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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饭,被心魔威逼的脆弱生命|走饭

时间:2019-02-1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大学的宿舍里,走饭最后一次拨通妈妈的电话,她像往常一样哭个不停。饭妈妈安慰她,“其实我觉得你还是蛮勇敢的。”这反而让她哭得更厉害――“好像明天就要流浪去远方”。   走饭想要杀死自己。这个想法至少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过两年时间。
  她尝试过,失败过,懊悔过,但身体里的另一种力量仍然不断提醒自己:“只有想象各种自己的死状才能缓和心情。只有真正死掉才能真正释放。”
  那力量来自抑郁症――她“不离不弃的好朋友”。她时常感觉,“高兴的时候它躲在角落,不高兴的时候它就来陪你”。那也是藏在她心中的魔鬼,一边挥霍着她的才华,一边带走了她的生命。
  我妈跟别人介绍我时,最后一句一定是“这小孩内向(你不要嫌弃她像呆子一样)”。然后我就心安理得的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妈真好啊。
  ――走饭
  2012年的3月26日,走饭死后的第8天。小津为妹妹买了最后一双袜子,给她在第二天的葬礼上穿。那天的微博上,人们正在祭奠诗人海子。23年前,他静静地躺在山海关的铁轨上,结束了自己26岁的生命。人们在他上衣口袋里发现了遗书:“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走饭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文字却穿越了时间。
  “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这对死亡轻描淡写的33个字,通过微博定时发送工具在走饭死后第二天被发出,在随后的十几天里被人们转发了八万多次。
  “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在微博上,有人说,那是走饭的人生哲学;有人说,那是诗……
  走饭死后,大学室友静麻麻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位曾经最好的朋友,她突然出现了太多疑问。“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真正懂得走饭的人。”静麻麻说。
  坐在对面的小津低着头,静静听着,很久才抬头“挤”出一个问题,然后,又陷入沉默。
  直到看到妹妹的微博,小津才发现,此前的22年中,自己对妹妹多么的不了解。
  最初,他把这归结于“代沟”。 他大妹妹6岁,与妹妹一样内向,半天都不会说一句话,有着父母所没有的细腻、敏感。
  他找遍了妹妹的电脑,希望找到遗书,却一无所得:“她的那些想法都是哪来的?”
  父母似乎并不能体会兄妹俩的敏感。高中的时候,小津就离家读书,很少回去。妹妹在最私密的微博小号上写道,“我和我哥都是一回家就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他现在是往外跑,我继承他的传统,睡觉。”
  走饭的家在南京郊区六合的一个小镇,南京城的扩展与这里毫无关系。
  16岁那年,走饭像哥哥当年一样离开了家,一个人到市里读高中。在这所号称南京四大名校之一的中学里,原本在镇里初中成绩优异的走饭,成绩平平。当年的老师、同学,不大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
  走饭曾跟朋友抱怨:自己没有存在感。但在生活中,她又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像个隐形人。
  哥哥小津后来才听家里说起,高一那年,妹妹就得了轻度抑郁症,吃药、看医生,病情很快就有所好转。
  因为走饭过于内向,老师喜欢把爱说话的同学安排跟她坐一起。阿甜就是这样和她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她发现,其实只要彼此熟悉,走饭话也会多起来。
  这个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的女孩,内心其实隐藏了很多东西。走饭总是在朋友们激烈的讨论后,冷不丁插上一句被视为经典的结论,把大家逗乐。她也因此得到一个绰号――“冷面笑神”。但后来,快乐却成了她的奢侈品。
  最怕事干到一半就没兴趣了,比如发这条微博。
  ――走饭
  2005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进行到了第二届。周笔畅从广州赛区一路拿到了全国亚军。走饭为之着迷,在那以后,她一直都戴着“笔笔”式的黑框眼镜。
  小津一直不理解妹妹追星,他觉得是这种疯狂让妹妹走了极端。
  有一次,走饭和朋友去机场迎接周笔畅。她顽强地冲破人群,把一个樱桃小丸子玩具塞在了周笔畅手里。然后一边挤开人群,一边跟着偶像,不断问着:
  “笔笔,巡演年初开是真的假的?”
