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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杀在菜市口|菜市口杀人具体地点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崔济哲安徽省肖县人,高级记者,作家。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长期供职于新华社,现为新华社副社长。出版的主要作品有:《走进黑色的世界》、《旧曲新歌》、《清唱》等。   老话说,北京胡同多如牛毛,有名的三千不止,没名的数过一万。北京的胡同多,街口就多,名气最大的当数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别说北京人,就是没到过北京人的外地人,你让他讲出一个北京的街口,逼急了兴许就能冒出菜市口来。菜市口名气大是因为那曾是杀人的地方,是刑场,有不少名人都是被斩首在菜市口。戏文中唱道“推出武门斩首”,其实是拉到菜市口“出红差”,砍头!据住在菜市口附近丞相胡同、米市胡同的老北京人说,他们也是听老辈人讲,连阴天一阴过十天半个月,阴曹地府的冤魂走单不走双,就会拣个单日子从挨刀断首的地方冒出来喊冤叫屈。天一擦黑,菜市口难见人影,再着急的事,人们也宁肯绕道宣武门、南横街不走市口,免得心里疹得慌。
  菜市口杀的名人还不是从拖着大辫子的满清王朝开始。据说在菜市口被鬼头刀砍下头颅来的第一个名人是在距今八百年的元朝。那时北京城叫大都城,菜市口还不叫菜市口,叫柴市口。为什么先叫柴市口后改叫菜市口?说文解字,元立都时,这条街以卖柴为主,后几经演变由卖柴变为卖菜,改称菜市口。杀的那个人就是南宋王朝的丞相文天祥。文天祥死时47岁,他在广东的五坡岭兵败被俘,辗转押送回大都城。文天祥抗元复宋是一枕黄粱,南宋腐败至极,非垮非亡不可。所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不是文天祥不死就能打得起来的。文天祥在历史上之所以出名是其令人敬佩的民族气节,至死不屈。他所作《过零丁洋》,荡荡浩气,诗中“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为世代热血男儿所情钟。文天祥死得大义凛然,血溅柴市口,据说观者也是人山人海。
  满朝时期,被刑部大堂判处死刑,验明正身,秋后执行斩首处决,俗称“出红差”。为什么叫“红差”?解释有三:一曰砍头,断首之时血喷满地,血染黄土;二曰刽子手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付赤红的蒙刀布罩着;三曰验明正身当场红笔勾魂,在处决罪犯名字上用朱笔恶狠狠地打个对勾,剩下的就是“喀嚓”一声,这是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中形容砍头的形象语。所以叫“出红差”。
  “出红差”按说不吉利,杀人见血,且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据说老把式的刽子手光刀手利索还不行,脚上火候的掌握亦见功夫。鬼头刀抡起讲究抡圆,呼呼带风,落下讲究落在颈椎关节的第几节与第几节的衔接处,分毫不差。就在头落之时、血喷之际,刽子手要顺势一脚将无头之尸轻轻踢倒,血从脖腔喷溅,刽子手身上不落星点。按说“出红差”杀人溅血,围观者应躲得远远的,沾一身血腥腥的死人血怕招惹饿鬼。但也不然,菜市口每每“出红差”,观者如云,拥挤不动,不早去根本看不见人。辛西事变后,肃顺被判菜市口斩首,这在当时轰动全同,整个京师震动。北京的老百姓都把英法联军侵略北京的帐记到肃顺头上了,认为是肃顺误同卖国,招致京城陷落,洋鬼子进京烧杀抢掠,北京的老百姓恨肃顺恨得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在给肃顺“出红差”的日子里,从宣武门到菜市口街道两旁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就连两旁酒楼茶市的人也顾不上讲究身份派头了,纷纷踩着桌子蹬着椅子,恐怕满清王朝改朝换代也没那么热闹过。
