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翔(东北师范大学) 易翔,1984生于湖南岳阳,2007年受洗归依基督,现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亚洲文明研究院。2006年开始写作,作品见于《散文诗》《诗选刊》《诗潮》《散文诗世界》《文学界》《黄河文学》《安徽文学》等刊物。
忍 住
花朵上落了灰尘,不用
伸手擦拭,擦不去灰尘,擦伤的只是
花朵,我安静等待一阵风吹来
又一根导火索,从暗地里伸出
牵绊住安稳的脚步,我小心翼翼
平息身上的火源,绕道而行
对于生活,我比喻是张白纸
被胡乱涂鸦的同时,忍住笔尖划下的
疼痛,再忍住用橡皮擦去污秽的疼痛
火车停留的地方都是故乡
火车慢慢地从远方走来,长长的身子
穿过白天的光线,探进了黑夜
惊醒路边的草木,萤火,和虫鸣
火车在大大小小的站点停下,又开走
有的地方繁华,有的地方贫瘠
但现在都只叫做一个名字:故乡
火车多么幸福啊,装满一厢厢乡情
将一些脚步卸下,来不及多停留
喘口气,又不知疲惫地向着晨曦奔去
我是一个体内藏着影子的人
白天,在太阳下行走
我的内心有很多的秘密
它们是一些私心,一些贪欲
一些难以启齿的邪念……
阳光把它们逼出来,一个
影子,一直跟在我身后
黄昏了,眼看它正要稀薄
入夜一盏路灯又将它
从我体内拉出来
大地祥和,而它多么突兀
甚至,我坐在了台灯下
它也俯伏在我的身旁
让圣书蒙上了它的阴影
直到所有的光源关闭了
它才消失,它又藏进我体内
黑暗中,我要怎样忏悔
要怎样说出内心的羞愧不安
才能让它安静,让它消退下去
藤本植物
在乡间,很多植物长了手脚
红薯藤沿着地面攀行,南瓜藤
走一段路,用大叶子掩人耳目
生下圆形或长方形的儿女
有更高志向的丝瓜藤,绕竹竿
爬到高处,望见远处的辽阔
暂且忘了低处的卑微和谦卑
秋天,又掉下果实将大地砸疼
在乡间,这些藤本植物
像调皮的孩子们一样,想象
外面的世界,向风声打探消息
风吹着它们的惆怅,它们就
学习爬山虎,将村庄一寸寸抬高
丧失
多少年,我小心翼翼
与另一个自己相依为命。如同叶子
在飞翔中抱紧风,我爱惜
自己的身体,不被尘土擦伤
多少年,我怎么小心
总被刀片、石砾、纸页,碰出伤口
在我体内生长,跟随我一生的
血,一滴一滴,落为尘埃
从我身体里跑出的,又何止它们
更多看不见的,被另一些
看不见的掏空。如今,只剩下
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在大地上虚弱地来回……
像农人一样写诗
我多想,能够像那些农人一样
在春天,将一些词语:譬如感动
譬如幸福,泪水,譬如爱,一一
植入书本,为了能在我的笔墨下开花
我要学习他们耕种的功课
在夏天,和每一株水稻交谈心事
为它们清除成长的疼痛和繁芜:蝗虫和稗草
然后和它们一样承受阳光和雨水
我不刻意保持它们的整齐,任由
它们随意摇晃,或俯向泥土,或仰望天空
也不强求风调雨顺,遇到干旱或洪涝
我像老实的农人一样,默默祈祷和守候
我只关心,这些在田野和内心生长的生物
它们的能指和所指,是否健康和纯洁
坐在秋天沉甸甸的天空下
我耐心等待每一粒稻谷成熟的过程,等待
它们平安地抽穗,结实,然后
我供上一双从没有空虚过的手
让这些从生活的内核中裸露而出的诗句
圆润和饱满地滚向冬天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