  “笔笔,巡演来南京吧!”
  “笔笔,你冷不冷?”
  对方这才好像听到了惟一可以回答的问题,稍微摇了下头:“不冷”。
  走饭觉得够了,实际上不够也不行了。她最终抵抗不过蜂拥的粉丝,被挤在周笔畅身后,默默看着她走到了目的地。有人事后问走饭,“你碰她手了吧?”她想,她怎么敢随便碰她,只闻到周笔畅身上很香。
  走饭曾追着周笔畅到过杭州、上海、广州、北京。在最狂热的那段时间里,为了攒钱买与偶像有关的一切,她每天中午只去食堂点上一份5毛钱的土豆丝、一份5毛钱的包菜,再配上3毛钱的米饭,而早饭和晚饭则是芝麻糊、豆奶粉。
  大一那年,走饭的体重从一百多斤降到了90斤。她常常节省下几个月的伙食费,只为去外地看周笔畅的一场演唱会。在陌生的城市,她和“笔亲”们挤在8个人一间的宾馆里。“那段日子,她最发愁的就是没钱。”
  不过,大三那年,走饭突然觉得自己对“笔笔”没有以前上心了。
  那是一次一连串的“追星”活动后,某天清晨,走饭醒来,用手机上网看着关于周笔畅的一切,突然就觉得自己对她丧失了所有感觉。周笔畅是她的精神寄托,她还为此大哭了一场。
  她很绝望地去了网吧,看周笔畅的视频。她看了一下午,“感觉”仿佛又找回来了,但有很多,还是找不回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个脑袋,从一个什么都花痴的人变成这样,觉得自己可怕。
  人生本身就是一个自杀的过程。
  ――走饭
  在那之后,走饭在电话里第一次向阿甜认真地提起了“死亡”。她说得有些轻描淡写:“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免得我到时候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死的。”
  这话让阿甜觉得心酸,她这才知道,几个月前,走饭真的已经尝试了自杀。
  那个学期,班里很多同学都挂了科,走饭也成了其中一员。她一度很焦躁,担心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她提前两三天就开始为自己计划“终结”,买了一根网线,算计着可以在宿舍独处的时间,打算吊死在宿舍里。后来,她形容当时为自己准备死亡的心情――“很兴奋、很开心、很期待”。
  她的“灵魂”只离开了十几分钟。从昏迷中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地板上,宿舍里空空荡荡,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在一片模糊中,她隐约看到了床头那根断掉的网线。
  她爬上床,哭着给静麻麻打电话,只是说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她也觉得惭愧,觉得这样不对,但没办法控制自己,一心想死――因为那个她“想到要死了就开心”。
  后来,这样的“死亡”念头常常出现在她脑海里。
  上课的时候,她会幻想《死神来了》里的场面,“风扇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
  乘地铁的时候,她会幻想突然有个巨大的怪兽,捏起车头像使鞭子一样将整条地铁甩出去。“我会被甩到哪里呢,还是头破血流死在车厢?”
