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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北 二六十月北堂空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九月底人道主义与人文主义的相遇      九月中旬,我和文案郁雪影去外文书店买一本《商业周刊》,在那里我发现一本明信片《玩具》,里面收集有陕西、山西、河南的民间泥作与布艺。那土头土脑的“双头娃娃枕”,以红、绿、黄三色刺激我的视觉,它直观的动态、热力、单纯,迅疾与潜意识的我沟通。我买回来放在书橱里。
  九月下旬,公司的人纷纷在策划“十一”假期的出游方法,有人去杭州,有人去楠溪江,有人去乌镇,稍远的就去北京。我一定是哪里也不想去的人,平时紧张的工作使很多的个人计划一拖再拖、没法完成,300张影碟没看,女友寄来关于生孩子的一大堆读物该抽时间研究了,而且我很想七个早晨都睡懒觉。我先生陈杰还对我说,家里没钱,别指望旅游了。说心里话,在我的心里,旅游是个重要的词,之前我单身去过西藏、敦煌、泸沽湖、西双版纳,随便轻浮的旅游已经不能诱惑到我。
  33岁,有对都市的极大依赖,和体能与心智上的沉着惰性,我几乎不再考虑做一次“探险”与“体验”的征程。去年在冲动之下买的登山包,一次也没用过,包起来给扔到橱柜顶上,我知道随着明年生孩子、后年带孩子、大后年养孩子的人生规划,这个登山包是个笑话,它只有在十七年后我的孩子不嫌弃它款式土的情况下才可能重见天日。再会,我的冲动!一个总是忘记自己身份和年龄的女性的接二连三的傻事。
  平静如水的九月下旬,在一个运动后沐浴完毕令人轻盈美妙的夜晚,我随性将那本《玩具》明信片翻开来,哦,真的好喜欢那上面的布老虎、兔儿爷、布猴,我想拥有11997年我在西安骊山脚下的集市买过五毒毯、红马夹,后悔将它们送给别人!我随口对陈杰说:“嘿!我们假期去西安吧!”
  我最好的男人对我说:“你真的想去?”
  我被一股热情煽动起来:这次也许真该考虑去呢,以后至少三年内,我大概没机会远游了。
  对于上海来说,西安是这样一个城市:地理距离上它较容易达到,而地域距离上的差异性却如此显著。城墙,羊肉泡,变成泥巴的勇土,这回是第三次去,可我想它仍算得上对“旅游”的满足。
  “真的去吗?”陈杰说。
  “我想去。”
  我家的财务大臣、现实主义者、维系一个社会细胞的关键人物,沉默良久,在我以为他要发表否决意见的时刻,他说:
  “我觉得去西安,不如去陕北,更有意义了。”
  噢!说到我心尖上,激动而痛。意义清晰了,去陕北,根本都不需要论证,它就是我们的家园、故上、归宿、天堂。哦,我多么喜欢陈杰,他就是我隐秘的灵魂。
  我们马上订票、请假,打一场没准备的仗。往北方。
  事后,我对陈杰说:“祝贺我们的新长征!陕北对我是一次人文之旅,对你呢,是尽一种人道主义吧。你的成全使我幸福。”一切都在合适的羽翼下不由自主地幸福着。
  
   朱雀门外长安城下
  
  说到西安,我觉得有着想不完的吸引力。这个城墙围绕起来的大都,几千年散发不尽贵气和绮丽。忆兰家可以洗温泉,街上迎面来的姑娘长得富足十分,你以为只能在钟鼓楼开元商城闹喳喳的门前广场被小孩强行买花而稍感烦躁迷失,却没想步行过骡马市、东木头市、粉巷、竹笆市就来到南门那外表看上去古朴的青年旅舍,一推门进去就遭到外国帅哥、Pub、Jazz的袭击。如此朝秦暮楚,来世今生的复杂滋味,对一个外地人来说,西安简直就是中国里的国。