  肃顺“出红差”时,街道两旁人群中吐唾沫扔果皮的不计其数,在押解的刑部官员也凭空挨了不少冤枉。肃顺在菜市口当斩之时骂声不绝,直立不跪,最后行刑的刽子手硬是打断双腿才算跪下。在菜市口刑场,肃顺也算是条汉子。
  二十八年后,菜市口血光映天,一位近代史上的奇人伟人被断首菜市口,他就是“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谭嗣同死得壮烈、辉煌、大气;死得光明磊落、顶天立地、血气方刚、为国为民。谭嗣同有句名言光耀于秋:“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战,今中国未闻有冈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有之,请自嗣同始。”讲得坦然、壮烈、悲愤,讲得鬼哭神泣。有之,是自谭嗣同始;无之,恐怕也因无谭嗣同而无。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北京一所中学的几位初中生读到谭嗣同在狱中写的一首诗:
  
  望门投止思张捡,
  忍死须臾待社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听着老师在讲台上讲“公车上书”,“戊戌变法”,讲谭嗣同六君子大义凛然上菜市口,让这些中学生不禁热血沸腾,特别是老师十分动感情地讲到谭嗣同临刑前仰天长啸绝命诗:“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几乎让这群唇上刚刚生出髭毛的中学生掉下泪来。他们难以想象,六十多年前一个拖着长辫子的封建臣子,能像三十多年前共产党员那样为了主义真理视死如归。“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谭嗣同何许人也?这几位刚刚摘去红领巾佩戴上共青团团徽的初中生查找了他们所能找到的书籍,除了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外,几颗脑袋挤在一起兴致勃勃观看的是谭嗣同的一张小照片。谭嗣同英俊端庄,浓眉大眼,高鼻厚唇,尤其突出的是高额宽鬓,可谓英姿勃勃,热血英雄,着实让他们崇敬。于是决定利用星期天骑车去菜市口,看看英雄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那年月,菜市口还是个丁字路口,一条不宽的柏油马路由东向西横穿。东边叫骡马市大街,按名索意,从前这条街可能是卖骡马交易牲口的街市,过了菜市口往西还是这条马路这条街,名字改叫广安门大街,因为顺这条街再往两走就是广安门城楼子了。因为是丁字街口,往北一条街叫宣武门大街,站在菜市口丁字街口可以看见高大的宣武门城楼子。当时菜市口一带都是灰蒙蒙的低矮平房,大杂院、四合院的围墙上已然斑驳陆离,灰色围墙上一块块白灰裸露出来,像灰布大褂上粗针裰上的白布补丁。离菜市口不远处就是康有为的故居,房子也旧得像驼背的老人。顺着胡同走过去,破旧的四合院也只能从厚厚的院门和高高的门槛,院门两旁华丽讲究的门墩上让人去想象当年院主人的奢华与尊贵。岁月无情,把这片曾经灿烂辉煌得耀眼的达官贵人的豪宅沦落成院外一堆堆肮脏的渣土垃圾。探头进去一望,宽大的四合院里已经盖满了住人放物的“趴趴房”,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蜂窝煤炉子,仿佛一院的蜂窝煤炉子,拔火用的小烟筒罩子直冲着不大的天井吞云吐雾,一股浓浓的煤烟味扑面而来。当年斩杀谭嗣同的地方在哪里?转来转去,终于引起胡同家属委员会值勤大爷大娘的警惕,很严肃地盘问他们,那时候虽然还没搞文化大革命,但阶级斗争的弦已经绷得很紧很紧。值勤的大爷大娘们都很善良也很热情,当他们明白这几个天真幼稚的初中生是想考证历史长学问时,就把他们领到了不远处丞相胡同的一家老住户。这是一处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旧门旧屋旧格局都在,然已岁 月沧桑,屋脊上残破的琉璃瓦闪着幽光,蹲在房檐翘角上的兽头也只剩下半个身子,威风不再。