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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孤儿(说秦腔)】秦腔赵氏孤儿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有人说这是中国的《哈姆雷特》。说中国的事,总要拿西方参照,让人觉得实在有些无奈。可一参照,好像就给《赵氏孤儿》“提了神”,我们也就不得不先参照一下了。《哈姆雷特》中有一句经典台词:生存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杀还是不杀,也是一个问题。而在我们的《赵氏孤儿》中,主人公也同样面临着这种双重困境,因而,我们就以拥有与人家相同的“复杂性与深刻性”为荣了,其实写《哈姆雷特》的莎士比亚,要比写《赵氏孤儿》的纪君祥小二三百岁。想纪老,要到莎老那儿去虚心求教、模仿借鉴、洋为中用,都是不大可能的。
  这个故事的“胚胎”出自《左传》,后人司马迁在发掘考据中,从多个侧面,进行了论证、梳理与剪裁,最终在《史记》中,由《晋世家》到《赵世家》,多处精彩描状这段故事,使其相互印证,丰满生动异常。元代剧人纪君祥,再根据这些故事,创作下了惊世骇俗的《赵氏孤儿》,后人将它与《窦娥冤》、《汉宫秋》、《梧桐雨》,并称为中国元杂剧的四大悲剧,由此,这个“孤儿”,便成了中国、乃至外国舞台上一个不朽的艺术形象。
  《赵氏孤儿》的剧作背景与剧情是这样的:春秋战国时期,知名度很高的暴君晋灵公,有两个非常得力的大臣,文的叫赵盾,武的叫屠岸贾。赵盾这个人,历史把他看作忠良,自己也以“挑大梁者”自居,爱提个意见建议什么的,有时还很不长相,弄得晋灵公很不自在,早有剪除之意。而屠岸贾正把老赵嫉恨得不知如何是好,见主子亦有此意,便“下套”把老赵满门三百余口,一回抄斩了。在血洗赵门时,留下了一个人,那是老赵的儿媳妇,这个媳妇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她是晋灵公的女儿,公主自是不便轻易斩杀的,可此时公主又身怀赵门骨血,屠岸贾便把这个即将出生的“孽种”盯得很紧,一旦临盆,欲连根剜之。一场“锄孤”与“保孤”的战斗就这样打响了。孤儿出生后,赵家“有良心”的门客(在门下吃饭的人)程婴,为报知遇之恩,斗胆把孩子放在一个木匣里,准备从宫里带出去。想那时又没个镇静剂什么的,先注射上一针,让孩子安定下来,再好掩藏了往出混,不然孩子哭出声来,就妈妈的了。果然,这事就被把守宫门的韩厥发现了,幸喜老韩也对赵家深表同情,并对图荣进取兴趣不大,便私放了程婴。由于事情太大,老韩自然难辞其咎,很快就被屠岸贾索去了“保孤”的第一条生命。孩子出得宫门后,屠岸贾便在晋国上下,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掉一个”的“屠婴 运动 ”,“运动”要求:凡年龄在半岁以 内者,一律 处死。祸及千家的血腥“清洗”,使“始作俑者”程婴寝食难安,加之自己不足半岁的孩子也性命难保,他便与赵盾的昔日好友公孙杵臼商量,把自己的亲生孩子献出去,李代桃僵,以保全赵氏孤儿和天下无辜。今天也有人用现代“人权思想”,猛批程婴者,说他无权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生命,但在当时情况下,为救千千万万个无端受牵连者,程婴之举,不能不说是石破天惊的义举。公孙杵臼就为程婴的行动所撼,慨然答应付死,他将程婴之子收下,冒充“祸根”,又让程婴去“报案”,“揭发”他私藏“孽种”,很快,“屠婴运动”便在假孤儿(程婴之子)与公孙杵臼的“就地正法”中,平息了下来。再过二十年,孤儿长大成人,程婴说明原委,孤儿终于奋起灭屠,遂使悲剧沉重落幕。
  纪君祥在充分尊重史实的前提下,对历史故事作了大胆创新,最紧要处,一是把别人的儿子(司马迁在《史记》中说,程婴与公孙杵臼“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变成了程婴自己的儿子(如果真是拿别人的儿子替代,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不仅升华了人物境界,而且有利于把人物逼向绝境,从而压榨出最深层的精神汁液。二是让屠岸贾将赵氏孤儿收为义子,不仅利于对孤儿的保护,而且也是将“定时炸弹”直接埋到了敌人身旁,加强了戏剧的悬念与张力。全剧通过“搜孤”、“托孤”、“救孤”、“抚孤”、“复孤”等典型事件与典型环境,将程婴、公孙杵臼等义士的自我牺牲精神和屠岸贾的阴险狡诈与惨无人道,揭示得淋漓尽致,即使看平面剧本,也是杀机四伏,惊心动魄的。而戏剧最重要的构成因素,就是故事的传奇性和矛盾冲突的尖锐性,加上丰富的思想内蕴与情感激荡,就更是把观者带进了生与死的临界点和历史与现实杯盏交错的惶悚境地,难怪历经七、八百年,而传唱、演绎不衰了。
