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花园”中侍弄花的时候，跟在屁股后的女儿又问：“爸爸，我妈妈呢？” 妻子走后，他戒了烟酒，不打麻将，养花是他唯一的嗜好了。 他记得很清楚，女儿今天这是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了，他已经有点烦了。
妻子是在女儿满月后的第五天跟一个男人跑的。其实不突然，之前很早妻子就和那个男人勾搭上了，只是那男人怕被妻子生的孩子拖累，所以等到女儿出生后才带妻子走。
“我妈妈呢？”女儿第四次发问的时候，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说：“你妈妈死了。”女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双眼含满了泪水。
妻子走后，他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女儿懂事了，欢乐来时烦恼也到了，女儿开始找妈妈了。尤其是上幼儿园以后，每天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是妈妈接送，总是追问他：“我妈妈呢？”弄得他每次都不得不想起那些伤心往事。
女儿怯怯地看他一眼，他的心也一阵的痛。他张张嘴，但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女儿说。总不能告诉女儿，你妈跟人家跑了吧。他束手无策时，突然看见墙角的一丛江西腊，不知什么原因，有点枯萎了。他灵机一动，手指着那丛江西腊说：“你妈在那儿。”女儿睁大了眼睛。他进一步解释：“你妈做错了事，上帝惩罚她，叫她变成江西腊。”女儿经常听神话故事，眼中的疑惑在他的解释下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刚刚松口气，冷不防女儿又问：“没办法让妈妈再变成人了吗？”
其实妻子一个月前来找过他，她被带她跑的男人甩了。这时妻子不仅看出那男人的真实面目，也想起他的千般好，知道他还没有结婚后，就回来找他。但他感觉自己心灵的伤疤无法愈合，无法原谅妻子，于是他就拒绝了妻子的请求。
他想了想回答：“你妈妈做的错事不可饶恕，没办法把她变成人了。”女儿自小就相信他的话，眼里重新泛起了泪花。
这事过去后，他竟真把墙角那丛江西腊当成了妻子，不去浇水，不给施肥，连瞅都懒得瞅一眼。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下地做农活时，突然下起了大雨。他疾步跑回家，却发现女儿不在屋里。女儿喜欢与邻居家的孩子玩，他想女儿一定是贪玩还没回来，便不顾衣服已经湿了，忙去外屋拿墙上的伞。这时，他发现墙上的伞不见了，女儿的雨衣也不见了。他微微一愣，但仅四五秒钟就清醒了，他找了一块塑料布披上，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花园。
女儿果然在江西腊的一旁站着，撑着伞，穿着雨衣。女儿看见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爸爸，你快来帮我给妈妈撑伞，我要坚持不住了。”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接过女儿手中的伞，静了静后告诉女儿：“你可以把雨衣盖在她的身上，不用打伞站在这里。”女儿说：“那样我怕妈妈喘不过气来。”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泪光。
他低下头，才发现江西腊有了丝丝的生机。他问女儿：“这些天是你给它浇的水？”“是我给妈妈浇的水。”女儿更正道。他弯腰把那棵歪倒的江西腊扶正，然后把伞移到女儿的头上，用另一只手把江西腊拔了出来。
女儿惊恐地望着他喊：“妈妈……”他温柔地对女儿说：“屋里有个空花盆，把你妈妈挪到屋里吧，以后风就吹不倒了，雨也淋不着了。”
女儿燕子一般在雨中向屋子的方向飞去。望着女儿的背影，他想，自己应该编一个妻子怎样得到上帝原谅，重新变成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