窗台上码着晒太阳的大白菜,窗根下垛着半干的蜂窝煤,被晒得昏黄的窗户纸多处破烂,中间挂着一面贼亮贼亮的小圆镜子,后来才弄明白,那叫“照妖镜”,是防范坏人的。屋里进深挺大,黑乎乎的,破桌子烂椅子,土炕挺大,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是条案上摆着一对硕大发光十分漂亮的蓝花大瓷瓶。据介绍,坐在圈椅上的老爷子不是一百岁就是九十九岁了。他自诩从满朝活到民国,直到北京挂上青天白日满地红,看着小日本鬼子霸占北京,美国兵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举着小纸旗把解放军的十轮大卡车迎进北京城。老爷子人老能侃善谈,年轻时也可能是个人物。几位中学生都听得很认真,拿着小本子记录着,老爷子说得也很得意,他见识确实很广,懂得确实很多。老爷子说他亲眼看见过谭嗣同“出红差”,把围着他坐的几个中学生吓得一激灵。那天全京城的人都挤到菜市口来了,老爷子从天不亮就挤到那里等,但万头攒动,人群如潮,一会儿拥过来,一会儿又挤过去。先是昴、鸣锣开道,半人高的大铜锣,二面,四面,八面,抡圆了敲!然后是马队,四匹,八匹,一溜串串,戎装卫队,刀枪鲜明。谭嗣同断头喷红时老爷子说他没能亲眼见,人太多,挤死的人都有,但他看见了出完红差的现场。老爷子告诉他们,看见鹤年堂中药铺了吗?出铺面朝西南大大地量二十步,那地方就是谭爷归天之地。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但记性奇好,烟酒嗓拌着痰呼噜,但仔细听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说到这几句时,老爷子两眼圆瞪,额上青筋暴起。
  后来跟着家属委员会的大妈到了菜市口当街上,和路北鹤年堂药店量好距离,按老爷子的指教,站成一排,想感受感受当年英雄舍生取义的壮志豪情,告慰告慰九泉之下的英灵,多少个春秋过去了,还有后人崇拜他们,不忘他们。当时这几位中学生都虔诚地想给谭嗣同鞠个躬,那时候菜市口没有这么多汽车这么多人,连座二层楼房都很少见,一片寂寞冷清。于是他们向家属委员会提议,应该在此处建一座纪念碑来寄托我们的哀思。大娘们马上说,使不得!你们不懂谭嗣同闹的是资产阶级革命,不是搞的无产阶级革命,他反对清王朝反地慈禧太后是对的,但我们无产阶级不能提倡纪念他。再三叮嘱他们要好好学习,做好功课,以后别乱跑了。家属委员会的老大娘们一直把他们送出菜市口,眼看他们骑上自行车直奔骡马市大街了,才放下心来。
  这几位中学生从上幼儿园起每年清明扫墓瞻仰革命先烈都要用鞠躬来表达心中的敬穆和哀思,没给谭嗣同鞠躬总觉得不敬。正巧回他们住的朝阳区白家庄要经过天安门,他们就骑车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排成一行,先仰望纪念,默默念着碑文,又毕恭毕敬地鞠了三个躬。因为纪念碑的碑文上写到: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他们认为这其中该有谭嗣同。
  后来读书才知道死在菜市口的“戊戌六君子”,死得都浩然正气,像死时年仅二十三岁的杨锐头颅落地还两目圆瞪,鲜血从脖颈中喷出,“血吼丈余”,后人评“冤愤之气,千秋尚凛然矣”。刘光第遇难时,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流如涌,无首之躯竞不倒,惊吓得整个菜市口鸦雀无声,皆焚香求祥。
  谭嗣同走向菜市口一路上在站笼中从容自若,面无苦色。鹤年堂前早已搭好监斩的官棚,监斩官就是大名鼎鼎的当朝军机大臣刚毅,由刚毅托印验明正身,朱笔勾绝,断命断头,也就在谭嗣同临死之际,他突然叫住刚毅,很轻蔑但也很严肃地示意,表示临刑之前还有几句话要说。刚毅是慈禧忠实爪牙、死党,见此状忙叫左右带走谭嗣同,示意快斩,与死囚无言。慌乱之中把案台的朱笔都带落到地上。谭嗣同向四周微笑一下,大步走向菜市口中央。刚毅是杀谭嗣同的刽子手。刚毅乃清光绪朝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慈禧忠实爪牙,为虎作伥,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其下场,一年以后,因八国联军进北京,刚毅随慈禧太后连夜西窜,但八国联军不干,要求严惩“战犯祸首名单”中名列第四的就是刚毅。刚毅是个老奸巨滑的官僚,他深知这次“罪责难逃”,就在西窜的路上故意制造拉肚子,以至于拉稀不止,“痢下如注,沥沥不绝”,活活拉死。刚毅不得好死是活该,但他没让谭嗣同的江湖朋友大刀王五的连环鬼头刀削首断颈,总觉得让人不解恨。
