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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舞【携时光飞舞】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田林 河北省承德市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现为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承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中篇小说集《落雪之城》,短篇小说集《绿太阳》、散文集《携时光飞舞》。2006年度河北省作家协会“十佳”作品奖。第十一届河北省人民政府“文艺振兴奖”。
  
  鳏夫
  
  我们这座地处塞外的小城,大多街区属名源自历史遗址。小南门当年的大片民居,座落在避暑山庄的城墙脚下,小南门便因这个最近的门得名。城市居民早起山庄晨练,出出进进走的也是这座门,小门。现在,这片民居早己完成了拆迁,取而代之的,是几家极上档次的大酒店,充满皇家气派。
  六十年代,我家住在小南门附近的火神庙,时常去那里玩耍,那时的小孩子没有电脑栓着,东跑西串,看上去都有点儿野。老泉、老刘两个鳏夫,住在小南门一座破旧的院落西北角,再往里去,走几步便是男女通用的厕所了。那时两人才六十几岁,距离耄老之年,应该说还很年轻的,但都未活到那个令人喜庆的寿数。
  两人年轻时,出的是扛房里的力气,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嫁给一个抬死尸的人,谁家姑娘也不愿意。唯一的伴儿,便是同一屋顶下搭伙生活的这个男人。两人一起做饭吃,有时老刘做有时老泉做,老泉是个粗人,往往做不好,淡一口重一口,糊一锅生一锅,若得老刘时常吃到半路,就把筷子扔下了。老泉就好着脸说:哥哥你别生气嘛,毕竟大我两个月,大敬小好到老,你看你那样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会儿我去刷碗还不行么?
  吃完饭,两人各自行动。老刘是个勤俭人,身材瘦小背又有些驼,平时一个人愿意去河套、垃圾箱里拾破烂,卖到废品收购站,换回一些钱贴补家用,给人的感觉,似乎是老刘在养活老泉呢。老泉生有一米八的个子,进屋需低头,人架在屋檐下,忽忽悠悠好似一扇门板。比较懒散的老泉,喜欢下象棋,电线杆子底下,总能见到他穿着大裤衩子,棋子落地有声:啪!将!臭!人也不讲究,眼尖的就喊:出来了,出来了。老泉把头低在那里,推出一步问:啥出来了?那个人说:卵子。
  过年,俩人也会提起精气神儿,胡子刮得精光,理了发,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旧衣,脚蹬白底布鞋。老泉身架好,站在院子里很是威风。老刘看上去就有些逊色,瘦小的身材,衣服穿在身上,总是显得前襟长后襟短,再如何极力地挺身,也是那副猥琐样子,脸上却是格外地温和,见了同辈便作揖,见了小孩给爆竹。一分钱一个细小的爆竹,三个或五个,这是有条件的:又长了一岁,叫爷爷!叫一声给一个。再叫一声,又给一个。只是,俩人从不串门,很自觉地知道自己身份,多年前死人身上的晦气,只能自己带着。
  那时的日子,无忧无乐,而生活的改善,时常缘自市郊河套的沙滩上。老刘有时会从那里捡回一只瘟鸡,甚或一只死狗,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就会飘出肉香,那是老刘的手艺。院子的人都说:这两人为了一个吃,连死都不怕,胆子可真大。
  当年的老热河,多有几处扛房。阴阳界的奉禄,不好吃。老泉身高力大,一顿吃八个烧饼两斤肉,时常背棺头,一口重棺压在身后,那是需真力气的。扛房消失后,大概也是从那时起,二人便没了生计。他们都死于文革期间,有风声传来:这两人当年给驻扎热河的日本军官抬过小老婆,得过现大洋,逛过妓院嫖过娼,八个烧饼两斤肉,这哪里是穷人的日子。他们死后,给我们留下了诸多的话题,尽管掺杂了一些虚构的想象,但那种死亡方式却是真实的,不愧为当年阴阳界的过来人。
  那个夜晚,我们这座城市刚刚停止了一天的不安,街上的叫声渐渐弱去。两个老人,面对而坐的表情是如此平静。桌上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的晚餐,有酒。
  老泉说:哥,我想走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老刘说:活够了?