  《赵氏孤儿》又叫《赵氏孤儿大报仇》,还有叫《八义图》的,叫《八义图》倒是更注重群体“救赵”的恢宏场面描述,这八位义士分别是:一、刺客??。晋国最高军事统帅屠岸贾,让?麂藏着短刀,越墙进入赵府刺杀“祸国殃民”的宰辅赵盾,谁知钮麂看到的是另一幅图景,赵宰相不仅毫无祸国之心,而且夜夜烧香,祈求晋国安宁太平。??想:我若杀了这等忠良,岂不是逆天行事?可如果不杀,又不好对屠岸贾交待,杀是“大逆不道”,不杀是“尔命不保”,想来想去,干脆自己一头撞在槐树上,一命呜呼了。二、卫士提弥明。屠岸贾见暗杀赵盾不成,就把老赵的身形扎成一个草人,胸腔内放一串猪的心肺肝,让大狼狗饿五至七天后,把草人的胸膛剖开,让狼狗扑上去饱餐,如此反复训练,使大狼狗在见了赵盾时,就真的去直取心肝了。那天是在大殿之上,屠岸贾见主子对赵盾不满,遂唆使狼狗行动,谁知殿前卫士提弥明,对忠良赵盾素怀敬重,见宰相被恶狗追得满大殿乱跑,遂举起金瓜,照狗的头颅就是一下,狼狗应声倒地,提弥明余怒未消,又提起狗的胯子,愤然撕为两半。赵盾是救下了,提弥明却因此丢掉了性命。从纪君祥到后来的所有改编者,都将国君晋灵公放狗咬赵盾(据《左传》与《史记》载),改为佞臣屠岸贾耍狗弄奸,一是戏剧结构的需要,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替尊者讳”和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无奈,后来历朝历代的屡次“清君侧”运动与“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斗争,都是这种“刮骨疗毒”之不彻底性的继续。三、饿夫灵辄。赵盾逃出大殿,准备上车,却见驷马车的两匹马和一只轮子,早被屠岸贾派人卸走了,正着急呢,旁边突然闪出一位壮士,一手扶轮,一手策马,先是衣服磨破把肉皮露出来,又是皮磨破把肉裂出来,再是肉磨破把筋暴出来,筋磨破又把骨头蹭出来,最后连骨髓都涌流了出来,才终于将赵盾抢救到野外,使其暂时脱离了险境,这个人就叫灵辄。此前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交,那也是在郊外。灵辄是个大肚汉,一顿要吃一斗米,没人养活得起,被主人赶在门外,实在饿得不行,就摘树上的桑椹吃,主人又说他是盗贼,无奈,只好仰面躺在树下,等桑椹熟落,若掉在口中就吃,若未掉在口中,绝不拾来充饥,即使饿死,也不愿再受人的羞辱。一天,赵盾经过此地,见状,说灵辄是真烈士也,并赐美酒佳肴,谁知灵辄饱餐之后,连一声谢字都无有,便不辞而别了,赵盾也无怪罪之意,若干年后,灵辄 竟然是以这样的壮举,报答了他的一餐之恩。四、门官韩厥。五、公孙杵臼。六、程婴之子(年不足半岁,稀里糊涂,人事不省地被别人推到了“英雄”、“义士”的地位,单从这个孩子角度讲,“人权”确实受到了侵犯)。七、门客程婴。至于第八位义士各有说辞,有的说是赵盾,有的说是驸马赵朔(被屠岸贾逼迫自尽),还有替赵朔去死的周坚,秦腔还创造了一个叫卜凤的宫女,为救孤儿,在屠岸贾的严刑拷打面前,临危不惧,宁死不屈,直至献出宝贵生命。从“八义救赵”的角度讲,赵家人不应算在“八义图”中,如果从“八义救国”看,赵盾倒是应该名列其间。总之,在这场生死攸关的善与恶的较量中,有许多奋不顾身者“闪亮登场”,无论哪一位义士的义举,都是能让观众洒一把悲痛的泪水的。加之这里面又有“忠与奸”的斗争,在封建意识十分浓厚的国度,这个“大是大非”问题,就更是要引起人的高度警觉与关注,并因此一日愁肠百转而不歇了。
  秦腔《赵氏孤儿》,是戏剧大师马健翎在吸收史料、纪君祥本、昆曲《赵氏孤儿记》和秦腔《八义图》的基础上,对整个故事进行重新编排组合的杰作,马本《赵氏孤儿》,尤其注重人物心理的揭示,出现了大段内心剖白式的唱腔,不仅情节重峦叠嶂,而且感情一咏三叹,特别是程婴将自己亲生儿子奉献出去后,可谓受尽内心煎熬,失子之痛无人知晓,而“卖孤(儿)求荣”却是路人皆知,在责怨与羞辱中保守惊天隐秘的大孤独与大痛楚,使人物的内心血泪涌流,极易催化感人,我每每看到“献子”、“屈打”这些戏时,都禁不住要潸然泪下,无论看多少遍,情感浓度不减,这大概就是真正的经典悲剧的力量。秦腔《赵氏孤儿》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不仅巡演过大江南北十三省市,而且至今仍是好些剧团的看家戏。甚至有人还画过一幅漫画,连剧中的“孤儿”都戴起了胡子,意思是说,这个戏把“孤儿”都演成老汉了还在演,可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层次的观众,都十分喜爱这个“老孤儿”,也就不演不由人了。