  菜市口杀过多少人,没有人统计过。但作为京师有名的刑场,斩首断头的鲜血浸透黄土,已成为当时京城一大看点。
  每逢秋日,被判死刑的罪犯押解出狱,出宣武门走菜市口,有身份的坐骡马拉的站笼刑车,没有身份的则被武装押送戴枷上镣,临终过闹市。有身份使上“送行”银子的,刽子手会叫一声: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刽子手上的劲掌握得非常准,断头不掉头,以便于人家家人抬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要是碰上没地位没使银子的,提刀斩首抬脚蹬尸,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当时的菜市口两旁铺面已不少,每逢“出红差”,街市两旁都热闹非凡。不知为什么,人们都欢喜看那极其残酷的一幕,而且都怀着一种欣赏看热闹的心情聚集起来,怀着极大兴趣喜气洋洋地欣赏着别人生命的残酷终止。后来长大了,书看得多了,才知道东西南北中似乎无论在什么地方中国人都怀着一种极高的兴致乐意观看“出红差”。像鲁迅在《阿Q正传》中描绘的那样,像《药》中说的人血馒头。起码在鲁迅先生的老家绍兴一带的人看“出红差”杀人砍头的兴致决不亚于老北京人去菜市口看杀人。
  中国的风俗大致一样,“出红差”也差不多。“出红差”时先张贴布告,临到“出红差”时临街的铺店都要在门口放一张条案,上面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大讲究的铺店还要摆上几碗蒸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不能没有酒没有菜。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铺店前要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请教过一位知情懂行的老人,答曰:阎王爷有知会在帐目簿上记下功德。
  鲁迅在1919年写的小说《药》中,说用热馒头蘸了刚杀的人的鲜血放在火上烤焦了趁热吃下去可以治痨病。但菜市口丞相胡同里的那位老人没这么说,可能是十里不同俗。但他说过人血是味药引子是肯定的,是不是像鲁迅家乡人那样治病就难说了,但菜市口杀人时好像没见过像华老栓那样拿上银洋买人血馒头。但老爷子却证实“出红差”的一切物件都是“药”,都是“符”,都能驱邪魔,治病救命,镇宅镇院。“出红差”也值钱 了,连捆犯人用的麻绳,见了“红”的死凶的囚服,刽子手擦鬼头刀用的红抹布,头上缠的红裹头,腰里系的红腰巾,套在鬼头刀上的红罩头,甚至连监斩官验明正身的朱笔都是抢手的宝,都得花银子买。那年月,谁家的宅院里闹鬼不清净,谁家出了人命死了人,谁家有人得了久治不愈的麻烦病,谁家让巫婆神汉指出鬼魂附身,据说求上这些东西无论是挂在院里挑在梁上,烧成符灰冲成水喝了,都能镇邪去妖,救人一命。传得活灵活现,甚至是亲身体验,都说是很灵的。
  菜市口热闹的时候,一天能斩首十数人,清王朝判决杀人要等到秋后,死罪核准,处决砍头。“出红差”也有规矩,一般死刑犯人去菜市口途中,可以示意停下,赴几泉路上饮口断魂酒就是押送犯人的刽子手也不敢不答应,当死囚一口气喝干一碗酒,冲着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示意感谢,然后张开大朋狂喊一声“等着瞧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整个菜市口都会激起一片欢呼声!一片高叫!一片喝彩!