  躺在床上,她会幻想房间顶部生出一个钩子来,挂着电线,让她在房间里安静地死去。“隔壁的隔壁睡着我的妈妈,再安全不过了。我绞尽脑汁地在想该怎样上吊。”
  “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走饭
  那时候,走饭的抑郁症已经复发。一种莫名而来的悲伤笼罩着她,让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这个以前见到周笔畅能哭出来的女孩,突然把贴在床头的周笔畅海报也撕了下来,然后把那些珍存的周笔畅CD也送给了别人――静麻麻记得她当时曾说,“这都是遗物,你都拿走吧。”
  每到夜晚,她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有第二天去看医生的念头,“不是想治好,而是好奇我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但到了第二天,她的屁股却根本不想挪动……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换了3种药。这些药开始还能帮助她分泌“令人高兴的激素”,但之后就只剩下副作用。她的手开始像帕金森病人一样控制不住地抖动。一旦不吃药,整个人都会萎靡不振。
  失眠也开始困扰她,吃抗抑郁药的同时,她每天还要服用安眠药入睡。但到了晚上,她的思绪依然像要飞起来。她开始在夜里编排一段段文字,发上微博。那些文字,敏感、诗意。
  每过一段时间,她又会把其中很多删掉,有时候甚至刚刚编好满满一条微博,还没有发出去,就整条删掉。
  她越来越喜欢恐怖片,仿佛多日不看,神经就会麻木,“心灵就会干涸”。后来,她喜欢上美剧《行尸走肉》,把微博名“小饭”也改成了“行尸走饭”,后来又改成了“走饭”。静麻麻记得她当时曾说:“要是变成僵尸该多好,留个肉体在这个世界上,喝血吃肉,还不用思考。”
  你用我用来安慰你的句子来安慰我是没用的,为什么你不能明白这一点,我好心又天真的姑娘。
  ――走饭
  2011年,阿甜去了国外读书,静麻麻也因为准备考研,搬出宿舍。走饭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因为没有人与我对话。”
  在22岁人生的最后时光,走饭开始在微博上,毫不吝惜地挥霍自己的才华:
  “饼干在朝我微笑,香蕉在朝我微笑,酸奶在朝我微笑,松枣饼子在朝我微笑,我不回家它们就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我欣慰我再一次拯救苍生,微笑。”
  “今天有人跟我说‘我就不瞎指挥了,免得耽误了你的前程’,妈呀‘我的’后面竟然可以加上“前程”俩字我就慎重得想哭!”
  ……
  微博上,似乎全世界都可以被这个22岁的女孩“诗意”的文字调侃。走饭的网友说,她的思维有点像30岁,经历了很多事,但现实中的朋友都知道“她会像个小女孩一样抱着你,缺乏安全感”。
  静麻麻也在微博里发现走饭的情绪不对,但当她打电话过去,走饭总是说,“没什么。”她觉得走饭一直在“隐忍”。平时,别人指使她做事,她心里不愿意,还是会默默去做。静麻麻劝她,“有时候你该爆发还是要爆发的,不能总憋在心里。”她反而安慰她:“没事,我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
  有一阵,她总会和静麻麻提起:“安乐死不痛苦,但很贵”;“安眠药根本吃不死,就是涨肚,给人抢救时间”;“割腕,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死掉”;“电视上说吐舌头都是骗人的,其实不会吐”……
  “你研究这些干什么?”静麻麻很惊讶。
  “有意思呀,想想自己以后会怎么样。”走饭回答。
  后来,静麻麻很是后悔,她觉得走饭很坚强,后来才知道走饭脆弱的一面。走饭口中的“想想”其实想了很多。她听说,走饭甚至曾跟网友说过,担心在宿舍去世给同学造成阴影――但当时,没有人会把这“预言”当真。
  静麻麻也会劝她:“活着总比死了强。”
  走饭总是回答,“你说得有道理,但对我没用。”
  她偷偷在微博小号里写道:“任何句子都安慰不了我了,心怀希望的跟人聊天结果循循善诱出来的,全都是自己在心里说过的没用的话,然后大哭也不行了,突然觉得自己在挑战极限……”
  最近自言自语到魔障了,刚才我一边把右手拿着的吃完早餐的塑料袋递到左手上,一边嘴里冒了一句“给你”。
  ――走饭
  2011年的下半年,走饭把QQ签名改成了:征病友一起走。
  她开始在微博上关注很多人,与她的心境很是相似的人。这群人通过文字的嗅觉相互吸引,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小圈子。他们中有人是走饭一样的抑郁症患者,有人只是把调侃死亡当作一种炫耀――他们都会说“死亡是件美好的事”。
  走饭死后,有人在微博上写道:“得知你的消息是在28个小时前,我放下电话以后颤抖,流泪。为你也为自己,是你告诉我以后都会好,什么都会好。那时候你是‘行尸走饭’,我是‘病态太太’。我还在告诉你不要用安定了,你说好的会试试我的谷维和维B1。后面我以为你能跳脱,你会跳脱。可是你还是放弃了挣扎。”
  无论是走饭的朋友还是“笔亲”,没有人知道那是谁。
  走饭的微博小号,在她死后的一周才被更多人发现。那是她在“走饭”的微博外,隐藏的另一个世界。这让静麻麻很是不解:她塑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既然想跟人交流,为什么又不让人走进她的世界呢?