  时间进入到二十一世纪,各类大片与时尚艺术的冲击,不仅没有把“孤儿”冲得魂飞魄散,而且还迎来了“老孤儿”的春天,电视、电影争相说“孤”,戏曲、话剧更是竞相“搜救”。两千零三年岁末,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和中国话剧院,甚至各自插旗,将两个诠释得完全不同的《赵氏孤儿》版本,相继搬上了首都舞台。先是北京人艺的大导演林兆华,领着濮存昕、何冰、徐帆等名流,以“大片”的风格,具有“重量感”地将“孤儿”和救孤者的生存处境,“直逼心灵”地呈现到了观众面前,舞台美术用五万块红砖铺就,濮存昕甚至骑着真马上场表演,有媒体更是大加炒作,说那匹马是电影《卧虎藏龙》中周润发牵过的。事隔半月,国家话剧院的田沁鑫导演,一个年轻女子,又率辛柏青、袁泉、房斌这些“实力新生代”,以“失义人心不在,失信正道不存”的春秋大义精神,和追求“毛边不加修饰”的质朴舞台体现,将又一个“孤儿”复活在舞台上。两台话剧虽无意擂台,看者却自相对垒,一时热评四起,真像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说的那样,好的说好得很,糟的说糟得很,甚至连《读书》杂志也跟着起哄起来,还专门开了个座谈会,发了个什么《多少春秋,总上心头》的座谈纪要。此后,上海越剧院又搞了越剧《赵氏孤儿》,让袁雪芬、傅全香这些老越剧人“泪流满面,感慨万千”,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也让“孤儿”与“女子团队”深切触摸,演绎再三。连四川师范大学电影电视学院,也搞了个《赵氏孤儿(青春版)》。最大的收获者,谁也没想到,竟然落到了豫剧的头上,他们把剧名改为《程婴救孤》,“将复仇的主题升华到具有普遍意义的一个民族在善与恶面前的整体态度”,也许是各种探索与新的主题发掘,让人目不暇接,甚至“泛滥成灾”,总该有一个小结了,豫剧“孤儿”竟然获得了“一股脑儿”的好评,直至问鼎“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 “十大精品剧目”的最高荣誉,新世纪对“孤儿”的轮番热吻,由此才算甘不甘心都得收场地告一段落了。
  《赵氏孤儿》不仅在国内久演不衰,国外也一直有改编本四处流播。有一个叫马约瑟的法国传教士,在一七三一年,就把《赵氏孤儿》译介到西方,先后有法、德、俄、意、日等多种文本出现。法国资产阶级启蒙运动的旗手,被誉为“思想之王”的老伏尔泰,还曾把这个戏弄成法国演出本,并且“根据孔子的伦理”,善良地把最后的复仇,改成了“谅解”、 “宽容”和“尊重”的“中和”主题。德国诗人歌德和意大利、英国的剧作家们,也都曾在自己的作品中,用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和视角,重新阐释过此剧。进入新世纪,不仅韩国首尔有人热演《赵氏孤儿》,而且近期美国人也在纽约林肯中心,操作起了这部中国大悲剧,据说已经搞成了一部“十足的百老汇喜剧”,让观众从头至尾能笑破肚皮,我就想像不来,他们把咱的大悲剧搞成啥样子了,更想不来,纪君祥老要是在天有灵,该如何起诉、索赔,眼珠子发绿了。
  一个《赵氏孤儿》,引起了如此长久的拥抱与亲吻,思想价值与艺术价值,自是无需多言了。无论对它核心价值的肯定、否定、还是批判、再造,故事的质量与内涵的丰赡,都让我们不能不对它深怀敬畏。不管是忠义、善恶、还是诚信、救赎,哪一条河道打开,它都能流淌出你所需要的激流来。古希腊悲剧《安提戈涅》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常翻常新, 《赵氏孤儿》也具有同样的悲剧矿藏和翻新能力(也拿外国人给咱“提神”了)。尽管有各种创新的版本频频曝亮,我看着同样也受震撼,甚至流泪,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马健翎版的秦腔《赵氏孤儿》,无论别人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一种对弱者的集体拯救精神和力量,美国人都不惜牺牲那么多人去“拯救大兵瑞恩”,我们恐怕也不能因“人权”问题,而放弃对“赵氏孤儿”和千千万万晋国儿童的“精神救赎”。另外,我更喜欢秦腔的呐喊,那是真正演绎悲剧的慷慨激昂和响遏行云。听,护城河边的秦腔板胡又拉响了,韩厥正在作自刎前的思想斗争,公孙杵臼正在咏叹“处决”前的义愤,程婴正在忍受“屈打”的心灵熬煎,听戏的孩子们会不会发问: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不热爱自己的生命,去实现自我价值,而要为别人家的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存权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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