  我们在西安先呆两天,不巧一直下着雨,十月初的天气变得极冷。我没想到过一个黄河翻一座秦岭气候差异会如此巨大。出火车站时,我们还只穿着短袖衫,在找旅舍的路上只觉得越来越冷,先是找出帽子戴上,走一会儿再翻出衬衣穿,最后再翻出毛衣外套穿上,后来我们变成了适宜西安城的体温动物。
  在过钟鼓楼下面的地道时,有特别的一阵我在想许巍,他在西安生活过很久,空气里还有他的气息,我的生活里有他音乐的气息。
  大多数情况下我不喜欢找导游,而遇到真正的掌故却是一种运气。我的朋友忆兰在雨天穿过朱雀大街从以南的唐园赶来与六年不见的女友照面,我觉得时间是凝固的,她使我反而失去对时光的追忆,2003年的忆兰和1997年的忆兰在我脑子里搞混淆了,我说不出入在岁月中的变化,相识的人那种熟悉气息简直是生来的天长地久。
  她对于西安如数家珍。她无数次走在雨后的秦砖汉瓦上。她一万回陪异地来的友人逛书院门、含光门、指点着城市浓郁的遗传。她真是灵光一现,带我们绕开书院门著名的“贾三灌汤包子店”,进入到朱雀门外那个令我异常兴奋的“长安稼娃搅团店”。
  这是我在西安的最美时刻,十年才一度亲近我血液里的祖先食物。忆兰的审美和恩典令我今生难忘。一道道食物上来,我的眼睛就一次次放光,我的心一度度暴眺。我想把一切都吃下去,我想把它们一辈子都带走。
  忆兰精选的小食:野生灰灰菜,青菜麦饭,洋芋擦擦,韭菜盒子,锅盔,酸菜卷,裤带面,煎饼,搅团,我忘我了。
  感谢西安的女人!(同时感谢她身旁的西安男人!)
  就单是为了吃搅团,我觉得来西安的理由都足够了。
  
   延安,继续冷
  
   12:20发车,夜里9:30才到延安,延时三小时。“豪华大巴”先是在城内转三圈载客,一边等司务们的“老板”,老板好不容易上车,还没驶出西安车又坏了,在加油站等修好车。
  我们的脾气渐渐没有了,去北方,就要适应“北方的气候”(可笑的陈杰起先还要记下车牌想投诉)。等到延安,天全黑下来,10:40我们还流浪在街头找宾馆。而我眼见处处是灯光,我为这座“革命根据地”活跃的夜生活暗暗兴奋:一个超出我想象的延安城。
  长假期间宾馆全满了,陈杰背着那绝对专业也绝对不轻松的登山包在一个又一个宾馆之间期望着多出一个“有卫生间的标准房”。有可选择的两家,是标价600元、400元不等的“豪华套房”。还有可选择的民间住宿,我们一下汽车,身边就不断汇聚上来个体招待所的掮客们。我们其间去一个自说有“标房”的招待所看了,就是一座最普通的民房,上二楼,越走越没感觉,越走越不想再走,卫生间隔离出来,共用,高不可及的淋浴头,昏暗的灯光,我退出来,感叹都市生活这几年把自己宠得不再顽强。
  这类招待所出来拉客的都是老人们,倒是令我稍有些吃惊,“圣城”果然还保留着传统的淳朴和单纯。他们是一帮犟得有时令我不知该如何摆布的老人:“20元40元都有!才20元不贵。”God,在他们心里并不知道有的人不喜欢20元的待遇。一边说一边攀我的肩膀。我虽断然拒绝了,他们还一路试图让我转变主意。那夜冻得不行,心里却感到愉快,我愿意这样走到天亮,感谢上帝,我们还是在零点前找到一个尚有空房的宾馆,标价240元(适巧老板在大堂闲坐,我和陈杰冒充学生,他大发慈心只收我们150元)。标准房里没有空调,电视收不到有线,我洗浴时与寒冷作战,简直像当年延安的一场重要战役。