  老泉说:活够了。
  老刘说:真活够了你就死吧。
  可能,也许,老泉喝下了最后一口酒,扯下了身上的布腰带,扬手搭在了裸露的房梁上。像是在开一个玩笑,老泉的腰带断了,一条走向死亡之路的绳索,不同意它去死。坐在酒桌上的老刘,看见老泉笨拙地摔下来哈哈大笑。老刘说:阎王爷不要你,你抬过的死人太多了,连死都不顺当。
  老泉说:我还是想死。你告诉我怎样才会顺当?
  老刘说:你去洗把脸,再喝一杯酒,喝一杯我把腰带借给你。老刘说完,一根麻绳己经放在了眼前。
  心诚则灵,向死而生,这一次,老泉成功地踏上了宽敞的黄泉大道。
  老刘依然坐在那里,依然喝他的酒,不过,他已是泪流满面了。老刘仰着一张脸,对着挂在那里的老泉说:你呀你,瞧你这一辈子,享了多少福哇。有时间活着,我伺候你,到了阴间,谁还能伺候你呢?也只有我老刘了。
  记忆最深的,是小南门那场大火。至今让人想不清,那个老刘,为什么会采取这个手段。方法,不是很多的嘛。老刘喝干了最后一口酒,起身把老泉卸下来,擦干了嘴角,然后点燃了房子。事后想起来,这老泉倒底是个粗人,不及老刘想的深远。老刘的一把火,烟花四起直冲云霄,烧的皇城根下小南门亮如白昼,这大概是当年我们这座城市第一位自愿的火葬,救火车“呜呜哇哇”赶来时,房子己经落了架。这是一次令人莫名其妙的燃烧,震惊了我们整座城市。他们以这样的形式却了自己的宿愿,我甚至认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壮烈的逃避与从容的放弃。
  清明时节,也不会有谁给这两个普通人祭祀,他们无儿无女无遗产,人被埋在哪里无人知晓。如果活到现在,真的会享上一些福的。他们没有那个命,走得太急也太轻了。
  如今,我们这座城市的养老院,被安放在一处风景最美的山角下,拱斗的檐门仿古的房子,一次我去那里采访,看见两个老人正在树下的石桌上下棋,又听见“嘭”地一声,一个说:将死了。另一个说:死不了哇,我且活呢!
  
  西鹤方子经
  
  能被称为人物的,多具一技之长。方子经在我们火神庙街,肯定算个人物,而且是重量级的“五项全能”。这样说他,完全是因人们对多年流传的“五毒俱全”旧说新解。“吃喝嫖赌抽”,方子经的全能,只去了其中第三项,嫖。
  方子经爱吃,真正爱吃的不在家里,家里做多麻烦呀,也做不好,方子经爱下馆子。吃就得有酒,捎带抽烟打麻将,最后剩下一个嫖。方子经说:嫖?多难听啊,那是用钱换肉,你说这些人,真是没素质。我这是两相情愿啊。其实呢,方子经与那女人并没什么过分的行为,也不想结婚,只是二人说起话来时常会到深夜。说话怎么了?不犯法。他不认可嫖,他把其称为女朋友,也叫情人。也不叫五毒,他把它称为“五项全能”。
  方子经比我大十六岁。与他接触是当年我喜欢上了吹笛子,一支竹笛妙不可言,当时我对方子经羡慕极了。那时的方子经在滦河发电厂做电工,业余时间就是文艺宣传队的笛子演奏员,首席笛子。关于笛子,曾经有个现眼的事情,那天在承德剧场汇演,方子经酒喝得有点高,台上那个人正演到一个舞蹈动作,该动作要待方子经的笛声起来,演员手捧红宝书面向红太阳,再把一支胳膊扬起。但笛声没起,原因是方子经的笛膜“扑”地一声破了,演员便僵在了那里,吹小号的马小乐手急眼快,扯出另外一把笛子非常及时地吹响了。
  演出结束后方子经说:马小乐你不够意思。
  马小乐说:我怎么不够意思?我给你救了场,你应该请我喝酒的。
  方子经还说马小乐你不够意思:你当时应该把笛子给我嘛,我是首席。马小乐一听就急了,马小乐说:笛膜破了我能救场,如果你处女膜破了,我可真救不了,玩去吧你。
  一句话,噎得方子经眼睛就绿了。以后很常时间里,人们都给方子经改了名字,无论男女在场,一律叫他“处女膜”(这个外号有点损),方子经也不着急,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只管笑眯眯地喝酒。
