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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日记:于娟生命日记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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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5月4日   今天小阵雨,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诗集,让心走进去,细细读着。在那悠悠的细雨中,世上不再有喧闹,烦恼,只有诗集中的清新与美丽。我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超脱,禁不住说声:“生命多好!”
  
  2004年6月16日
  今天读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其中有以下几个句子:
  上帝对人说:“我医治你,所以要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为什么他要这样写呢?我觉得不好,好像人是上帝手里的一块泥巴,上帝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人一点自主能力都没有。但愿我不是上帝手里的一块泥巴。
  
  2004年9月10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帝竟然让我得了人们闻之色变的血液病――白血病。
  据大夫说,治疗这种病,10岁以上的孩子,一般要化疗6到8次,然后做骨髓移植,移植之后,还要不断吃药,费用较高。很多这种病例,花费都在十几万、几十万以上。我的父亲是下岗工人,母亲没有工作,摆一个小地摊维持生计,我又自以为健康,没有购买学校的35元的集体保险。这叫我怎么活啊!
  
  2004年9月14日
  今天是我住院的第四天,爸爸妈妈想办法跟亲友们借了些钱,开始让我做化疗。
  16岁的我,正值生命的春天,却突然迎来了残酷的严冬。一种鸟儿不能再飞的恐惧占据着我的心,一向自诩坚强的我偷偷地哭了。
  窗外,夜那么黑,风在叫,雨在哭。
  室内,到处是白色。令人压抑的白色。
  我窝在床上,伸出一双扎得满是针眼的手,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烦躁、委屈、伤心一股脑全涌上心头。我渴望爱,渴望父母和亲友、同学们能持续给予温暖和关照,帮我走过阴暗,走过泥泞,带给我幸福和满足。
  自古以来,有谁不留恋自己的生命?
  
  2004年12月12日
  感谢父母的努力,通过新闻媒体的呼吁,善良好心的人们为我凑了几万元钱,让我开始做第三次化疗。
  白血病,这种稀少而又可怕的疾病,偏偏降临在我的头上,上帝的安排竟是这样的无情!我感觉天好黑、地好暗。父母亲友给我的呵护,社会上的好心人给我的捐助、鼓励,老师同学们给我折的千纸鹤、满天星,虽然凝聚了他们美好的愿望,给了我一定的安慰,但并没有完全消除我对死亡的恐惧。我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会怎样。我惧怕黑夜,喜欢阳光;我惧怕寒冷,喜欢春天。这几天,我开始思索生命和生活的价值:人来到这个世上,有时真的感到很累、很烦、很无聊,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可一旦得了重病,才猛地明白,生命原来很短,活着其实很好、很美、很有意义,哪怕其意义仅仅是平平淡淡地活着……
  
  2005年2月15日
  今天是我第五次化疗的第五天。
  昨夜小雪,早晨起了一阵凉风,空气变得清新起来,阳光灿烂、美丽,令人心旷神怡,倒霉的日子似乎离我远去。
  傍晚,正吃晚饭时,忽听过道里一阵哭喊,同病房的患再生性障碍性贫血的赵阿姨到外面看了一阵,回来悄声对我母亲说:“那个17岁的患白血病的男孩刚刚离世,他妈哭得晕了过去。”
  “是那个叫马永生的孩子吗?”母亲问。
  “是。”赵阿姨叹了一口气,躺到床上,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那个叫马永生的男孩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高大,学习拔尖,已经化疗18次,终因白血病病毒产生了抗体,不治身亡了。母亲怕我难过,催我把饭吃了,并安慰我说:“人各有命,他走了,不一定代表所有白血病人都要走。报刊上不是经常报道,白血病有治好的嘛。”
  我苦笑着摇头,放下碗筷,叫母亲拿镜子给我。但见镜子里的我,像一个小尼姑,心里又不禁泛起一阵波澜,轻声念起了《红楼梦》中的一首曲赋《分骨肉》: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母亲泪如雨下,向我额头戳了一指头:“胡说些啥,别胡思乱想。妈就你一个女儿。你走了,让我怎么活?”
  我抱住母亲,安慰她说:“你女儿命大,走不了。你放心吧。”
  我们俩久久地依偎在一起,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脸。
  我默默地在心里说:“一年又一年,风风雨雨,一日又一日,日起日落,母亲的厚爱总渗向我的心底。因为有母亲,我感到世界的温暖。谢谢您――伟大的母亲。”
  过去任意挥霍的日子,现在倍觉珍贵。
  过去常觉得母亲有点儿唠叨,现在才知道,能多听一点母亲的话语也是一种福份。
  
