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从烟花里走来。你想哪一朵像她 哪一朵就是她 她站在天空，裙裳漫舞，向你明媚地笑 二月含在她嘴里，轻轻吹一口
她就开了。她是世上最绚丽，最易逝的那一朵
她凋谢，她低下头来，低到尘埃里
离你的脚尖，只隔一片残红
玉兰，玉兰
她被蓝眼睛黄头发的丈夫
挖出名字和姓氏
叫某太太，或者打令，或者玫瑰
她生一群孩子，都不像她小时候
喜欢在衣兜里揣玉花香片
在头发上养白玉蝴蝶
她在草坪种中国玉兰。花开一季
就枯了。洁白的颜色偷换成故乡的黄昏
一朵花在炊烟里走失
她会在半夜突然惊醒
窗外，母亲正忧伤地叫着她的小名
玉兰，玉兰
杨柳绿
绝口不谈起饥饿，风寒，疾病
甚至贪念。
这世间的苦难与欲望，与心同在
我假装忽略与漠视
让这一切低下来，低过草原上幸福的高度
这样，我们的牛羊就会露出
悬在角上的天空
此时，不必担心芳草远在天涯
亲爱，请跟我一起相信
燕子转身时，杨柳就绿了
带一朵花回家
你的名字在石头上安家多年
野草漫过岁月的风声
长满山坡。那些苦寂的光阴从蟋蟀的鸣声漏出
至今没有改变乡音
我常常坐在二十年前记忆的石墩上
把一包香烟抽得只剩下骨头
那些烟灰啊，多像黑蝴蝶
忧伤地飞
陌上的油菜花撑开了清明的幡旗
我听见它们临摹你的怜惜，轻呼我的小名
爸，我多想带一朵回家
插在母亲花白的发际
一个女子的春日
二月从南窗溜进
盗走一小截柔软的光阴
墙壁的白更空了一些
蓝花布的帘子轻轻抖动。一朵花跌落
茶杯洗得锃亮，常常与一个午后相依为命
水透明，照得见阳台一盆青葱瘦弱的骨
碧螺春在书里长势良好
不伤春，不向一只猫诉说荒芜
也不爱到遥远，只关注身边五十平米房子
一桌一椅、一餐一宿
倦梳头。开始容忍
头皮屑顺着花朵凋谢的方向飘落
东风不识故人
吹走渐渐稀薄的日子
无盐的结局
亲爱，今天转了七家商店
没买到盐。我突然害怕
我们在一场自掘的陷阱里不可脱身
你攥紧的一万条河流，一定要标明
水纹、汛期、桃花落时往哪个方向流淌
一定要在沿途扎下十万根绳子
我们已经爬不到自己的村庄
田野荒芜，只逊于内心
一小片炊烟被麻雀吃掉
亲爱，我还有一小瓶酱油
还有一点点生活的味道。在日本核辐射没到
之前
我们慢慢地细细分享
门
在纸上画一扇门
画你叼着烟袋走出来
时光在指尖只剩下明明灭灭的灰
我与你，只隔一杆烟的距离
油菜花开得多好
一朵一朵金黄，轻易撑开你的黄昏
我躲在一朵花里窥视你
你的胡子吞咽了过多的风霜
一茬一茬，成雪
借你一片沧桑的白，画一群羊
这样你就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你敲一敲烟杆
就有成群的牧歌，沿三月的弧线走出