  其实,这酒你是贪不过来的。承德人有句话,滦河的水干了,酒也干不了。于是方子经就喝,早晨开始,二两,中午晚上入了伙,喝起来难有准头。方子经喝酒必不可少一道菜是花生米,酒散了,临走时打包,剩下那么一小把,塑料袋包住塞进兜里,明天早起下酒。那天中午,酒又在马小乐家连上了,方子经拎着花生米,将要走到电厂家属院,忽然想起这花生米是自己的,应该藏起来,院子里正有一窝鸡,方子经急中生智,顺手塞进了母鸡下蛋窝里。酒喝到半夜,方子经晃晃悠悠走到家门时,忽然想起了花生米,急急转身返回去,马小乐家已经熄灯了。方子经敲开门,马小乐问他说:方子经你丢东西啦?说话间方子经已经直奔鸡窝,手伸进去,里面是空的,黑暗中知道花生米早被鸡吃光了,但他摸到了一只蛋,回头对马小乐说:我就知你家鸡下蛋了,明天早起,炒。
  我们说,方子经是个十分热爱生活的人,你看:他笛子吹得那么好,酒喝得那么酣畅,女朋友陪着说知心话,烟也不离嘴,这不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吗?领导有时也批评他:方子经呀方子经,你这个人算是毁了。革命理想哪里去了?方子经说:人生得意尽欢颜。你厂长管不着,我又没犯法。面对这样一个人,厂长也没办法,文艺队的大梁,还只望一根竹笛挑着呢。
  我理解方子经,心里有愁事,他是把愁事看透了。
  当年方子经曾蹲过三年大狱,狱字怎么写?细看就知。说来简单,当时一个公众场合,大家正扬着脖子,欣赏墙上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听见身边有人说:毛主席,还挟着一支枪呢?
  方子经就乐了,方子经闭着一只眼,一句话就把自己送进去了,方子经说:什么枪?那是鸡巴一支破伞!
  如果放在当下,这话只是个乐子,但在“文革”时代,就是大事。方子经很快被人举报了。
  一句话判其三年,方子经从此长了记性,平时一言不发,见了人,有事捅一下,实在不说不行了才说话。更具讽刺的是,方子经为防止说梦话,很具创新能力,睡觉时把一根筷子叼在嘴上,一边一绳套在耳朵上,猛眼看去,如同一个人带上了嚼子。意思是,你要作为一个真正的好人,连梦话也不要说。
  方子经死于肝硬化,酒喝得太多了。世上人享的福,是有定数的,八十年的酒让他五十年喝光。躺在病床上的方子经,根本不听大夫话,他说:我既然死在酒上,就不如让它彻底,这也算条好汉!形同枯槁的方子经,左手掐着“扁二”,右手掐着烟,多少天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有一天勾了勾手指,家人知道还是要酒,马上有人递了上去……方子经最后一口酒咽下去时,脸上留下的,是那种蒙娜丽莎般――永恒的微笑,也就是说,方子经最后留下的面相很好。
  方子经咽气时,正是寒冬腊月二十八,窗外满天大雪。
  方子经因为朋友多,追悼会开得很隆重。马小乐含泪给方子经写了一副对联,看上去很贴切,上联是:看破良辰闲云野鹤西去,下联是:悟透美景山下滦水当酒。横批是:祸从口出(待到往灵棚挂的时候,又改成了“不愿说话”)。方子经这一生本是不够顺的,“文革”挨过整,家庭有问题,人一蹲进去女人便离了婚。当年那女人离婚是有充分理由的:一个污蔑毛主席的人,我还能和他过吗?我要追求我的个人幸福,我要体现女人的生命价值。
  方子经说:你真有境界,走吧你。我一辈子不会再结婚。
  方子经死后需埋到上板城老家,一路灵车一路雪,依然不顺利,走到半路,这灵车居然着火了。灵车着火,什么人遇见过?灵车怎么能着火呢,火车着了灵车也不该着,但偏偏有人在车上抽烟,落在坟地的花圈,只剩下了一半儿。这事怎么理解?一个说:方子经后边还有事呢。果然,这边的人打坑,只挖了一米便深不下去了,找来炸药嘣了一气,这人才入了土。
  回来的路上,一个说:
  方子经耐不住尘世,老早就飞了。
  又有人叹口气说:方子经,还是不想走哇,到底是个没福气的好人,刚刚赶上改革开放人就走了。
  方子经走了,那个女人却没走,一个人趴在坟头上哭得死去活来。
  如若活到现在,方子经该有七十多岁了。
  
  丑人马子良
  
