欲望,于是对父亲说:“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卖谷?”
  父亲惊愕地抬起头,眼里有些担忧,说:“如果明天有事,你忙你的吧。”
  我知道他担心我不帮他的忙。他是老了。我得意地笑了笑,说:“没有,没有事!我想知道时间,好准备着。”
  父亲松了口气,说:“三点左右,我们两点就开始装谷。”
  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进了房间,关上门,我一头倒在床上。明天我绝不会逃走,我会让父亲大吃一惊的,哈哈……
  第二天一早,母亲叫醒我,说,今天要卖谷,早些把谷子搬出去晒。
  我穿好衣服,把早上应做的事完成。走到堆谷的房间时,父亲已是满头大汗,赤着上身把一袋袋谷往外扛。我也用我十九岁已初具气候的肩膀扛起七八十斤的袋子。不一会儿,那堆满谷袋的房间已被我们搬空。
  接下来是母亲的事。父亲就去吃早饭了。
  我坐在竹椅上,早晨的风多多少少还有些凉意。地上已滴满了我的汗水,衬衫也湿透了。没想到就刚才这搬一下,居然大汗淋漓。但我心里却充实了,不再像昨夜那么空虚,慌乱。我明白,以前是自己从未真正替家里干过一些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我疲惫,却让我减弱了那阵阵空虚和慌乱感。
  我望一眼天际,朝霞灿烂,太阳涨着关公脸慢慢升起,天空一片湛蓝。
  我站起来,走到父亲的身旁,端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盛夏的下午从来都是热浪袭人。地面上满是金黄的谷子,刺人的谷粒蒸发出呛人的尘埃。
  父亲和我把谷一袋袋地装好,束好绳。
  我们装好谷后就蹲在屋檐下等拖拉机开过来。夏天的风从不吝啬,一阵紧似一阵地吹来,但总带着夏的烙印――热。父亲说今天卖谷真好,我看了他一眼,满头满脸的汗,身上衣裳,远看仿佛刚下过水似的。父亲的眼里含着笑意,像朵枯败的山茶花,犹含着一缕香。我也笑了,我知道我跟他的情形差不多,所以我有资格和他一样敞开胸怀大笑。
  我的眼前是一袋袋谷,像一根根柱子,撑起了一个农民的尊严。
  拖拉机终于像乌龟般慢吞吞地过来。破败的外壳发出破败的声响,在盛夏的午后显得单调而清晰。
  我与父亲站起身。拖拉机停住,从车座钻出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中年人,与父亲打过招呼后就跳到车上。我与父亲便扛起一袋袋谷往车里放,那中年人就把谷一袋袋地码好。
  一切准备妥当,父亲很响亮地跟那中年人说笑,母亲从家中提出一壶茶水,中年人喝过,把茶壶递给母亲,抹掉一脸油汗,嘿嘿一笑,大声地说:“阿嫂也太客气了!”
  母亲把茶递给父亲,忙说:“只是一点茶水,还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父亲喝够茶,递给我,脸上是苍老的笑。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过茶壶,仰起脖颈,一口饮尽,把茶壶还给依旧裹着汗巾的母亲。母亲便笑着说:
  “你们三人,真会喝茶,满满一壶,现在都空了。”
  我们三人便大笑。笑完了,太阳已斜向西山。
  父亲说不早了,走吧。中年人又钻入车头,我与父亲坐到高高的谷堆上。母亲又叮嘱了一番,别忘了把袋子拿回来。我大声地回答,知道了。
  拖拉机发动了,坐在上面的父亲高声对我说,坐稳了。我笑笑,有些轻蔑的颜色。父亲埋头想他自己的事了。
  坐在高高的谷堆上,我看到平坦的大地上满是拥挤的房子。几栋房子躲闪后,母亲的身影已看不到了。马路上汽车来来往往,像停不了的这个世界上的一个节奏,每天都四平八稳地响起。
  我不习惯这种节奏。我希望打破这种节奏,演奏别样的风情。
  路无始无终地在我的眼皮底下延伸。脑里的记忆像路上的粒粒沙尘相互勾连着,伸展成一条人生的漫漫长路。
  我坐在车上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在这天毒花花的阳光里泛滥。
  车终于停住,我四周是一排排方方正正的仓库与一堆堆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与父亲爬下车,中年人已站车旁,与父亲找来验收的人。一切顺利,父亲吁口气,那中年人已爬到谷堆顶,喊叫着:
  “快搬谷吧!”
  我与父亲便接住袋子,搬到一大堆谷旁,搬完,那中年人就开走拖拉机,去拉另一户人家的谷。称完谷,我们又马不停蹄地把谷搬到谷堆上,倒出谷……
  一切都忙完了,父亲与我终于大吐了一口气,汗水马上流淌下来,像儿时我顽皮的泪珠。父亲与我便走到洗脸处,洗了脸。
  一座座粮仓投下疲倦的影子。忙碌的人群在上面走来走去或高声地打招呼或低低地闲聊,交织成一幅风俗画。
  父亲叫了我一声,走吧。我抬起脚跟着父亲,感觉像回到了童年。
  父亲在一个卖西瓜的地摊前停住,放下收回来的袋子,选了其中最大的一个,笑着对我说:“我们买个西瓜回家吧!”
  付过钱,父亲把西瓜递给了我,很沉。
  这时,和我们一起来的中年人开着他的拖拉机再次进来,与父亲打过招呼后就又匆匆忙忙地开进去。
  父亲拉了我一下说,等会儿,搭他的车,顺路回家。
  我苦笑,坐公共汽车才两块钱。我想对他说,但终究还是没讲。
  坐在谷堆上是挺有意思的,但坐在空空荡荡的拖拉机车厢里就痛苦了。拖拉机发出的轰隆隆的声音像开山的炮响,全身左摇右摆地像坐渡船过瓯江。我很担心,在这种车里坐久了的人会不会神经错乱。
  父亲忽然移过来,大声对我说:“回家后,别跟你妈说西瓜是买回来的。”
  车声轰鸣,父亲的话艰难地传过来。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夕阳刚才还挂在西山上空,现在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拽了一下,夕阳拼命挣扎了一会儿,于是只露出半个脸,仿佛新疆蒙面女郎,洒下金色的光芒,被世间万物烘托得格外灿烂。
  我忽然觉得坐在拖拉机上极像坐在沙漠商旅的骆驼上,时光极易流逝。
  回到家,太阳已下山,天边飘满云霞,深红、大红、粉红排列着,交融着,异常地壮丽。
  相信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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