  多少天过去了,秋风秋雨,冬雪寒冬,但从前门楼子大栅栏到黄城根下的早市鬼市,茶余饭后,澡堂子戏院,拉车的送货的,剃刀的耍杂的,只要人们一扎堆,保管闲话不出三句就说到“出红差”上,越说越神,越传越悬,越生动,越细腻。传得砍头能听见响儿,血溅能看见沫儿。说得那些没能赶上去菜市口看“出红差”的人后悔莫及,指天跺地地发誓,下次菜市口杀人,只要爷我没被杀就一定去给赴黄泉见阎王的爷们捧场,道声抬头彩。
  那年月菜市口名气旺,“出红差”比老北京吉祥戏院唱戏还红火。
  一位朋友考评:菜市口一次杀人最多的是光绪初年,因一件盗皇陵的大案一次被判处死刑的就有七十多人,秋后监斩,光兵勇就出动数百人,拉盖尸席的马车就七八辆,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戎装持刀,杀气腾腾,两边押解官兵刀出鞘,箭上弦,鸣锣开道,煞是森严,因斩处的是土匪,怕抢劫法场,据说连街道两旁的送魂酒都免了。因犯人多,菜市口地方不大,按规矩由东向西两行排开,七十多人已长长跪下一溜。时辰一到,报时官扯破嗓门大声报时,监斩官手握朱笔,连连勾厕,刽子手各就各位,从东到西,依次砍头。因犯人太多,刽子手少,砍上一气也气短手软,这时有人托上红托盘,上面有三大白瓷盅,一盅是水,一盅是茶,一盅是酒,喝什么全在刽子手。据那位朋友考证说,一般是先含一盅水,是清水,漱漱口,吐了;再干那盅酒,也是含在嘴里不喝喷在鬼头刀刃上,让刀喝酒;最后那盅茶是要喝的,喝了以后再拖刀砍头。残酷就残酷在跪在后面等着行刑的犯人,眼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一腔腔热血喷流,还要等到刽子手清口、喷酒、歇劲、换刀,早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比砍头削首处死残酷的当数腰斩和凌迟。
  明朝有一个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叫刘瑾,皇上朱厚照称万岁,他刘瑾称千岁,后来被判凌迟处死。凌迟“出红差”不同于砍头削首,说白话就是千刀万剐,一刀一刀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完。据史书记载:刘瑾被剐了3357刀,且分三天才割完,而且还不能让他一刀封喉毙命。第一天割了他357刀,每10刀算一组,每一组喊他一声名字,怕他昏死过去。据说刘瑾被割第一天后,怕他死去,又让他吃了最后一顿晚餐,第二天继续用刀子往下割肉。刘瑾是死有余辜,但用这种办法致人于死地确实残酷了些,刘瑾被凌迟到底是不是在菜市口尚未查到实据。
  腰斩这一酷刑是在雍正十一年被废除的,起因是判处当时的河南学政俞鸿图腰斩,腰斩就是把犯人从腰眼的地方一刀两断,但被斩断之人往往身断两处却还死不了。据史所记,俞鸿图被刽子手砍断腰肢,砍成两截后,其上身在地上打滚,痛苦万状,又久不咽气,俞鸿图用手指蘸着身上的血在地上连续写了7个“惨”字,才慢慢地死去。
  俞鸿图是雍正下令腰斩,但肯定不是在菜市口被腰斩的。在菜市口有没有执行过腰斩说法不一,但也没有过硬的史证说在菜市口没有被腰斩两截处死的。
  但在菜市口被凌迟的却确有此案,据说菜市口当年街中心对着鹤年堂曾立着一原色圆木柱,柱粗盈尺,柱高及人,柱头中央钉着一拇指粗的大铁环,那铁环便是专为系犯凌迟罪罪犯辫子的。每逢出凌迟红差,在头一天夜里“出红差”的刽子手都着人悄悄地在大铁环上系一块毛边的红布,据说这么做,一是要给阴曹地府送个信;二是告诉阎王爷,此差非情愿,不出法不依。是乞求阎王爷体谅他的苦衷,有朝一日相见,判笔下留情。
  让人稀奇的是这个大铁环不是铁锈斑斑,而是被摸得锃明瓦亮,太阳高照时还耀人眼。谁摸的?什么时候摸的?都不知道,但民间有说法,大凶保大吉,大凶避大邪,得了邪病重病,心里有了大毛病,被人破解为跟了狐子着了魔中了邪遭了咒,走了旁门左道摸这铁环灵。据说当年连远在河北保定府,山西代州、潞州府的人都悄悄进京,半夜赶到菜市口为的是摸一摸那处凌迟大刑用的大铁环。