  一九七六年的春天,是个你即使面朝大海也会看到春暖花开的春天。这一年粉碎了“四人帮”,全国人民欢天喜地心情都很愉快,工厂里的机器开足了马力大干快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满院子都是。那时我已经入党,在承德千斤顶厂当上了车间团支部书记,管着好几十号人。领导找我谈话时说:田林同志,经过组织考察,准备再给你压点担子。于是我便幸运地脱离了艰苦的生产劳动,当上了科室干部。进了科室,对厂里的“抓革命促生产”了解的就比较多一些,心里关照的,便已不仅是车间那点事儿,用我们李书记的话来说,就是“身在千斤顶,放眼全世界”。但由于我个人思想境界与党委书记相差甚远,总觉世界的概念就是五大州的黑种人,白种人以及那些蓝色的眼睛黄头发,说的都是外国话,因此眼光就比较狭隘,只盯住了厂里。这里说一说一个叫马子良的人。
  马子良技工学校毕业,入厂开的是大床子,龙门刨。那年,厂里准备抽调二十名有培养前途的机灵人,搞销售。当时的马子良,在车间里已经伸了八年脖子,人谈不上机灵,极目的视野没出百里,人已近了三十岁,一次正经恋爱没谈过。但马子良始终认为,自己谈不上对象的原因,除了自身条件差一些,与在车间守着这台龙门刨也有关,车间里的人,就是定在那里一台喘气的肉机器,说得高尚些,就是一颗螺丝钉。走在厂区里的马子良,看见科室里那些“跑供销”,不由自主脖子就会软下去。一个人天生长得丑,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决策权在父母手里,但选择干什么工作总该可以吧?
  马子良得到消息时,正上大夜班,第二天早晨没回家,径直去了销售科。科长是个叫莫仁智的人,把马子良盯了良久才说话。莫仁智说:马子良,你的人品、敬业我都相信,只是……后面的话没再往下说。马子良知道,莫仁智一定有话不好说,否则舌头不会短,就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马子良说:不就是形象不好吗?我到底是个中专毕业呢,你让我出去试试,不行再回车间,二十多人跑市场,不会在乎我一个吧。
  莫仁智见马子良样子挺恳切,又是君子有言在先,心里轻轻软了一下,赛场上那些运动员,还不是从冷板登坐起嘛。
  莫仁智征得厂长同意,比较谨慎地让他回避了北京、天津、上海、广州那些大城市,给马子良分配的销售区域,是山东烟台。这地方是个专产拖拉机的城市,有拖拉机就有配套的千斤顶,山东人又比较性情耿直好办事,话说到了,酒喝到了,估计不会太计较马子良长相。其实,那些太机灵的人,往往会把事情办砸锅,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撒出去的人马,几天以后有了消息,惟独马子良没音讯。莫仁智就有些担心。又想,临走时才给他支了一千块钱,从犯罪角度来说,应该不至于出现逃跑的事。
  又等了几天,马子良有了消息,是一封看上去挺张扬的加急电报:
  业务已定,速汇款五百元。落款是马子良。
  莫仁智知道马子良业务谈成了,转身去了财务科。会计把电报看了一阵,问他:汇哪?
  莫仁智说:电报上写着呢。
  会计就乐了:烟台。烟台地方大了,具体地址呢?没有地址。
  莫仁智再看,恨得当场就把电报撕了。那就等吧。
  过了二天,马子良的电报又催过来。内容是:款为何还不到位?后面是两个大问号。
  莫仁智把电报看了八遍,地址呢?心想这个马子良,真是糊涂到家了。丑人,就是他妈的不行。只能再等。
  只隔了一天,马子良电报又追过来:速汇款。我把手表都卖了!后面是连续三个醒目的惊叹号。
  莫仁智当场就骂起来:妈个马子良,是天底下最丑最笨的人,光发惊叹号卖手表管什么用!还得等。
  马子良的长途终于打了过来。电话里开口就说:厂里是不是出大事了?我在这边那叫不放心啊。
  莫二智说:好着呢!回来不少订单,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马子良在电话那头就急了:厂里没出事就好,电报收到了吗?