  早晨的延安好白好亮,城市空旷而背景有山,在摄像镜头里的我几乎将所有带的衣服都披挂在身了,而还哆索着在街头打喷嚏、搓手。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我们望到著名的宝塔山,却懒得爬,在下面照张像就走。对面是“延安新闻纪念馆”,看上去像小版的布达拉宫。又坐车去王家坪,看毛泽东纪念馆。陈杰坚持要跟门前的毛泽东塑像合影。我在门口的旅行商店找到安塞剪纸,很巧的是我进的第一家就遇上当地著名的剪刀手白露,她是个秀丽而年轻的姑娘,十分热情地向我推销她的剪纸作品。白露获过很多奖,上过中央电视台,我很惊奇她现实的状态:我不能将面前的人跟“民间艺术家”联系起来,她更像是小店铺的精明利落的经营者。我望着她黑亮的、有许多头皮屑的发束,我想着应该与她同龄的我在四川的妹妹,我想着江南的女子轻盈,我想着艺术不能理所当然地填饱肚子。旅途中最热闹的一天
  我们去看著名的壶口瀑布。理想中从延安出发非常便利,还有另一种到壶口的方式,是从山西的吉县前往,山西是我们陕北之行的下一站,因此选择走第一个路线。早晨七时陈杰和我站在街头找车往壶口,前夜向宾馆服务员打听,被告知“壶口游”并不接待散客,令我们在心中开始有些不安。我们再找一个宾馆的前台打听,仍是不组客前往壶口。去问十字路执勤的交警问询有无往壶口的路线,交警说不知道,建议我们可以找宝塔山下某旅行社问。我们在街头来回走,没发现一个旅行社,过往车辆路线也没有“壶口”字样。慌忙之下陈杰跑进一个邮电局询问工作人员,仍没得到答案,问一个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家,没有答案。我们好惊讶,这边的旅游资源不会这样被白白浪费吧?我想及上海体育馆附近的“旅游集散中心”,打算以后通过网络向延安市长建议采纳此种旅游模式。
  然而我们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其实汽车站每半小时就有发往壶口的车。但是延安各类市民们都不知道如何往壶口,也是一大怪事。我自己从来就没爬过东方明珠(今生也不打算爬),可见人就是这样忘情而卑微的动物:不重视身边事物的好,而贪婪别人怀里的东西。
  后来我们上了一辆中巴,心里很庆幸终于找到组织。坐稳还没五分钟,一大堆大学生模样的游客拥进车子,正好缺两个位子,不幸的事发生了,我和陈杰被点名“卖”到下一辆中巴。陈杰和司机争执起来,司机的维权大过一对乘客的维权,我们换了车。
  假期去壶口的人有典型的两类:一类是本地人举家前游,一类就明显是外地青年(多是学生),我们这辆车尚很空,前座已经有一个大家族:两个6岁左右的小孩、两个女人、三个男人,摸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听口音,是当地人,清脆地吃着大枣和生梨。马上又上来两个学生,一男一女,女的羞涩、纯朴,男的活跃、纯朴,上来后男学生就跟我们大声招呼。陆陆续续地又上来一些人。又一个人上来,我的视觉好像被刺激了一下,这是个显然从都市来的男孩,硕大的登山包,头戴一顶帽子,长得很好看。他上车时我习惯地以为后面还会跟上一个姑娘,但没有,显然他是一个人。我暗自惊讶他一个人出现在陕北,从什么地方来?身份?他身上有无法掩饰的都市味使我认可他(像亲戚间无从避免的血缘),而同时这种类似又令我感到紧张和莫名的不安。
  活跃的男生问他:“你一个人旅行吗?”
  我竖着耳朵偷听(老实的陈杰也佯装对后面的事不感兴趣地偷听)。
  男学生又问:“从哪儿来啊?”
  “上海。”
  “上海?”男生很吃惊地重复,上海离陕北好远啊!我不只是说距离!
  “上海?”我低声地重复。啊?在这儿竟然遇到从同样一个徐家汇、同样一个人民广场走出来的人!