  后来,她把走饭的微博小号一条一条翻了个遍,忽然觉得:在走饭的内心里,还藏着一个她从不认识的女孩。
  “很多的东西都是假象,小号里的那个才是她真实的自己。”静麻麻说,“她心情好的时候,其实也许是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她给你展现的都是乐观,你根本想不到她心里那么痛苦。”
  “走饭”其实只是她的一个壳,是她在用调侃世界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心是被什么拽住的,为什么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如果我移植了一颗心,我会感受到它比之前的更轻还是更重吗。
  ――走饭
  对于走饭心里那个真实的自己,快乐是件奢侈品。静麻麻记起走饭说过一句话:“活着才累呢,死亡是个解脱。”
  2011年9月,重度抑郁症已让她看不进书。她的记忆力也受到影响,甚至有时候,她吃过药,自己又会忘记。她曾试图让自己好起来,但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却更加抗拒。她如此煎熬了好久,仍没有想让自己好起来的意愿。她向已经在国外的阿甜抱怨,“我一看书就烦躁,完全放弃自己了。”
  那个学期,她又挂了科,想到补考就紧张得肚子疼。医生曾让她考虑休学,但她自己却舍不得,她觉得医生有些“危言耸听”,更重要的是:即使休学,病也不会好。
  “我接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但是我一跟自己说要努力,就感觉还不如死了比较痛快。”走饭对阿甜说。
  在她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不断的论文修改又开始折磨她。在她离开的那个周六,她本应该准备7天后论文答辩的PPT。抑郁症让她反复告诉自己,“我没用,我没用。”在她死后,老师告诉她家人,其实她的论文写得不错。
  妈妈曾劝她不要逼自己,“去坐坐混到毕业就成”,但这让走饭更加“受不了自己这么没用”。她觉得,小学时妈妈对她的要求是90分以上,初中时的要求是70分以上,高中时的要求是及格就好,而现在,妈妈对她的要求只是――“活着”。
  在走饭的世界,仿佛只剩妈妈在不停地跟她说“不要死、不要死”,她也觉得“只有她可以麻烦”。但这又让她觉得自己更对不起妈妈:“这样活着也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有意思”,“我就想快点离开,不要让她烦神了。”
  使我不讨厌坐地铁的方法是让地铁在天上飞,一整条。
  ――走饭
  走饭的大学,位于南京市区的最南端。对于学生们来说,地铁是学校与城市中心的惟一连接。离学校最近的龙眠大道站,一座高架让车站高高悬在天空。如果到了晚上,地铁的灯光在夜空中飞驰而过,真的就像“在天上飞”。
  2012年,走饭开始在南京市的一家银行实习。从江宁的大学到新街口的单位,她每天要打一辆黑车,然后再坐16站地铁。连续的失眠让她萎靡不振,一上车就会睡去。她经常坐过车站,或者干脆坐错方向。
  走饭讨厌地铁,同样讨厌上班。她每天小心翼翼害怕出错,但有一次,还是把单位的门禁卡给弄丢了。
  妈妈说,坚持3个月吧。
  走饭却担心自己甚至连半个月都坚持不到。她不想工作,只想回家。后来,她每天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都在哭……
  周四的时候,静麻麻和走饭有过一次QQ交流。走饭说,单位里有一个实习生,因为犯了错误被赶走了。同事们说的话极为难听。她担心自己也会像那个实习生那样。
  哥哥小津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记得在周五那天,妹妹突然给他发了短信,说在单位里犯了错误。
  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压倒走饭的最后一根稻草。
  阴雨中的南京是座奇怪的城市,倘若还有雾气,城里的梧桐就会变得仿佛一只只冤魂的手掌从地下伸张出来。那几日的南京,天气变得很怪,明明阳光普照,接着就下一整晚雨。然后这雨会连绵一个星期,让人觉得很潮、很闷。
  3月17日是个周六,前几天的阴雨依然没有散去。走饭“不离不弃的好朋友”再一次来陪她。
  只是这一次,她特意去买了一根尼龙绳,一头拴着上铺扶手,另一头拴着“解脱”。
   (应走饭家人要求,本文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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