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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门外什么意思【门里门外】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阿海,原名桂民海,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瑞典哥德堡大学历史系博士,在瑞典、丹麦大学教书研究多年,出版中、英、瑞典文专著《二十世纪西方文化史略》《北欧的神话与传说》《瑞典东印度公司对中国的贸易》等书。现为欧盟战略咨询顾问。
  
  天竺不是印度
  
  世界上唯一向往却不想去的地方,是印度。不想去的原因,是因为印度古称天竺,而天竺和印度对我来说,含义完全不同。关于印度和天竺,我的头脑中有两幅完全不同的图景:印度是现实的,人口众多,挤火车要拼命,贫富差异悬殊,城市很不干净,但是软件业和电影业发达,甚至喜欢玩核武器试验的游戏。天竺则完全是另外一幅图景,完全是精神的和审美的。这当然是我自己骗自己的一种方法,但是骗得自己很相信,而且神往。
  据说上海过去有很多地方,特别是公共场所门口,都雇请了印度人做警卫,上海人一律称之为红头阿三。红头阿三红的并非是头,而是头上缠的红布,至于阿三,我怀疑源自上海话的瘪三之类,多少有点贬义。旧上海帮会的泼皮喽罗,也多有称为阿三的。把印度警卫称为红头阿三,多少有点调侃,甚至有点看不起的意思;时过境迁,红头阿三好比是一枚褪色的徽章,挂在旧上海繁华的胸前。
  在香港,终于看到了真实的红头阿三。许多商店,特别是豪华酒店和娱乐场所的门口,至今有印度门卫,站在那里。红头阿三大都穿红色制服,用夸张的镀金铜钮扣,再加上一部浓密的大胡子和一个缠头;色彩鲜艳夺目,很像是肯德基快餐店门口的山姆大叔塑像。虽然肤色黑了一点,却也高鼻深目,天庭饱满。红头阿三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可爱多于威严,装饰性多于实用性,甚至有点古意盎然。对照眼下穿黑制服的保安,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英国人纵横世界的时候,把印度当作了自己的后花园。很多英国人都向往印度,把印度之旅,看成是神秘和激动人心的探险。而印度的独立道路,又因为圣雄甘地的故事,而显得那么丰富,那么和平而充满神秘色彩。甘地只是一个吃素的修行者,他光头,干瘦,赤足,身上只披着一块白布,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不吃饭了,整个国家就会不安,就会发出独立的呼声。世界上那么多殖民地,都是打仗打出来的独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是印度的方式,却让人真切地感到精神修行者的力量。
  在我的心目中,天竺就是天竺,不是印度。天竺是一种象征,几乎是抽象的概念,比如那种吃素的神秘主义;也可以是具体的形象,比如那里的一些精瘦的牛,自由漫步在所有的地方,大家都觉得牛的神圣,因此牛也特别神圣,像是隐士,或者是中国散仙的形象。如果说印度是一张逼真的照片,有明确而鲜明的形象,天竺就是一幅黑白照片,滤去了所有的色彩,显现的只是精神:一个古朴的农庄里,一个光头,精瘦的修行者,用铁锹挖一个坑,然后默默地躺进去,埋上土,数天以后再爬出来,一点张扬和做作的成分都没有。这样的图景,不胜神秘清净之美。
  初读泰戈尔的诗歌,行文繁华,觉得好看;多读几篇,多少有点厌烦,形容词层出不穷,重重叠叠,气势上便显得有点虚张声势;于是自作主张,把泰戈尔划入印度行列,而不属于我的天竺;在大学里工作的时候,参加过几个印度学者的研讨会;讲英语口音极重,浑浊,舌头多少有点盘不转,且不说它,做的文章,多少也有点像泰戈尔的诗篇;形容词不少,但是夸张,繁文缛节过多。这也是属于印度的,和天竺的沉静,神秘,大相径庭。
  很多事情滤去了色彩以后,反而成为审美形象。中国的文人画,深得其中三昧。大幅竹林的照片,看上去非常鲜明,但是细细看来,不若文人画中画的几根墨竹来得传神,更能够说明人文精神。人生的前思后想,内容多多;这就好比是印度的图景,或者是竹林的照片,往往过于鲜明。把印度的现代新闻一概过滤掉,演变成精神和抽象的天竺,非常像是一幅文人画的墨竹。墨竹非竹,但是尽得竹的品德和风骨;常常想,在思想和回忆中,也许只要有几枝墨竹,也就足够了。
  