  我立即喜欢他,我也好戒备他,我依附都市的营养又害怕都市的弊病,我和陈杰像两根相爱的水萆敏感地观察着周围的响动。
  他们开始讨论起“上海游侠”手里拿的一本自助游,彼此交流刚刚走过的地儿、接下来要去的地儿。陈杰和我慢慢地摆脱上海老乡“赠送”的干扰,我们玩起自己的两人游戏。车往壶口走,一路上不断惊险。先是前车肇事,撞残了人,车子只好改道。走过两段泥泞不堪的崎岖路,简直弄不清我们的车怎么平安过来的!有一次好像陷进泥淖出不来,我祈祷千万别抛锚,这时候如果下车,鞋子和小腿都要变成泥塑。
  在泥泞的行程当中也有惊喜。没有任何预兆,平淡疲乏的前方视野突然窜入一连三部极地越野车。 我疯狂地眺到窗口大喊,而他们骄傲地一现而逝。我印象里有插满天的红旗、装备精良的车身、俱乐部装束的高手。我们车厢里一时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可以说每人心情激荡。我还发表了小女人的“政见”:“他们(极地探险俱乐部)是真的,而我们是假的。”
  车过南泥湾,我们下车亲近了一下山里风景。有人在路边卖布老虎,使我眼睛发亮。我“牵”了三只虎上车。在车下第一回跟活跃男生、上海男孩及另几位随行打了个正面,大家很友好地笑,“上海人”已拿掉了他头上的帽子,我一下子不确定他是他,他不戴帽子时我发觉他非常的友善、平凡、甚至温和。
  壶口瀑布永远是壶口瀑布,精彩、漂亮,水花飞溅,是照片上强烈的回忆。
  傍晚我们同车返延安,车上的一部分乘客临时改主意不回延安而径直过黄河往山西,回程的车就几乎变成我们五人的“青年号”。我们很亢奋,每个人都在交谈,连23岁的司机也忍不住有时要加入进来。年轻的拍档是西安石油大学二年级学生(讲到昨晚在延安找旅舍之难,两人也很为找不到“标准房”发愁,我稍微一愣,他们也住“标准房”哦,又想到这一路带上的结婚证从来没被用过,兀自一笑),他们的行程是西安――榆林――绥德――延安――西安,延安是倒数第二站,恭喜!他们马上要回到熟悉的西安了。
  “上海男子”――陈敏,原来和我们一样,是上海新移民(我敢跟人打赌: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陕北的)。我先前以为他是学生,因为只有学生怀揣激情和理想远游,他却已在IT行业工作三年了。往回望,我能看到自己的从前。在都市工作,还单身远游,这种久违的宝贵使我格外垂目。
  在旅途中相遇的人们,本身就是可能极为亲近的朋友。因为闯荡而逃逸某一类平庸的生活,靠“旅行”过滤出了其它杂质。车抵延安我们没有马上分手,经我建议全体在陕北杂粮食府合餐,兴奋的五人点了满满一桌子“杂粮”:莜面抿节,麻辣肝碗饪,子长煎饼,搅团,洋芋擦擦,荞面饴铬,面点拼盘……我们还点了稠酒喝!醇绵香劲,独一无二,情投意合。每当饭菜上桌,我们就尖叫,生活好到了没法表达。
  正在吃饭时,有一个小电子琴乐队进来热场,唱着当地的民歌,满堂的气氛热得快燃起来。我注意到陈敏迅速地从衣袋里拿出一只袖珍录音机录声音现场,他说每次旅行他都不带相机,却偏爱声音的现场,偏爱在脑袋里虚构已逝的记忆画面。
  他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好像稀稀的并不算好看,25岁的男孩,一个人的生活,真实的力量,我们一路祝福他。
  陈敏此后的路线:延安――安塞――绥德――吴堡――包头――上海。陈杰和我:延安――绥德――平遥――太原――上海。殊途同归。
   “两个人的山”
  
  因我们绥德之后就进入山西境界,遗憾的是此趟陕北之行还没真正触摸到本质。黄土高坡、信天游、窑、扎羊肚巾的老汉、风沙,我们都没见到。来之前我曾幻想在一望无际、了无人烟的土塬上撒野,赤裸身体,朴实粗糙得就像一粒砂,而如今我还是那个衣冠楚楚的我。因此,当我们乘中午十二点从绥德往太原客车之前的半天,陈杰提议说包一辆车,去离城很远的一座陌生山上,看陕北的地貌、访问窑洞,我觉得他是个棒极了的家伙。经过千狮桥,走了很远,那座山叫“示雁山”,我疑心没听懂,反复地问过拉车的老人家,他说的土话一遍又一遍地而我依然听不懂。然后他用手指在手板上写,似乎就是这三个字,可我的联想力又实在想不通“示雁”是什么意思。
  绥德是我最不喜欢的地方,然而它却用古城“八角楼”与“示雁山”给了我们补偿。山其实也不是典型的黄土高坡,时值金秋,遍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鹅黄和紫色的小花无拘无束地盛开着。山上竟然没有一个人!除了接近山角的地方有一户仿窑洞建筑样式的人家。那家的两个女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上山,等到了山腰,我往下看风景时,发现她们还在望我们!