  2005年7月7日
  化疗了五次后,我已有五个月没有到医院化疗了。原因是家里拿不出多少钱了。父亲又找了新闻媒体,但人家说现在这一类的事太多,他们管不过来,即使管了,社会反应也越来越平淡,建议我们找社区等政府部门解决一下。但社区等政府部门又声称经费紧张,无能为力,建议还是找新闻媒体呼吁一下。父亲无奈,叫我改吃中药,喝药酒。
  那位自称有一定治癌经验的老中医,拿着他的所谓获得“华佗奖”的名片对父亲说:“西医治愈白血病的方法就是化疗和骨髓移植,而做化疗和骨髓移植的钱,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你若信得过我,还是改吃中药,喝药酒。现在经我的手控制了病情的白血病人有好几个,我可以把他们的电话留给你,你不妨打电话问一下。当然,你孩子的病,能不能百分之百的治好,我不敢保证,医院也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你自己掂量着办。”
  父亲经过再三询问和考虑,认为中医治疗白血病还是有一定的疗效,而且费用较为便宜,觉得我有必要碰一下运气,便让我改为中医治疗。
  尽管我觉得不妥,但我知道,在人类社会里,几乎每个人的命运都为社会、经济所左右,而自己却难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我还是听天由命吧。
  谁让我们贫穷呢?
  贫穷其实也是一种癌症,它是制造悲剧的罪魁祸首。
  我服用中药和药酒的最终结果是:病情复发。
  医院的大夫叫我马上住院,一切从头开始,继续化疗。
  但父亲却对我说:“孩子,你的病复发了,可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社会的捐助和亲友的帮助也很有限,你能挺一挺就挺一挺吧。实在挺不下去了,我们再上医院行吗?”
  不愿掂量我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也不在乎父亲是否对我看重。只因在我心里,父亲依然是最亲最爱的人。只因我知道,白血病一旦复发,治愈的难度更大,花费更高。望着父亲那斑白的鬓角、刻满皱纹的额头、深陷的眼窝,我温顺地点了点头:“行,爸爸。”
  
  2005年7月27日
  在家里挺的结果是,一开始浑身无力,走路不稳,渐渐地便下不了床,只能躺在床上喝一些凉开水,浑身忽冷忽热,喘不上气。父亲从氧气站给我租来氧气瓶为我输氧气。这样维持了近一个月,我的鼻子和内脏开始出血。父亲问我怎么办?我示意他拿纸和笔来,在上面匆匆写下两句话:
  我浑身疼痛,说不出话来。
  父亲急了,叫母亲收拾衣物,自己跑出去叫来一辆出租车,抱起我,坐入车内,和母亲一起把我送往医院。
  到医院已是晚上11点,值班医生为我采取了抢救措拖。到天亮,我总算缓了过来。但仍没有脱离危险,每天靠大量输液维持生命。
  除了痛苦,我几乎不能感知肉体和灵魂的存在,我觉得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飘呀飘,不知道要飘向哪里。恍恍惚惚中,我总是想起鲁迅在小说《狂人日记》中写的最后四个字:
  救救孩子……
  今天感觉总算好一些,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便写下这篇文字,并附信一封,留给我的父母――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
  此次进医院,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来日无多,便尽力写下这封信,以表达我的一点想法。
  记得父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你从小就很乖,很听话,而且纯真美丽,简直像一个可爱的天使。”每当想到这里,心里就会掠过一阵酸楚。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期望很高,可我总是让你们失望――我的学习成绩总是一般,身体又突患大病。唉,我太不争气了,我很怕见到你们眼中期待的目光。眼看你们两鬓白发日益增多,形容日渐消瘦,可我却不能给你们一点安慰,我的心里真的很内疚。
  尽管你们不会用优美的词藻来表达对女儿的爱,可女儿也能从你们那粗糙的手、颤动的嘴唇、殷切的眼神以及每一举手投足中感受到藏在你们心底的深沉而又浓烈的爱。父亲的爱是一座大山,而我是山中一棵绿油油的小草,依偎在大山的怀抱里;母亲是一条小河,而我是一条快活的小鱼,沉醉在河水的柔柔的碧波中。
  我爱山的雄伟,也爱水的温柔。是大山为我遮风挡雨,给我力量,催我前进;是碧水,使我懂得如何热爱自己,珍惜自己。
  我是雏鹰,是你们给了我生命,并将我呵护在你们的羽翼下。当我的羽毛渐渐丰满,要到风雨中磨炼时,我却得了重病,完全辜负了你们的希望,我只能深深地对你们喊三声:
  谢谢你们――伟大的父母!
  父爱母爱万岁!
  我永远爱你们!
  尽管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治疗有误。但我更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做到了普通父母能做到的一切。
  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一个血液病专家,治好所有的血液病患者;或者,建一座慈善医院,为看不起病的百姓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今生,我可能活不了几天了。来世我一定托生成一个健康聪明的女孩,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愿爸爸妈妈保重身体。一旦我永远地离开了你们,不妨再生一个,或从福利院领养一个。这样,对你们的精神也是一种安慰和寄托。
  忘掉我吧,人生的相聚和分别都是有缘分的。我们的缘分,可能就是16年。我愿你们不要忧伤,不要痛苦,珍惜相守的每一天,好好地生活下去,白头偕老。
  顺致大安。
                         女儿:郭美辰敬上
                         2005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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