  歪读《道行般若经》
  
  一
  佛教对于我们来说,很像是中国菜。其他宗教,偶尔吃一吃,也很有味道,但是终不及佛教来得丰富和深奥,既有本地秘制原料,又有千年祖传的烹调妙法,文化和雅趣,显得源远流长,却又原汁原汤。读书人一般都和佛教有缘,儒家的书读得滚瓜烂熟,做了官再读佛经禅语,才能既当官做老爷,又显得脱俗;所以读书人不读佛经,几乎是爱吃螃蟹的人不会赏菊;特别是秋风乍起的时候,只看到螃蟹黄,没看到菊花开得胖,恨不得两只手持七只螯,吃相难看,算不得读书人本色。于是秋日吃螃蟹,一边读佛经,聊以代表持螯赏菊之雅。
  手边有一本《道行般若经》,是大乘佛教的最要经文之一,也称《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和其他佛经差不多,相传都是天下第一大和尚释迦牟尼,给菩萨们上课时候的讲义。上课讲义写得好,就能出版成学术专著,大概自释迦牟尼始。不过佛经年代,尚没有出版一说,菩萨学生上课,也从来不记笔记;所以是释迦牟尼去世后,据说菩萨们开了一次五百人的大会,让记忆力天下第一的阿难同学,把老师的讲义一一背诵出来。从此以后,天下大大小小的无数和尚,都开始背这些讲义;背熟以后,口中念念有词,是谓念经。
  中国的佛经,都译自梵文,和尚念起来,中文梵文相间,缠夹不清,老百姓永远听得一头雾水。好在谁也没听过释迦牟尼讲课,讲义准确与否,也是马马虎虎,不予追究;但是民间对于和尚念经的准确性,特别是对于活泼之小和尚,一向是持怀疑主义态度,所以有“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一说。中国老牌外交官郭嵩焘,写日记和文章,满篇都是马提麻地客斯,波柏利咯赫尔思这样的名词,学问再大,也要研究半晌,才知道这是数学和公共卫生的音译。而佛经之中,满篇都是这样的文字,如此说来,和尚的头发,如果不是事先剃光,其实光读佛经,也能读光的;因为这样缠夹不清的文字读来,不免挠头,长期挠头,毛发不存。
  
  二
  从前当和尚,大都是贫苦之人,文化想来并不太高;但是读佛经,又是做和尚的必修课,不能不读;否则就像是后现代作家,像王朔,当作家而读不懂古文。但是王朔不肯硬着头皮读古文,还自己觉得很光荣,和尚却不能不硬着头皮读佛经,否则头皮上就要吃暴炒栗子;想来千古以来,和尚读佛经的方法,和我们小时候读英文相同;星期天Sunday的读音记不住,就用宁波土话,在下面注上近似发音:“生蛋”。这样一来,不免以讹传讹。好比一个和尚,通篇的佛经背下来,带点梵文,一点点背错的地方,再加上点家乡土话,如果释迦牟尼转世,保证也是听得一头雾水的。
  佛经被误读,二千多年前就有。《付法藏因缘传》记载,天下记忆力第一的阿难菩萨,一次在外游逛,经过一片竹林,听到一个和尚在诵经:
  若人生百岁,不见水老鹤,
  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见之。
  阿难觉得很是不对,就对这个小和尚说,正确的经文应该是:
  若人生百岁,不见生灭法,
  不如生一日,而得了解之。
  小和尚听阿难菩萨这么一说,觉得很为难,就跑去找他的老师;老师自然是个老和尚,反倒对小和尚说:阿难老朽昏聩,说话颠三倒四,不用理他,只管念成“水老鹤”好了。
  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写的讲义,永远是不明不白的,这样他后世的学生,就不会没有事情做;比如老子先生,就写五千个字,后世解说《道德经》的文字,怕不少于五千万个字。释迦牟尼和老子,是差不多高明的老师,所以后世的所谓得道高僧,无不是对佛经,有一番独特的理解,理解了以后,穿大红袈裟,登台说法。所以说,佛经从来都是需要解读的,怎样解读,看各人的觉悟和态度。而秋日读佛经,既然和赏菊相同,所以不穿袈裟的人,解读起来,只是怕有点歪斜,像是螃蟹走路。
  
  三
  《道行般若经》中,颠来倒去,说的就是“般若波罗蜜”这五个字。“般若波罗蜜”是一个很玄妙的名词,因为浩淼博大如汉语,翻译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对应的词;但是翻译的人,是月支国三藏支娄迦谶;自己名字起得如此复杂,佛经也故意翻译得复杂一点,也是不好说的事情。总之,“般若波罗蜜”就像对应星期天的“生蛋”一样,是梵文的音译。但是“般若波罗蜜”这五个字,听起来,倒是很好听。
  把般若波罗蜜这五个字锯开,般若是智慧的意思,而且指的是大智慧。波罗蜜,指的是到彼岸。这是一种文学说法,基本上和后期象征主义的诗歌有异曲同工之妙。好比英国大诗人艾略特的名作《荒原》,写的是战后世界人类的心灵状态,满篇却都是荒原的自然景色。这里的“到彼岸”,也是同样的隐喻手法;而般若波罗蜜比荒原更加妙的地方,是更加玄虚,因此博大,可以容纳更多。《道行般若经》功德品第三,“佛言:般若波罗蜜于五波罗蜜中最尊,譬如极大地,种散其中,同时俱出,其生大株。”般若波罗蜜比之大树,更像是诗歌写法。
  这样说来,其实读佛经,是未必要把自己读得六根清净的;般若波罗蜜这样的妙词,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比如说追求女朋友,也是到彼岸的一种境界,问题是一是要追求得虔诚,像是礼佛,二要有智慧,所以叫般若波罗蜜,否则光把波罗蜜当成罗曼司,而没有般若,就很粗笨了;既然粗笨,直接吃蟹好了,也用不着赏菊,读佛经。摘《道行般若经》叹品第七一段,天下善男子,追求女朋友时候,把经文中的般若波罗蜜当成爱情,每见女朋友,口中念念有词,反复诵读,女朋友虽美,脾气虽坏,尽在觳中矣:
  “须菩提白佛言:般若波罗蜜甚清净,天中天!佛言:色亦清净。须菩提言:故般若波罗蜜清净。佛言:痛痒、思想、生死、识亦清净。须菩提言:故般若波罗蜜清净。佛言:如是空之清净。须菩提言:故般若波罗蜜清净。佛言:色清净无瑕秽,般若波罗蜜亦如是;痛痒、思想、生死、识清净无瑕秽,般若波罗蜜亦如是。佛言:如空无瑕秽,故般若波罗蜜亦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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