  这是埋在我心底的故乡山,寂静没有车喇叭没有扬尘,庆幸那天阳光渲染,山路转折而微湿,踩在泥巴上面就好像生命与地气接触。我不知道山算不算高,我们立志要爬到顶峰。两个人闹,两个人叫,唱歌,拍摄,亲爱。多么奢侈,一座山只属于两个人。每次当我以为翻上这个视线就是山顶时,就一定会有新的高度出现。就这样一直往上爬,大腿肌肉绷紧的感觉让人解放。越往上,周围的山峰越多,本以为体验到“这山望着那山高”的真理,却只是因为已然超越而“万壑如平”的境界。
  有一阵,当我已然满足登山的体验时,我想打道回府了。可我家的男性断然拒绝我的提议,他以为我这样做是“煞风景”,眼看都要到顶了却不上去。陈杰认为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登山不到顶,不体验“登峰造极”的快感,实在是难以理喻的事情。
  我心里暗暗好笑,想他的单纯的乐趣,对他说:“你是完美主义者?只不过是形式主义者!”我在稍下方的位置仰望他信心十足地往上爬,我想峰巅的状态应该有两种。最后,我与这个“完美主义者”一道上了山峰,反而四围地势开阔,小城和山体一齐在下方,形成一个视角的俯瞰图。贾樟柯的城
  虽然是半夜被甩到汾阳,只要能离开绥德,我甚至感到内心莫大的妥帖。秩序万岁。来汾阳,本来只是一个意外,因绥德没有直发平遥的车,我们想从汾阳转。但在陈杰的眼里,汾阳跟我却应该有某种关联:贾樟柯生长的城,一座电影的城,置身与他感同身受的环境,是否更能清楚地呼吸到《站台》里冬日的雾气?
  天刚麻麻亮,我们就从路边客栈出来,山西风光一角展现眼前。一股特殊的美感自然生发――一个城市的底蕴,我相信她随时随处地散发。早晨淡淡的雾,降落在一条宽敞、不长的路面,两侧建筑物的二层都有开放的坝子,先起的人在炉子旁烤烧饼,卖小食。我们在街巷中站定,在晨雾中想念贾樟柯,想念他的母亲姐姐兄弟,想念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那一年街坊的伙伴们(我假想他没顺利考上大学)。
  问了路,去找老城墙,有人说还在,有人说已经拆了。散漫地在干净、灵气的汾阳街上走着,不过当天它有一个毛病烦扰我:就是找不到公厕,越急越找不到(号召汾阳市政府抓一抓厕所工程!),后来我在人民剧院“蹭”了一回公厕。剧院里面在唱晋剧,很多老人赶早场,我还趴在门缝看了一会儿。在剧院的蹲式厕所里(方砖路坪,却很干净),我左右边两个蹲坑上的女人一直拉呱家常,说媳妇说小孩说戏目,此情此景使人欢喜。
  
  莜面?碗托则?辣角
  
  平遥古城,有2700多年历史,世界自然文化遗产之一。如此保存完整的古代县城制式,实在令人心生讶意。在这里,甚至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流泻过古代城墙都显出了蓊郁的古意。我在北大街(又称明清街)、东大街吃食物,看到“牛肉包子”写成“牛肉包则”,“辣椒”写成“辣角”,灵魂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们特地进老城找客栈住宿。一个私人的大宅子,显然的晋宅风度,径深、对称、迂回。房东阿姨要收每天宿费200元,我们又把自己装成学生,她就主动地降到120元,又降到100元,又降到80元成交。推开古老标致的木门,里面却是极其崭新、现代味十足的“标准化”配置:客房不大,7来平方米,带卫生间,格局非常紧凑实用(只是过于紧凑也会不便:比如坐在马桶上墙壁就快贴鼻子尖了,从卫生间出来时拖鞋上的水会直接带进卧房)。阿姨很喜欢我们,晚上我去她房里借刀子削柿子皮,她跟我聊起来,说到有个外国人住在北厢“很便宜的客房里”,他就是不要求带卫生间,因为“越便宜越好”。我对那个外国人充满好感,但两天里都没见到他的影儿,估计他爱死中国平遥,白天都在城里看尽花花绿绿了。