  莫仁智说:当然收到了。
  为什么不汇款?我现在已经山穷水尽,手表都卖了,就差卖人肉!
  莫仁智说:狗日的你他妈有地址吗?
  马子良说了一声:烟台。然后没了下文。
  但事后的马子良是拿到订单最多的,年终厂里开表彰大会,给了马子良一个销售状元。直到马子良胸前戴着大红花坐在台上,人们才知道这家伙有着多么天才的秉资。他的经验,事后被总结成厂里的销售模式,既为“一磨二盯三请客”。这个经验看上去,虽有些笨拙,但是很实用。
  马子良从台上走下来,事后听到的却不一样,也许是有人故意糟践马子良,也许是真实情况。私下的说法,是马子良受了大罪。那个厂长不给他订货,他就跟踪,直到认准了门,吃住在人家。又有的说,厂长往外推,他钻进厨房就给人家搞卫生,擦玻璃扫地清洗油烟机。那个厂长实在受了感动,说我的员工,如果都像承德千斤顶厂的人,我们的经济效益,一定会跑得比拖拉机还快。
  此前我给马子良介绍过几次对象,女孩子都说马子良长得丑,一米六的个子,生着一副鸡胸,站在那里看上去,像只立起来的蝈蝈。那时我们经常看见,马子良站在厂区阳光下那幅沉思的图画,你不得不为他的婚姻着急。不要说一个大活人了,动物还有发情期呢。
  马子良现在的女人张小华,却是找上门的。美女慕英雄,马子良成了销售状元,水泉沟里制锨厂的张小华便动了真情。
  张小华说:我嫁的就是马子良这样的敬业精神。对厂子都那么好,对家他能不负责吗?那场恋爱神鬼不知,直到那年秋天,马子良找到莫仁智,择日做了一桌菜,商量婚事。来人急着一睹新娘,等了片刻不见人影,莫仁智问:你的张小华呢?
  马子良说:听说你们要来,去美容院整整头发。
  话音未落门帘挑开,探身进来个大骨架高个子女人,几个人当时就捂住嘴乐了。
  一个姑娘家,生了这么大个骨架子,背又有些驼,就觉一副男相。张小华全然不睬几位表情,见马子良厂里人,一一握手,说话的声音憋着嗓,如同京剧场上花旦般柔细。几位忍住笑,趁女人在外屋洗碗,莫仁智问马子良:早弄过了吧?
  马子良说:爱情发展到极限,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弄她。
  莫仁智又问:这女人,如此人高马大,你弄得过吗?
  马子良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伸直了脖子,说:我们之间,性生活的感觉很好。科长你就放心吧。
  结婚前一天,厂里每人凑了五毛钱,加起来一百多块,买了洗脸盆、暖瓶、毛巾、香皂,另有一副床罩。那个年代结婚,一辆自行车就把媳妇接进家了,但马子良就不一般,马子良因工作干的好,厂长居然专门腾出自己那台吉普车,借给马子良接了亲。结婚那天的马子良,煞是威风!
  如今马子良已是六十岁的人了,厂子已经破产。有一次我们在大街上遇见了。眼前的马子良,人一老,就见不出丑了,仅是多了些沧桑的味道。见了面,马子良第一句话就问:
  喔吆,你调到电视台也有十年了吧。还上着呢吗?
  我说二线了,我们电视台破不了产。说话间马子良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歪着脖了说电话,看上去依然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正是这付样子,使我想起了当年那几封电报,我说:现在的手机,比电报可方便多了。
  马子良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眼泪都乐出来了,马子良说:
  你可别再糟践我了,我现在都开博客了!
  马子良的老婆我也见过,依然挺大的个子。每天早晨在中心广场练太极拳,穿着一身雪白的绸衣飘飘欲仙,那才是鹤立鸡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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