  后来到民国了,不用在菜市口“出红差”了,也废除了凌迟,菜市口又热闹过一回,原来那根当街的栓凌迟犯人辫子的木柱上,竟然长出了一枝翠凌凌的嫩枝芽,一传十,十传百,来看的人就海了,连卖大碗茶的都发财了,人们都挤着围着看,瞧稀罕,啧啧着评论,走到哪儿都说那根“灵草”,以致演绎出无数离奇古怪的故事。老北京人爱扎堆,爱神侃,爱显摆自己,说的、听的,听的、说的,后来又是一大新闻惊动菜市口。一天早晨突然有人发现那根栓死人辫子的木桩没了,无影无踪了。没事的闲人一听说又都拥挤到菜市口,说的传的又多了,似乎有点“科学”依据的说法有二:之一是说京城外山西省的一家大宅,家中妻妾不是投河就是落井,老小不是中邪就是遭绑,经明人指点,从菜市口请“神”驱邪,这神就是那根圆木桩;之二是说民国政府修汽车路,菜市口是闹市中间要行车,故拔了那根桩,反正又使菜市口热闹了一大阵,以后就没说没道像老潭枯井销声匿迹了。
  后来清王朝废了,民国兴了,判了死刑的犯人都是用汽车拉着到荒郊野坟岗子枪毙,用老北京话说枪崩。再后来日本鬼子进了京,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想在哪杀就在哪儿杀。作为满清王朝刑场的菜市口连同那些充满神奇色彩的传说、故事也渐渐淡如一缕清烟了。
  离开北京三十多年后又回到北京,有一次偶尔过菜市口,从广安门大街往东行,一开始没觉得什么,经过鹤年堂药店时神经猛然一激灵,四十多年前丞相胡同的老爷子说过的一席话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那沙哑的炯酒嗓仿佛就在耳边,不由不驻足细看。几十年前菜市口的旧景旧貌已面目全非,映入眼帘的只剩下这座风采依旧的鹤年堂老店了。
  鹤年堂药店有多少年历史了,连菜市口附近的老住户也说不太清楚,只说是百年老店,自打有了菜市口,就有鹤年堂。或者说记得菜市口就记得鹤年堂。鹤年堂不止一百岁,据说明朝大奸严嵩就住在菜市口附近,挂在鹤年堂店面正当中三个大字“鹤年堂”就是严嵩亲笔所题,可见鹤年堂的地位。当年有严嵩题的鹤年堂不亚于紫金城里的金銮殿。抬头举目细细看去,鹤年堂三个字皇皇之中确有霸气。只道是鹤年堂的匾挂在店门前,走进去才知道真字老匾威威如虎地卧伏在药店的大堂正中。那显王气的匾,那显霸气的字,那虎踞大堂中央的威,让人隐隐地感到似乎不该是中药店,应该是白虎堂。
  鹤年堂是历史见证人,宣武门城楼子拆了以后,鹤年堂就是当年菜市口刑场的第一历史见证人。
  当年菜市口处决犯人,遇有钦点命犯,鹤年堂四周里外都是执枪佩刀的兵勇,杀谭嗣同时,“戊戌六君子”下了冈车就是先面对鹤年堂一字排开,鹤年堂前临时搭建的监斩台上坐着面沉如水心虚如鼠的钦点监斩官军机大臣刚毅,那时候要想在鹤年堂下站着看“出红差”该多大面子?鹤年堂当年威风!
  从鹤年堂南望,目测距离,当年斩杀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的行刑之地应该是菜市口十字路口的警察亭处。那天正值阳光灿烂,菜市口四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在阳光照耀下光怪陆离。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风扑面。让人凭空生出许多烦躁。鹤年堂也显得古老破落了,有一阵子说鹤年堂也要拆迁了,土地开发商也来看过几回地盘了,但鹤年堂还岿然不动,没有鹤年堂谁还能说清菜市口的一章儿一页儿呢?谁还能说清楚菜市口当年的威风呢?谁还能说清楚谭嗣同谭爷的英雄气概呢?猛然问从被扒了的宣武门城楼子的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一阵扬尘的疾风挟着水气扑来,一句京剧的黑头贯口冲口而出:杀人杀在菜市口!四周看看并无一人察觉,但冥冥之中却分明听见有众人齐喝抬头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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