  住在老城内很方便成天出去逛,从我们客栈的小巷子一出来,几步路就混迹到熙熙攘攘、像“清明上河图”的北、东、西大街了。这里是完整的十字路交叉步行区,街上挤满卖古玩、剪纸、布艺、小食的人。我买了好些刺绣饰品,还有一块多年来让我魂牵梦绕的五毒毯(却不是在西安骊山脚下!)。不住地去吃东西:炒莜面,油糕,捞豆腐,石头饼,碗托则(子),长白山药,水煎包。平遥的饮食显然较山西别的地方贵些,旅游区嘛。这种发达的旅游一方面可以集中些特色给人亲近,一方面让人好难滋生特殊的感情。
  有个骆驼成天在城门下给人伴照,好臭,在太原晋祠门口也是看见有骆驼让骑、供人照相――还有皇冠王袍龙椅租给人照相――我眼中的山西风光之一。
  如果走出北、东、西大街,在平遥古城的其它街巷静静地行走,体会到的才是平遥真相。好慢的节奏:放学结伴的男生,门口端一只大碗的5岁女童,趿着拖鞋坐在街上吃饭的女人,门槛前卖红辣角的老汉,还有一个画京剧脸谱的铺子,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去过皖南的宏村、歙县、西递,去过江南的乌镇、周庄、同里,再见到平遥的时候,就有似曾相识,平静而博爱的情怀。
  
   牛仔服定律,以及靴子主义
  
  山西的省会,太原。
  城市跟人一样,第一眼气息就扑面而来。置身太原,我马上想到“郑州”、“达川”等随便哪一个城市,而绝不会想到“成都”、“苏州”。单调的饮食,单调的文化,单调的个性,单调的时间。
  我很快发现十月的太原有一个特好玩的人文现象:稍有些时髦的女子都穿一种颜色接近褐蓝的牛仔服装。起初我有点哗众取宠地下这个结论,后来在柳巷南路专门坐在台阶上一边啃玉米棒一边算术,30分钟内过去12个穿这种样式的女孩。还有一个惊人眼球的都市打扮:与牛仔服并列的,是紧身裤配靴子、短裙配靴子。因为这趟旅行一路急赶,反而在最后一站太原的时间多出来了,我们没事可做,只要上街就主动找牛仔服和靴子,准没错,特幽默。
  去了晋祠,坐那种相当舒服的旅游大巴,全程2元,一路饱览太原的郊区风光。在开放的晋祠公园走了很久才接近晋祠,我们也是可笑,因为40元的门票就是没进去。不过在返回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希望全国的人文馆藏、建筑遗产都不要设高门槛,如果让每一个人都能轻松地接近美好的事物,活着该多愉快。话再说回来,我也疑心太原本地人会不会花40元去看晋祠。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晋祠对于真实生活的影响力,能有多大呢?(上海博物馆的门票是20元,学生票5元,上海美术馆门票20元。供参考。)
  多出来的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正当地花,我们在太原市估计用脚丈量了全城五分之一的道路,另在大同证券交易所呆了四小时,在迎泽公园长凳上望行人花了三小时,在火车开动前二小时我们迫不及待就进了站!
  彼时心里只有上海。
  跟我们同车的人绝大部分是山西人,经我的民间访问,10月9日太原开往上海的列车某硬卧车厢的3个号内,两个去山西度假返沪的人(杰、我),两个加入“中旅”往南京、无锡、上海、周庄度婚假的太原青年(女孩子长得非常健康、朴实、热情),一个将赴澳大利亚访问的太原大学老师(他需先在上海徐家汇天文台做工作滞留),一个在苏州下车、去山西看亲戚、并提前在那儿为自己买好墓地的乐呵呵的50岁离异男子,一个戴眼镜的大同姑娘本次往上海预备考博……在旅途中我们彼此分享了人生。
  火车一到上海站,热浪袭人,我们都忙着脱外套,陈杰诡异地发现自己突然不适应上海话了。出国老师和他的几位车上同僚正汇合往外走。未来女博土的一个帅气的上海男同学的脸出现在车窗口。我冷不丁想起一个男士的一句话:“对孩子的最好教育,是带他游历名山大川。”于是我计划下趟去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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